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晚上怎么睡觉呢？”毕竟是女孩子，说这话的时候，江洛樱还是有点难为情。
  “愿怎么睡就怎么睡，还要我教你？”
  “……好吧，这里有wifi吗？”
  “市里有。”
  “你一句话不怼人就不舒服是吗？”
  “习惯就好。”
  “好吧，我忍！”
  很快，江洛樱就在洞里跟孙世元一起度过了五天，渐渐克服了一开始的种种不便，并且发现了这样的野趣生活也挺有意思的。
  在用水方面，洞里深处有一处泉眼，并在下方形成了一个水池，饮水和洗澡都解决了。而出于对孙世元人品的莫名信任，她也不担心沐浴时会被偷看。
  吃的方面就更不用愁，孙世元每天固定会出去一趟，到信缘市场画画，回程顺便就把一天的食物买齐了，不需要茹毛饮血。
  跟着去了市场之后，江洛樱发现原来孙世元过的并不是与世隔绝的生活，甚至在那个小圈子里是极受人尊敬的。
  身为一名自诩合格的观察员，江洛樱终于忍不住问起一个问题：“你画的神佛那么好，但听他们说你又从不去任何观寺，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些形象的呢？我感觉你并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好像……好像你跟那些神佛很熟一样。我……我乱说的，你别介意啊。”
  没有听到孙世元的回答，江洛樱觉得也许是自己的说法不合适，是不是该换一种问法。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孙世元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我从七岁开始，每天都做着同一个梦，一直到现在。梦里我看到一排排的神佛都立在空中，无边无际，密密麻麻，表情一个比一个肃穆，全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在梦里，我的感受就是，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准备迎战一个十分强大的敌人。”
  听他说话的语气十分郑重，江洛樱不禁屏住呼吸，额头上不由自主地冒起了汗珠，在脑海里想象着孙世元所描述的场景。
  “在七岁之前，有一次福利院组织我们去一家寺庙游览，进门之前我的心就跳得厉害，但并不是我害怕，反而像是有人在怕我被我感知到了。等我一跨进庙门，脚尖刚落地，每座殿里的雕像就同时崩成了碎末，殿里的和尚和香客都被震成重伤，所有人都吓坏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很有可能不是一般人。从那之后，我再也不去任何一处观寺。”
  没想到孙世元今天的谈兴这么浓，主动把这些秘密说了出来，江洛樱咂舌不已。
  这些话会是他发癔症在胡言乱语吗？
  江洛樱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如果这都是胡话，那么孙世元就没有理由懂得那如仙法般的御风术，那根本就不是任何一门武侠小说中的武功可以达到的效果，哪怕《破碎虚空》里描写的传鹰跨马浮空，也是要臻达仙人之境才能做到的。
  再说十几年前如果真的发生过本地寺庙的事故，网上很有可能是有痕迹可查的，做不了假。
  想到这里，江洛樱蹑手蹑脚地走出洞外，生怕发出丁点响动会让孙世元不快。
  过了十几分钟，她又失魂落魄地走回洞内，一手握着手机，脑袋嗡嗡作响，视物忽远忽近，这一次确确实实被搜索到的内容震撼了。
  证据确凿，那么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仿佛听到哗啦一声，江洛樱过去二十年形成的固有认知被震得稀碎，两腿失去支撑，瘫坐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大口喘着粗气。
  恍惚之中，她似乎感觉有人走到面前，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现在是不是明白一点了？”
  江洛樱用力闭上双眼，努力地甩了甩头，把涣散的精神拉回来，然后再睁开眼睛，仰头看着孙世元，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全都明白了。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孙世元摇了摇头，道：“你不可能全明白，有很多问题我自己都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你更不可能明白。”
  江洛樱有些不服气：“我不信，还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问题？”
  “比如说，如果我是他们中的一员，那么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又为什么我进寺庙会发生那样的事故，你有答案吗？”
  ……
  江洛樱不禁语塞，她刚才还觉得自己全都懂了，没想到这两个问题一抛出来，她才知道自己所知的那点事有多粗浅，根本远没有触及问题核心。
  “那……那你自己又想明白了多少？”
  “我如果全都想明白了，还在这洞里待着干什么，早就去做我该做的事去了。”
  “该做的事……该做的事……呀！这几天是不是报名择校的时间啊？你选了哪个学校？”
  “我选学校做什么？”
  “这叫什么话，你是高考生啊，考完当然该选报学校了。对了，还没问你考了多少分？”
  “我问你，你上大学的目的是什么？”
  “还用说吗，学历越高，学校越好，以后才越容易找工作啊，现在毕业生竞争多激烈！”
  “那你说我是什么人？”
  “你……你不是……你……对……对哦，对你而言，这件事好像没有太大意义。”江洛樱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可是我还是很好奇，你究竟考了多少分？”
  “我没去查，新闻上好像说这一届状元是我。”
  听到这里，江洛樱一句话都不说了，默默地走出山洞。不一会儿，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呐喊声：“太——公平——啊——”
  到了晚上睡觉时，江洛樱躺下后犹豫半晌，才下定决心轻声说道：“我想明天回家去了。”
  孙世元头枕双臂，淡淡地问道：“你觉得现在你还能回去吗？”
  “我……我早有这样的思想准备，你的意思是，因为我知道了你太多的秘密，所以不能再放我走了吗？”
  “你能想到就很好。”
  “我……若能做你的侍从常伴左右，按理说是我的荣幸，我该从心里感到高兴的，不过，我现在的心情有点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感觉。”黑暗之中，江洛樱的脸上有点热。
  “我不需要什么侍从，在我斟破这个世界令我困惑的谜团之前，是不会让你轻易离我太远的。正如你所说，你知道的已经太多了，这对你来说很危险，不过并不是因为你对我有威胁，而是我有种直觉，有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正在暗处观察所有人，但我并不清楚那股力量来自哪里，以及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我内心一直在保持十足的警惕。”孙世元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