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约莫一小半是村民，一大半都是外来者。
  村长大着嗓门：“今年是我们村第十八次祭祀，这次比起以前更加隆重……”
  陆九霄在观众席正襟危坐，耳朵动也没动，把这些场面话全都过滤出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村长才正式宣布：“那么我们这次的祭祀正式开始！第一个步骤，各家端上祭礼！”
  祭礼分为三种，猪肉，李家出的祭礼水镜，以及圣女。
  首先要祭祀的是猪肉。元村每户人家都抽出一个代表，端着装满了猪肉的瓷碗，排着长长的队伍去向祠堂。猪肉在地下放得时间有点久了，散发着腐臭。
  陆九霄跟在诸多妖物身后，轻轻掩住口鼻。
  以往祭祀都会用新鲜的猪肉，这次李家不知道搞了什么，非要用在地窖里埋着的猪肉。抱着盘子的人努力地克制着想吐的欲望，逐个进入祠堂把碗放在地上。
  奇怪的是，原本腐烂的猪肉放在祠堂里，竟然渐渐地恢复了肉色的红，像是有人施了回春之术。
  陆九霄鼻梁微皱，抬眼望向祠堂，发现上空浮现着淡淡的绿色，颇为蹊跷。
  村长倒是什么都没有觉察到一样，站在祠堂最高一级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聚集在一起的村民，挥手宣布：“下面，由上一次祭祀的主场宋家代表宋至，把钥匙亲自交到这一次的主场李家李钰手上！”
  祠堂两边的人群自动让开道路，宋至和李钰分别从东西两方走上台阶，十分默契地保持着一致的步调。
  宋至的手上捧着一个精巧的木盒，快要到最顶层台阶的时候，宋至很明显地脚下一滑，身躯骤然前倾，木盒脱手而出重重地摔倒在地。
  “啪嗒！”
  搭扣碰到地面自动打开，一把铜钥匙从里面掉出来，飞快地从村长眼前划过，竟是从台阶一路滚落。
  “这是不祥之兆，快、快捡钥匙！”村长连忙挥手招呼旁边的村民，手抖得都快抽筋了，眼看着有人大步上前，他才停止抖动。
  不料那人弯腰把钥匙捡起来，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村长，钥匙……摔断了。”
  “什么？钥匙断了？”
  “钥匙断了？”
  “让我看看！”村长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果然看到那人手上举着半截的铜钥匙。钥匙孔里还拴着一截特意编制的红线，风一吹，红线上的流苏摇摇晃晃。
  像是凌空劈下来一道闪电，村长顿觉眼前发白，身子也随着流苏摇晃，险些站不住。
  幸亏一旁的村民眼疾手快，在村长晕过去之前扶住了他。
  村长深吸了一口冬日里的寒气，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冻住了，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造孽啊！今年这是怎么了，祭礼盒子提前打开，现在钥匙又断了，这是有谁存心不想让我们祭祀！”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周围村民都听到了，纷纷识趣地闭上嘴巴。
  祠堂门口，宋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村长，我不是故意的……”
  人群里突兀地出现了指责的声音：“不是你？我可是听说宋家的钥匙已经没了，你现在拿出来的又是个什么？”
  宋至额上出现了几道黑线。
  宋家丢失钥匙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除非是那些外来客。他也是为了保全宋少言，才会选择用假钥匙代替，但假钥匙一定打不开祭台，所以他才设计了这么一出。
  只不过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些外来客这么不择手段。
  他这么一说，立刻引起了诸多村民的讨论。
  “什么意思？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丢？”
  “宋家这是要搞什么，钥匙丢了，他们就成了这场祭祀的罪人，以后都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
  “我看他们根本就不管什么抬不抬得起头了，你们有没有发现，阿南这些天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说不定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破坏了祭祀然后迁移出村子！”
  ……
  村民们的主观臆测如同一把把刀，无情地刺进了宋至的胸膛。
  “都住口！”一声怒喝划破云霄。
  这个声音太有震慑力了，导致所有村民都不由自主闭上了嘴巴，从而齐刷刷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最终发现这话是一个穿着黑袍子的人说的。
  他脸庞棱角分明，眉目凌厉，只是一眼看过来，那些人就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陆九霄说：“当务之急是把祭台打开，而不是在这里指责宋家。”
  一双眼睛隔着人群对上了陆九霄的目光：“敢问妖君大人，没有钥匙，怎么能打开祭台？”
  严越说话掷地有声，和陆九霄对视也不输半分气势，村民甚至觉得，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傀儡也在随着主人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看向陆九霄。
  有人壮胆，村民们也就理所应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祭祀对元村这么重要，怎么能毁在宋家手里！今天宋至你必须给全村人一个交代！”
  “对！听说祭礼盒子也是你们家的人打开的，这么说来整场祭礼都是你们宋家在捣乱，你们到底存了什么心！？”
  一呼百应。
  很快地，刚刚停下来的指责如同春风吹又生的茅草，在人群中飞快地疯长。
  有人说宋家图谋不轨想要李家的宝贝，有人当场鉴定过了，说钥匙是假的。
  直到有个胡子拉碴的人质问：“宋至，我记得你弟弟来村里的时候是昏迷的吧？怎么这几天突然醒了过来？难道说你们动用什么救了他？比如……钥匙？”
  见宋至一时间哑口无言，男人碾了碾胡子，露出不易觉察的笑容。
  说完这几句话就能得到一万块钱，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半年才能有的收入，何乐而不为？
  宋至垂下来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攥紧，力道之大，指节都有些发白。他沉寂片刻，只能一口咬定宋少言醒来和钥匙无关：“请大家不要乱猜……”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弄了个假钥匙？真正的钥匙在哪里？”严越一声声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