第三百九十六章 黄金抵京
作者:终南道      更新:2022-02-26 19:05      字数:3387
  押送反贼头目杨幺的金色明轮车船从运河里接近武林码头时,河道的两岸站满了围观的人。
  宋人的娱乐精神堪称历朝历代之最,尤其喜欢扎堆看热闹。
  说好听一点,这叫富有浪漫主义色彩。
  说难听一点,这叫不务正业,荒诞嬉戏。
  不过,不论好听不好听,已经形成上百年的习惯,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
  哪怕,山河已破,金瓯残缺。
  相对于以往的看热闹,今天挤在运河两岸的百姓却是提前接到官府的通知,鼓励大家前来观看的。
  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不知道湖湘伪楚杨幺是什么货色的百姓们亲眼看一看,用金粉当漆刷出来的十二对明轮的超大号龙船有多么的气派!
  大宋真正的皇帝,从来没有这样豪奢的坐船,一个凭湖造反的乱贼头目却可以弄出这样的大船,究竟谁更加体恤百姓,不言自明。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杨幺已经提前一天在仁和县境内被转到楚州商会往临安运输水产的船上,秘密送进刑部大牢。
  不过,随杨幺同船运抵临安的近百万两金砖并没有转移,而是被摆在了龙船的两侧甲板上,而且打开了箱盖,露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金黄色,供两岸百姓近距离地观赏。
  为了防止出现要钱不要命的疯子忽然跳河来抢金砖,运河的沿岸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手持武器的神武卫士兵。
  虽说财不外露是古训,但有时候为了安定人心,故意炫富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
  有人可能会怀疑,怎么能从伪楚这个仅仅存在了五年的地方反叛势力的地盘上抄出近百万两的黄金?
  这跟洞庭湖周边的矿藏分布有着极大的关系!
  在唐代的时候,官府就发现了沅江、湘江、岳州等地分布的金矿,并且派出军队驻守,日夜不间断地进行开采。
  荆湖南路,指的是洞庭湖和荆江口以南,基本上与后世的湖南所辖地域重合,而湖南是华夏除了山东之外的重要出产黄金的大省。
  湖南境内发现和开采黄金的历史非常攸久,据《后汉书·郡国志》和五世纪出版的《水经注》所记载,在益阳南郊、邓石桥和谢林港一带,于春秋战国时期,当地人便开始开采黄金。
  益阳南郊大海塘地区,还出产过大金块,据《宋史·五行志》记载,这里曾经出土过一块硕大金块,重达四十九斤,其形状如灵芝、祥云,后来还被送到京城,作为国家兴旺的祥瑞呈现给皇帝……
  到了清代,湖南有四个著名的金矿,分别是黄金洞、漠滨、淘金冲及柳林汊,是华夏当时产金的主要地区。
  地质学家刘祖彝在一份报告曾经提到,民国中后期的全国年产金总量为三十万两,其中湖南占了三成,为十万两(三吨出头),主要产于雪峰古陆地区及沅江流域。
  因为荆湖南路多水系,而隐藏在山中江边的黄金矿质,经过亿万年的地质运动,被溶于地下水中,水流在通过有利沉积的环境时,便聚集成型,有的时候重达几十斤。
  黄金在大宋虽然不是官方流通货币,白银也不是,但这并不影响它作为稀有财富的价值,更不会影响湖湘当地的地主、官员、豪绅甚至是平民百姓暗中藏纳黄金。
  伪楚杨幺肆虐的地域,正是洞庭湖四周蕴含黄金的高产区,虽然他们只存续了五年多时间,其中还有一年多是钟相当老大,但因为他们够狠,一口气杀光了所有的有钱有势有积蓄的人家,所以搜罗到的黄金达到如此惊人的数量,也就不足为怪。
  近百万两黄金,折合后世的计重单位,也就是三十吨,真的很多吗?
  根据史书记载,蒙元王朝时期,年产黄金突破一吨,东北金矿开始出现在史书记载中。
  明王朝时期,年产黄金四万余两(一点二五吨),以云南丽江与四川北部产量最高。
  满清王朝后期年平均产量达超过四十三万两(十三点五吨),东北及内外蒙古金矿产量比重大增。
  民国中后期,国内黄金年产量恢复至10吨以上,人口西移带动以四川为首的西部地区黄金产量上升。倭寇占领山东之后,掠走大量山东黄金,尤以拥有两千年开采历史的玲珑金矿受损最为严重。
  秃子退守宝岛时,带走了至少一百吨以上的黄金,有人估计是两百吨。
  建国后,国内黄金产量长期在十吨以下徘徊,直到七十年代末期,终于打破了长达66年的年产黄金总量的记录,达到十六吨。
  八十年代末,年产量超过五十吨。
  九十年代后期,年产量超过百吨大关。
  二十一世纪初,华夏年产黄金超两百吨大关,首次跻身世界产金大国。
  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末期,华夏的年黄金产量突破三百吨,已经成为世界第一产金大国,而昔日的黄金霸主南非年产量已经从上世纪最高年产一千吨下降到了两百五十吨。
  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攀升,到了最近的时候,妥妥的已经超过了年产五百吨,而且产量还在继续提升当中。
  这些看似枯燥的数字背后说明了一点,华夏可能不是工业血液的富产国,但在黄金藏量上,绝对不贫瘠。
  万里大好河山,不知道还有多少金矿等待着人们去发掘。
  若非如此,当初复兴军的探矿小队如何能够在无人重视的吴岳山和小陇山中发现金矿?
  按照大宋此时的黄金、白银与铜钱的兑换比例,一两成色普通的黄金,至少可以兑换十两白银,而一两白银则可以兑换一贯到两贯成色不等的铜钱。
  因为靖康之乱,黄金兑白银的价格连年攀升,如今一两成色好的黄金甚至可以兑换到十五两银子,十五贯到二十贯的铜钱。
  百万两黄金运抵临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运进户部的仓库,等于是运来了一千多万贯的好钱!
  整个临安,被这突然多出来的巨额黄金冲击的不知所措,就连朝廷上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赵构也很烦恼,不过这是幸福的烦恼。他实在忍不住了,终于派人将整日混迹于书院和文会圈子的秦颂给揪回翰林院。
  “辅仁,紫岩先生派人将杨幺和巨量的黄金运回了临安,朕想听听你对于如何处置杨幺,如何使用这笔黄金,有什么看法。”
  因为对张浚非常满意,赵构甚至不用官职名来称呼张浚,而是用“紫岩先生”这个名号,尊敬的意思很明显。
  说实话,张浚未必敢把所有的黄金都截留在荆湖南北两路,但如果送往临安一半,留下一半,作为恢复湖湘的本钱,无论赵构,还是朝中官员,也不会苛求,甚至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毕竟,参与剿匪的部队有那么多,光是奖励作战有功的将士,就需要天大的一笔开销。
  秦颂对于赵构的问题毫不意外,因为将杨幺和黄金一起护送入临安的主意,本来就是他给张浚出的。
  赵构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但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只要让他觉得有面子,很多事情就变得好商量。
  将杨幺押送到临安接受刑部和大理寺的审讯,然后公开处置,自然是维护了赵氏皇权的威严,也能让赵构在百官面前找回更多的自信。
  无论张浚,还是岳飞,都是赵构不经政事堂的商议直接在大朝会上面宣布任命的,而在两人接受任命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内,便完成了对湖湘叛乱的彻底平定,这正好说明赵构有识人之明,用对了文臣和武将。
  “对于贼首杨幺,自然是要让刑部和大理寺进行反复的审讯,然后再给其定罪、量刑,不过臣以为暂时不要将杨幺处死,因为留着他还有一些用处。”
  “留着这个贼头子,还有什么用处?”
  “等臣将来替陛下抓住刘豫之后,让这两个狗贼一起受死,一个伪齐,一个伪楚,正好让天下人看到什么叫做天威浩荡,绝不放过和遗漏!”
  秦颂的回答,令赵构有些意外,但却倍觉振奋。别人如果在他面前说这种大话,赵构心里甚至会产生反感的情绪,但秦颂不同。
  秦颂似乎没有说过大话,只要他说出来的事情,要么已经完成,要么正在完成。
  比如,他曾私下向赵构承诺,会尽力在一年之内将赵构的母亲迎回大宋,目前已经有了准确的消息,金国那边同意了!
  “好!辅仁有此雄心壮志,朕一定支持你!”
  “从湖湘运抵临安的那批巨量黄金,臣的建议是封存不动,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黄金入项,也存入国库,作为大宋的黄金储备底子,以后积少成多,然后达到可以用黄金作为信用货币的数量。”
  “信用货币?”赵构有些似懂非懂。
  秦颂于是向他仔细的解释了一番,赵构将秦颂说过的话默默的记下。
  “为了取信于天下人,我有个大胆的建议,可以将这些黄金熔铸成一整块,比如铸造成一头金牛什么的,然后就放在户部的院子里,定期供百姓前来近距离的参观!”
  “这么做的意义呢?”
  “可以用这些黄金作为抵押凭证,向百姓发行国家债券啊。民间对于交子甚为厌恶,并不是因为使用不惯交子,而是发行交子的地方钱庄滥发了,损害了交子的信用。”
  “以这批黄金作为抵押,户部可以发行至少一千五百万贯的债券,然后约定年息,到期之后,户部连本带息将债券赎回,这就等于是朝廷向百姓借钱,用黄金作为担保,支付一定的利息。有了这一大笔钱,很多想做却因为没钱而耽误的事情,比如起兵北伐,比如修建驰道,就可以做了。”
  秦颂将黄金的用途说完之后,赵构的眼睛发光,不住的搓着手,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