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很生气，他语气中的火气似乎都要通过电话线燃烧到她身上了，也不知道是生气她遇到事情不告诉他，还是生气她要结婚这件事。程云启家境不错，上学那会儿她零花钱不够，他一个人的零花钱完全可以把她那一份也负担起来，虽然继母在零花钱上对她苛刻，但因为程云启在，徐希苒也没饿过肚子。
  如果找程云启帮忙的话，她大四一年的学费程云启也能帮她搞得定，她就完全不会受继母的威胁，她也不用嫁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
  如果她和程云启没有在一起过，如果她问心无愧就只将他单纯当自己的朋友，或许她可以开这个口，可是她明白自己对他的想法，也清楚他现在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孩，更何况这次的事情程云启也真的伤到了他。
  她并不想向他求助，所以她对他说：“不用了。”
  “不用了？你什么意思？你真要听从你继母的安排嫁给那个残疾老男人？你要是嫁过去你这辈子就毁了。”
  许久没听到她的回答，程云启又冲她道：“徐希苒你给我听着，你先别着急领证，我马上回去，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等我回去了再解决。”
  他话音落下，徐希苒突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问道：“你在跟谁打电话？”
  程云启被抱住了腰，他侧头看了一眼，女孩仰头看着他，睡眼惺忪，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自觉放软了声音，“醒了？”
  “唔……怎么还用我的手机打？”
  “去那边等一等，我一会儿就打完了。”
  女孩嘟着嘴撒娇，“那亲一个。”
  程云启嗔了一句，“别闹。”
  女孩却笑呵呵垫着脚一下亲到他的脸上，吧唧一声，这才依依不舍松开了手，转身去了客厅。
  程云启虽然有意捂着听筒，但徐希苒还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竟然也会用如此温柔溺爱的语气对人说话，“拽爷”眉目温柔对一个女孩是什么样子？应该不会是痞里痞气一脸欠揍吧？
  “徐希苒，我的话你听到了吗？”听筒那边的声音又严厉了起来。
  “你忘了我们两个已经绝交了吗？我的事情你也不用再过问了。”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程云启咬了咬牙，“敢挂我电话。”他又重新拨过去，那边响起熟悉的忙音，又被她拉黑了，妈的！程云启气得重重在护栏上拍了一掌，铁质的护栏发出嗡嗡的一阵回声。
  程云启回到客厅，赵念嘉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电视，客厅茶几上摆满了外卖盒子，两人都不会做饭，饿了就点外卖。
  程云启把手机还给她，赵念嘉问道：“你跟谁打电话？”
  “徐希苒。”
  “她还在生你的气吗？这事是你处理得不对，你得好好跟她道歉才是。”
  程云启走在她旁边将她揽到怀中，他在她头顶亲了一口说道：“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明天得回去一趟。”
  赵念嘉从他怀中挣出来，她瘪瘪嘴，水汪汪的眼睛里透着委屈，“你要回去了？那你走了我怎么办？”
  “就呆几天，我很快回来。”
  “可我舍不得你走。”她搂着他的腰将他紧紧抱住，“你说好了明天带我去游乐园的，要不你再陪我几天吧，再陪我几天让我有了心理准备你再走，你这样突然离开，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她可怜兮兮的哀求声听得程云启心里难受，程云启一向都是要做什么就立刻去做的，可是他现在有了软肋。他望着怀中的女孩，她整个人窝在他怀中，柔软的手紧紧抱着他，生怕一松开他就离开了，满是对他的依赖。
  程云启最后还是心软了，那就再耽搁几天陪陪她吧，徐希苒和那个男人是相亲认识的，怎么着也得再相处一段时间才去领证，没那么快。
  徐希苒握着电话许久没回过神来，耳边依然盘旋着女孩娇俏的声音还有程云启宠溺般的嗔怪。
  “你们要是再敢欺负她，老子揍死你们。”
  那是小时候她被人嘲笑，还是小少年的程云启将她护在身后，他握紧双拳，对着前方那几个比他个头还高的男生龇牙咧嘴。
  “也给你启哥吃一口呗。”
  那是初中的时候，她吃到一串好吃的关东煮，他凑过来嬉皮笑脸讨吃。
  “放心吧，有你启哥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
  那是他知道她把零花钱拿来交了班费，问家里要无果后，把自己的钱塞给她。
  和程云启一起长大，她见过他很多样子，他凶狠的，他臭不要脸的，他霸气的，可偏偏没见过他对恋人疼入骨的模样。
  那该是什么样子呢，那样眉目温柔的程云启一定很迷人吧。
  徐希苒自嘲笑了笑。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拉回她的思绪，她低头一看，是蒋予淮打来的，徐希苒收拾好情绪，接起电话。
  “徐小姐？”
  “蒋先生？”
  “是我。”
  “蒋先生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徐小姐对我还有什么意见。”
  徐希苒不解，“我……没有什么意见。”
  “既然没什么意见，我这边的意思是想尽快把婚期定下来。”
  “……”
  虽然徐希苒已经说服了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可听到这话她还是怔了一会儿，徐希苒很清楚有很多事情并不是她能改变，就比如六岁的时候母亲死亡，她不得不跟着从来没见过的父亲，就比如现在，为了能好好上完大学，她不得不嫁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
  她太小了太弱了，还没有足够强到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对未来充满了害怕和担忧，可她知道在她点头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注定了没有退路。
  程云启让她等他回来再说，等他回来又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在他选择伤害她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不可能再成为她的依靠。
  不管是母亲还是程云启都不会一辈子陪伴在她身边，她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
  徐希苒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笑了笑，应道：“好。”
  第8章 . 8  只有他
  电话那头的蒋予淮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既然徐小姐同意了，我会尽快带着家人上门与你家人商量。”
  “好。”
  “在那之前我们先做一个婚检，我预约明天的婚前检查，徐小姐有空吗？”
  普通人结婚也会做婚检，更何况还是像蒋予淮这样的富庶人家，徐希苒表示理解，她道：“有时间的。”
  “我明天会安排人过去接你。”
  蒋予淮安排的人一早就过来了，这一次蒋予淮安排的人不是上次那个阿文，而是一个女生，女生穿着西装剪着短发，看上去很干练。
  “蒋小姐你好，我叫蒙娇。”蒙娇向她递过来一个文件袋又道：“这是蒋总的体检报告，蒋总让我给你过目。”
  “给我过目？”
  “蒋总说你有权利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
  徐希苒接过文件袋简单看了一下，检验报告挺齐全的，各个内脏和器官，徐希苒甚至还看到什么精子数量，她脸上一红不敢再细看了。
  徐希苒出门的时候王丽丽和徐昌东徐朵都在家，也知道是蒋予淮找她，他们也没问什么。
  不过徐朵听说是蒋先生找徐希苒出去的她不太高兴，也不知道这一次蒋先生又要给徐希苒买什么东西，其实从蒋家回来之后，徐朵就不太爽，越想越不甘心。
  蒋家简直华丽得过分，蒋家人也个个打扮精致，尤其是看到蒋予淮，跟她想象的简直差别太大了，她原本以为王丽丽口中的一表人才就是普普通通的长相，毕竟老一辈的审美跟她们不一样，可看到蒋予淮之后她才发现她妈还形容得太低调了，岂止是一表人才，简直帅出了天际，而且个头还高，气质更不必说，有钱人家出生的人，看着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虽说是残疾，但戴上假肢也能正常走路，丝毫看不出腿上有什么异样，往人群里一站，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又帅又有钱，成熟稳重的大叔谁不喜欢？他要是娶了别人她都没这么大的不甘，可偏偏娶的是徐希苒。
  她从小最烦徐希苒，因为她们是姐妹，常常被人拿来比较，徐希苒学习好，她学习不如她，每次出去别人都是夸徐希苒能干聪明，从小就是这么被对比着长大，她比谁都希望徐希苒倒霉。
  徐希苒考上个大学就已经傲得不行了，现在再嫁给有钱的帅大叔，到时候就更是要踩在她头顶。
  徐朵越想越气，看到徐希苒出门之后她便冲王丽丽道：“妈，我才是你的亲女儿，那么好的亲事你为什么不介绍给我，却介绍给她？”
  王丽丽一脸惊讶看着她，“你在说什么疯话呢？”
  “本来就是嘛，我是你的亲女儿，我嫁给蒋家不是比徐希苒嫁给蒋家更好？你费尽心思给徐希苒搭线让她嫁给有钱人家，你真指望她能帮你攀上有钱亲戚啊？”
  王丽丽道：“你以为随便介绍谁都能成的啊，你跟徐希苒比，徐希苒是个大学生，你呢？人家娶你图你什么，图你高中学历？图你整天屁事不做？”
  徐朵不满道：“考上大学有什么了不起，一个书呆子而已！”她说完就气呼呼的回房间去了。
  虽然王丽丽话是那么对徐朵说的，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其实下意识里也觉得自己的孩子更好，要说轮起聪明，徐朵并不比徐希苒差，她只是没把聪明用在学习上而已，考上了重点大学也不一定就说明徐希苒就比徐朵聪明，只能说她比徐朵用功。
  而且徐朵说得也对，徐希苒又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她能指望得上她什么？其实一开始知道蒋予淮是残疾人的时候她是没想过要凑合徐朵和他的，就算出生再好也是个残疾人，她可不能拿徐朵的后半生开玩笑，可最近几次接触下来，蒋家人的优渥，蒋予淮的能干都给了她很大的刺激，这样的人，让徐希苒嫁给他，确实是徐希苒捡了大便宜。虽然徐希苒和蒋予淮的婚事也算是板上钉钉了，但作为一个母亲的私心，她也想为自己的女儿争取一下。
  所以王丽丽立马就找到了媒人江姨，旁敲侧击的跟她说了一下自己的意思。
  “我是觉得吧，你看我家老二其实也不差，虽说没考上大学，但若是能给她机会让她好好准备一下，说不准就能考上了，而且她也比希苒更激灵更活络，希苒啊学习是好，但就是为人不够活络，闷闷的，蒋先生那样的人，就得有一个活络一点的太太陪在身边才是。”
  江姨一听这话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她顿时就沉了面色冷笑道，话也说得极其不客气，“你在想什么呢，人家蒋家看上的就是希苒，我告诉你，现在事情马上就成了，你可别临到近前给我搞岔子，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别说什么都得不到了，得罪了蒋家可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听到这话王丽丽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时反应过来，惊觉自己差点办了坏事，忙笑着打圆场道：“我不过就是说说的，江姐你也知道我，就爱开玩笑，江姐别当真啊。”
  经过这一番，王丽丽便再也不敢想把新娘换成徐朵的事情了，毕竟蒋家家大业大，并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徐希苒到医院之后才明白为什么蒋予淮要安排一个女助理了，肝功肾功心脏这些是要检查的，妇科也要检查，选个女助理来帮忙确实要方便很多。
  因为蒋予淮提前有过预约，单子出来得很快，内脏没什么问题，轮到妇科这边，徐希苒被医生叫进了办公室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她的月经周期正不正常，量多不多，来的时候痛不痛这些。
  徐希苒从医生表情中看出了几分凝重，她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我检查出了什么问题？”
  剪着超短发的女医生推了推眼镜说道：“是有一点小问题，你的子-宫内长了个息肉，得尽快切除才行。”
  徐希苒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声，她每次来月经确实量比较多，肚子也会痛，她本以为这是正常的，原来并不是。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徐希苒的表情有些沉重，她的检查报告已经全部被蒙娇收到手上，蒋予淮的体检报告给她看了，她的身体检查结果自然也会送到蒋予淮手上。
  蒙娇将她送到楼下，在离开时还安慰了她一句，“徐小姐不用担心，只是小问题而已。”
  徐希苒回以她一笑，确实是小问题，但是切除息肉需要手术，手术需要钱，和钱有关的就不是小问题。
  蒋家想找一个年轻女孩回去传宗接待，那必然是要身体健康的年轻女孩，现在她身体检查出了问题，蒋家大概率也不会再继续结这门亲了。这样一来她也不用再被逼着还没毕业就结婚，对于她来说好像还算一件好事吧？
  徐希苒回到家，王丽丽和徐昌东已经从店里回来了，王丽丽一见她就问道：“这次蒋先生找你出去又为的什么事？”见她手上空空的，她又问：“没给你买东西？”
  徐希苒此时的心情着实算不上好，换做谁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也都好不起来，所以一看到王丽丽她就特别想给她添添堵。
  她冲王丽丽道：“蒋先生带我出去并不是给我买东西的，而是让我去做婚检。”
  “是做婚检啊。”王丽丽似有些失望，“检查结果怎么样？”
  “不怎么样，医生说我子-宫里面长了个息肉，得尽快切除。”
  听到这话王丽丽和徐昌东面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