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月斜着眼看她，露出的眼白在月色下散发着冷光。
  沈若离还是很漂亮，鹅蛋脸轮廓分明，肌肤吹弹可破，即使淡妆宜人，看起来仍旧像是一张假面。嘴角弯起的弧度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她看着被绑在檀木椅上的宋三月，红唇轻启：“怎么，看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没有想到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
  宋三月只觉嗓子眼干的快要冒烟了，发出的声音像是流过砂砾的泉水，低沉嘶哑：“沈大人把我抓起来是什么意思？”
  断层的记忆渐渐浮上脑海，宋三月记得李家老爷子出事了，然后自己跟陆九霄要休书，从堂屋出来就感觉身子虚弱……估计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被沈若离的人抓起来了。
  沈若离摆弄着那涂了大红指甲的玉葱般的手指，不经意地说：“当然是怀疑你知道关于镇魂珠的事情了。如果你能如实告知，我不会为难你，如果你不说——”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威胁意味尽显。
  从沈若离微眯的瞳仁里，宋三月觑到了自己的身影。目前她还穿着那套脏兮兮的圣女装，长发散乱地垂落，挡住了半边脸，怎一个蓬头垢面得了。
  宋三月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问：“你要听实话？”
  沈若离：“对。”
  宋三月：“那我就实话告诉你，陆九霄已经拿到镇魂珠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没有旁听别人隐私的习惯，所以知道得并不清楚。”
  “你说的是真的？”沈若离攥紧了宋三月的前襟，原本柔和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宛如即将出鞘的刀刃，泛着冷色的光芒。
  宋三月双手被捆绑着，没有还手之力，身子被迫前倾，几乎直视着沈若离褐色的双眸。
  她清晰地看到，有一缕红色血丝从沈若离眼角滑过。
  “是真的。我对于镇魂珠又不感兴趣，之所以那么费心费力，就是为了向陆九霄要一封休书。现在休书已经要到了，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宋三月深吸了一口气，上扬的唇角勾勒出危险的弧度，“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去验证，不过我都已经告诉你这件事了，那么提一个小小的条件也可以吧。”
  沈若离不傻，当即对身边人招招手让他们去查探，同时绷紧了脸，问：“什么条件？”
  “你先让他们出去。”
  沈若离对着门口的小妖摆摆手，示意他们推出去。
  有小妖临走前把窗帘拉上了，流泻的月光被遮住，宋三月的身子陷入了一片阴影之中。虚浮不定的目光在屋子里游荡，从身下的檀木椅，到檀木茶几，再到窗台边上古色古香的桌子，宋三月辨认出这里是赵家楼。
  她倒不是想逃跑，而是怕隔墙有耳。
  “现在可以说了吧？”沈若离近前，看着这一只亲手制作出来的半妖，只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而且正在试着摆脱她的束缚。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宋三月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我要严越死在我手里。”
  沈若离听得断断续续的，有些不解地发问：“为什么是严越？他曾经可是你的老师。”
  “老师又怎么样？他根本没有尽到身为人师的责任，而且是他杀了我的父亲。”宋三月耸肩，眉眼间都是对严越的不屑一顾。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想要做的，那就是亲手为父亲报仇。
  隐隐约约，沈若离竟是在小妮子的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她红唇紧紧抿着，脸部的线条紧绷，透着浅浅的不悦。就在宋三月以为她不会同意的时候，那微翘的唇打开了，她说：“我给你这个机会，至于你能不能亲手杀掉严越，就看你的本事了。”
  次日，宋三月被带去了青城。
  沙泉在青城有个分部，是个郊区别墅，宋三月被关在四十平米的客房里。房间里除了两把白凳子就没有别的家具，白色的地板和天花板和宋三月穿着的黑色羽绒服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光线被黑色窗帘遮盖，视野中昏暗一片。
  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了两种颜色——黑与白。
  宋三月掀开窗帘想要远眺，却发现窗户也被糊上了黑色，别说远处了，什么都看不到。
  正要侧身，就能明显觉察到一柄硬物抵住了腰际。
  宋三月没敢乱动，余光往右侧方飘去，只瞧见了锃亮的皮鞋以及黑色的裤管。
  严越没有收回刀柄，阴冷从他周身散发出来，在客房里渐渐扩散。
  空气里好像紧绷着一根琴弦，随时都有可能崩裂。
  宋三月刚要开口，就被严越抢先了：“听说你想杀了我为你父亲报仇。”
  陈述句，而不是问句，说明这件事情在他心里已经一锤定音。
  宋三月收回余光，正视前方被她扯动的黑色窗帘，淡淡开嗓：“上次跟你打得不过瘾，这一次，我会使出全部妖力。”
  “哦，那倒是不错。”严越将一寸长的小刀抛在空中，弧线划过，他游刃有余地接住，“既然沈大人说了成全你报仇的心，我就来了。”
  来激发你的妖力。
  转身的刹那，宋三月已经亮出了妖爪。
  陆九霄刚从李家出来就见到了等在门口的薛然，风雪很大，她只穿着个白裙子，却像个木偶似的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
  “等了多久了？”陆九霄问。
  “没多久。”薛然紧攥着的手松开了，把一张纸递给陆九霄，“这是给你的信，一只小猴子交给我的。”
  不知道她攥了多久，信纸皱皱巴巴的，陆九霄小心地展开，上面只有一句话：交出镇魂珠，饶宋三月不死。
  白纸黑字，明明写的那么清楚，陆九霄却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眼花了，看不清字迹。
  薛然见他脸部的线条骤然紧绷，踮着脚凑过来，好奇地问：“写的什么？”
  陆九霄把纸抛在空中，破风剑随之出鞘，凌空将纸团斩成无数碎片。
  “有点事，我要去找一个人，你跟着夜阑回沛城。”
  可能连陆九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说这话的语气，完全是上司对下属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