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点，和薛莲非常相像。
  严越恍神片刻，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强势：“你弃我？薛然你要搞清楚，既然我是你的主人，就只有我弃你！”
  薛然对此表现得异常平静，语气也有轻微的冷漠：“严越，就算你口口声声要说你是我的主人也没用了，现在事实已经确定，你是个不合格的主人，故而已经被我抛弃，而我现在完全可以脱离你独立起来，所以你还有什么话说？”
  严越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
  他本来就是半路跳出来的傀儡师，以为傀儡都是一样的，人形傀儡不过是能力上强了一些，再怎么也会听主人的话，谁知道人形傀儡的权力那么大，竟然还会对主人进行考察。
  早知道他就在考察期间表现稍微好一些，先把薛然制服了再说其他的事情。
  不过现在，一切都没用了。
  薛然思想独立，行为上也独立了起来，他发的任何指令对于薛然都没有了用处。哪怕身为主人，也是个最没用的主人。
  严越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薛然知道以严越的性格，在这种情况下随时会发动进攻，因此她已经做好了防守的准备。
  突然地，严越动了下。薛然还以为他要动手了，哪知道他只是上前半步，又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右手搭着扶手，问：“从一开始，你就不想让我做你的主人吧？”
  薛然略微别过脸去，很有些嫌恶地说：“如若我能选择，我是不会让你做我主人的，可是我在陷入沉睡之前主人就已经是你了，因此即使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通过我对你的测试，选择留在你身边还是……舍弃你。”
  “舍弃我？薛然，你曾经也是人，你也算是知书达理，知道这叫什么吗？你这是忘恩负义！”严越旧事重提，“你忘了你第一个主人怎么虐待你的？又是怎么丢下你的？我知道你看不惯我，可到底是我把你从他的控制下救了出来，如果没有我，你会一直持续在曾经的生活，根本就没有办法出来！”
  如果按照从前的薛然，必定千恩万谢，什么都会为严越去做，哪怕把这条命也搭出去，只要能把恩情还清了就好。
  可现在的薛然已经不是从前的她，她将垂在额前的发撩到耳后，目光炯炯地盯着严越，说：“一码归一码。你救了我，我也为你做了不少事情，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对你的测试你没有达到。这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来他跟薛然无法理论清楚了。
  于是严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故意问道：“哪怕你不想让我做你的主人，前段时间也算是实习期吧，在那个时候我还能算是你的主人。而在你们傀儡的字典里，背叛主人会有怎样的后果？”
  这一点他其实是知道的，对于傀儡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遵从主人的指令，虽说薛然是更高级的人形傀儡，但也不能违背傀儡的准则。
  算是被严越钻了空子。
  薛然双唇紧抿成一条线，过了一会儿才降低了音调回答：“任由主人处置。”
  严越的唇边掠过满意的笑：“很好，既然这样， 我就让你见一个很久不见的人。先在这里待着别动。”
  这次算是和严越撇清关系的最后一次惩罚了，因此薛然表现得比较乖巧，叫不动就不动。
  严越骄傲地起身，推门而出。
  薛然仍旧待在原地，心里已经猜到严越要让她见的是谁。
  可真的在阳光下看到薛莲的时候，薛然还是心尖发紧。
  像是有一把钳子狠狠地夹住心尖的那块肉，又拧了下，钻心的疼。
  背光，薛然的视线不怎么清楚，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仅仅是一个轮廓就足够让她鼻尖发酸眼角发涩。虽说跟薛莲多年不和，可无论怎样她们还是亲姐妹，隔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也以为薛莲已经死了，再次见到更是百味杂陈。
  不异于她见到陆九霄。
  薛然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干，愣是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薛莲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薛然。
  从前骄傲的高高在上的姐姐，现在竟然穿着脏兮兮的白裙子双膝跪地，动作无比谦卑，神色却没有半分要遵从的意思。
  还是很有当年的风骨。
  只是现在是初春，温度还比较低，为什么她还穿着夏天的裙子，难道一点不觉得冷吗？
  这个问题从脑海掠过，薛莲才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薛然现在不是人，而是人形傀儡。傀儡对外界温度非常不敏感，不管是四十度的高温和零下十几度的低温，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对上了薛莲的眼神，薛然没有丝毫闪躲，两人持续对视了有一分钟之久，都没有谁先开口。
  倒是严越对薛莲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说：“先坐下啊，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薛莲近乎机械性地在严越的牵引下坐在凳子上，缓了口气，对严越说：“你能让我们单独待会儿吗？”
  “可以。”临走前严越又补充了句，“得告诉你一声，你不是讨厌这个人么，趁着我还是她的主人，你想怎么惩罚都随意。”
  薛莲：“我知道了，谢谢。”
  谢谢你带我来见她。
  严越应声，随后从堂屋里退了出去。
  其实他自己很清楚，对薛然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薛莲，薛莲讨厌姐姐，所以严越也跟着讨厌。包括成为薛然的主人，也只是为了出气。
  他以为这样就能讨好薛莲，就能靠近薛莲。
  但其实……他想错了。
  薛莲从前的确是很讨厌薛然，讨厌她道貌岸然的样子，讨厌她那泛滥的善良，好像每个人在她心里都一样，都值得帮助。
  而现在真真切切地看到薛然，薛莲无比动容。
  两人沉默了很久，谁都有很多话想说，可又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到头来只有一句：“你这些年还好吗？”
  异口同声地说出来，薛然和薛莲勉强地相视一笑。
  薛莲局促地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就没有默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