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月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她说：“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通过镜子去到我爸爸所在的地方？我要找到他。”
  宋少言因为镜子消失，钥匙自然和他有着密切的联系。
  陆九霄说：“你可以佩戴他的贴身物品，这样和他传送到同一地点的概率会比较大。”
  “好。”
  宋三月在宋家找了半天，愣是没有找到父亲贴身的东西。她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忽的对上了窗外一双眼睛。
  她抬眼望去，那双眼睛却又消失了，窗户那边的只是若隐若现的树影。
  好像是看错了。
  宋三月低了头继续寻找，却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被凝视了。
  现在大伯带着人去找父亲了，珍珍也跟着他们一起找，宋家应该没有人才对，那么……刚才看她的人会是谁？
  “时夜？”宋三月试探着唤了声。
  没有人应声。
  宋三月特意扒拉着窗户往时夜的房间看了几眼，发现里面压根没有人。
  时夜也不在。
  她脊背上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机械性地在房间里翻来翻去，突然想起来大伯说过，家里其实还有一个人——老爷子。
  只不过老爷子也一直在房间里窝着没有出来过，所以存在感比较弱。
  仔细想想，宋至好像根本就没有开过老爷子所在的房间，更没有去送过饭。所谓的老爷子，更像是个透明人。
  被凝视的感觉又来了。
  宋三月干脆立在原地，说：“爷爷，我知道是你。”
  回应她的，只有呼呼风声。
  宋三月定定神，又说：“爷爷，我是您的孙女，如果您想说什么，出来说就是了。”
  空气里响起了一种奇怪的音响。
  像是野兽从喉咙眼里挤出来的音节，咯咯咯，过了一会儿才形成了一句完整的话：“我没有、没有见过你。”
  就在这时，宋三月瞅准了声音的方向，迅速侧身。
  阴影处站着一位佝偻着腰的老人，他很瘦，宽宽大大的褐色汗衫像是破布挂在身上，他很老，满头的短发都泛着白色。
  即使看着宋三月，他的眼神也是呆滞的。
  “你是谁？”他问。
  宋三月连比划带说：“你有两个儿子对吧？老二叫宋少言，我就是宋少言的女儿。”
  “少言已经好了。”老爷子茫茫然地强调，“他醒了。我把他治好了。”
  “是的，但是现在他不见了，您能不能帮我找一样他贴身的东西，这样我就能找到他。”怕老爷子听不清，宋三月特意拔高了音调。
  老爷子摇摇头，说：“没有东西。”
  宋三月叹息一声，觉得不太能和爷爷进行正常交流，于是打算在房子里再找找。
  她前脚刚进屋，后脚宋至就回来了。
  瞧见在阴影下瑟瑟发抖的老爷子，宋至眉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你怎么出来了？”
  老爷子弯着腰，枯瘦的手戳了戳破败的木门：“有人、有人……”
  木门向两边打开，宋三月攥着块破布出来，贴身物品是找不到了，这块布上也沾了父亲的气息，没准有用。她仰脸正要跟爷爷再见，余光瞥见了宋至。
  宋至脸色很不好，阴沉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宋三月嘴角抽了抽：“大伯，我朋友说了另外一种方法能让我找到爸爸，我想试试。”
  “是你把老爷子放出来的？”宋至上前一步，质问。
  宋三月被拦住了去路，只得退回门内，说：“大伯，我来家里找东西，碰巧看到了爷爷。不是我放出来的。”
  她手上施力，将破布攥出了丝丝褶皱。
  宋至半信半疑地去老爷子房间观察半天，发现的确没有外人进去的痕迹，推测是老爷子自己从窗台爬出来的。重要的是，老爷子那么瘦弱，是什么让他冒相当的风险也要爬出窗户。
  宋至攥住了老爷子的衣领，问：“老头子，你想做什么？”
  老爷子缩回脖颈，眼神闪闪烁烁，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我、我想看看少言……”
  “少言少言，你的心里整天就只有少言。你死的时候也没见少言给你披麻戴孝，你却还是撑着一口气，非要等少言回来见他一面。少言是回来了，你又不放心，费尽心思想让他醒来。你已经死了，身为一个死人就不要操心那么多，难道你现在还不肯接受你是个死人这个事实吗？！”宋至横眉怒目，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宋三月瞳孔骤缩——原来爷爷已经死了。
  和之前安晓的父亲情况相似，他不肯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只因为心里有着挂念，还一直住在体内，等着父亲归来。
  老爷子那像是蒙了大雾的眼睛终于聚焦，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宋至：“老大，我、我已经死了？”
  先前的一幕幕重新浮现。
  老爷子重病而亡，当时宋至已经把消息发给了宋少言，希望他能赶回来，只是刚好赶上宋家出事，宋少言昏迷。
  那段时间老爷子下葬，所有事情都是宋至一个人操办，直到进棺材，老爷子喉咙还吊着一口气，始终都咽不下去。
  宋至大手从老爷子眼前拂过，说：“你已经死了，不要再想了。”
  他本来以为下葬了就完事了，谁知道当晚在房里睡觉，听见院子有动静，连忙披衣出门查看，手电筒在院子里照了一圈，看见了个人影。
  宋至还以为是进贼了，离得近了才发现是老爷子又回来了。
  老爷子还穿着寿衣，身上落满了土，双手血肉模糊，隐隐可见森森骨茬。
  他竟然是用双手挖开棺材自己跑出来的。
  宋至无可奈何地问：“你还是不放心？”
  老爷子闷闷地说：“你说少言快回来了，我要等少言回来。”
  因为老爷子已经死了，让其他村民看到很不好，宋至没有办法只得把他关在偏房。宋少言回来的时候昏迷，老爷子说他有办法治疗，就又拖延了这么一段时间。
  现在宋至终于忍不住了：“你已经死了，还要操心到什么时候？你想看着少言的女儿也结婚生子吗？你的想法太多了老爷子。”
  老爷子低了头，眼皮耷拉着：“是，我心心念念的事情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