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广听了孙世元的问题，思索一阵，摇了摇头道：“依小老儿看来，并无任何异常之处。”
  “那你可曾感觉孤独？”孙世元又问道。
  没想到这个问题听到敖广耳中，他顿时怔住，半晌不说话，随后一双老眼中竟然垂下泪来，语带颤抖地道：“孤独……小老儿这一生隐隐总有一些莫名的情绪，从未想过原来这就是孤独。上尊说得是，小老儿很孤独。”
  “莫要如此激动。这么说你这一生并未见到有谁成神成佛，没错吧。”
  敖广伸袖擦了擦眼泪，摇头道：“成神成佛都只在传说中，小老儿还未曾见过此等异事。”
  孙世元点了点头，又道：“果然如我所料。你可是下海为龙，上岸为人，练得有化形之术？”
  “是，化形为人是小老儿自小便会的一门技能，只是离水不可太久，至多五日而已。”
  “那飞天之术和行云布雨又如何？”
  “不瞒上尊，小老儿生于东海长于东海，借水力腾起数十丈倒还能勉强做到，驾云飞天却是无能为力，至于行云布雨之说更是无稽之谈，从无此事。”
  “原来如此，看来传说中牵强附会的太多，几不可信了。你的本相有多大？”
  “唔……若以上尊见过的那只小蛟儿来比，小老儿的本体约有其百倍大小。”
  那头加尔贝湖中的巨蛟长达百米，才只有敖广本体的百分之一大小，敖广若是现出原形，还真是只有东海才容得下，小小的加尔贝湖都不够它腾挪几下身子。
  “这般巨大，难怪你说飞不起来，若不化形，也只有水力可托起你的身躯了。不过你这么大的身躯，为什么没有被人类发现？人类的各种潜航器和监测设备应该在海中布放了很多。”
  “请恕小老儿无知，未曾见过什么潜航器，给不出答案。”
  “你在海中以何为食？”
  “鱼虾蟹鳌，腹中饥时遇到什么，小老儿便吃什么。”
  “那只小蛟儿够你撑几天的？”
  “最多半月……上尊这是何意？”
  “呵呵，总算不装了吗。”
  “装什么？小老儿不明白上尊意何所指。”
  “继续装下去还有意思吗？你这老龙刚吃了那只小蛟儿，那点灵气就够你消化半个月的，你知道我的灵力强大，这是又馋了，所以才来找我深夜拜见。我本来想不通为何数千年来蓝星再无神佛，看来是都被你早早一口吞了。”
  “上……上尊说笑了。小老儿岂是如此凶残之人。”
  “你当然不是凶残之人，你不过是外星人派到蓝星上的一条小龙而已，为防止再有人和其他生灵吸收天地间仅余的灵气，脱胎成圣，就在这里驻守了数千年，以此等生灵为食，这是你的职责和本能，与你本性无关。”
  说到这里，孙世元依旧靠坐在沙发上，一副平心静气的样子，没有做出任何防备的姿态。
  但那敖广的脸上的表情却不停地变换，似是被突然揭穿心事，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合适。
  “那只小蛟儿所守护的灵气石应该在你身上吧。想来你也应该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了。怎么会与你母舰上的灵气石如此相像，难道是母舰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雷在敖广心中爆响，惊得他猛然站起，伸食中二指指向孙世元，颤道：“你……你……你怎会知道？难……难道是你做了什么？”
  孙世元轻笑着摇了摇头，敖广的反应越激动，他就越能肯定自己的猜测。
  至此，事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敖广从刚才的激动中逐渐冷静下来，仅以灵力而论，眼前这个孙世元尚远不及自己，毕竟这数千年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容不得半点虚假，但为何他却能如此淡然自若？莫非还有什么刹手锏能让他绝地反击不成？那可得小心了，八十老娘倒绷孩儿的事，敖广亲眼见到的就不少。
  他收起此前的一脸谦卑，正容道：“孙先生，既然到了这一步，自然没有必要再继续假装下去。不过我很好奇，究竟我是在哪里露出了破绽被您发觉了，能否为我解惑一二？”
  “道理很简单，民间俗语虽然有千年王八万年龟的说法，但实际上并没有哪种生物真能活这么长久，既然你自称已有数千之龄，则必经过常年的灵气淬炼精元才有可能免受自然衰老之苦。你汲取的灵气从何而来？若说东海之中也像加尔贝湖一样有块灵气石，那你老实待在东海就好，何必常到岸上去，上岸则必有所图。再者，我在那只小蛟儿头脑中留了印记的，昨天忽然感应不到了，你说我岂能不晓得有意外发生。”
  敖广听完点点头，道：“原来先生智慧若斯，只是当前我强你弱，先生还能如此泰然自若，难道不怕片刻后便进了我的肚子吗？”
  孙世元皱了皱眉头，道：“枉你活了这么久，竟然只知以灵力多寡来判强弱之势，头脑如此简单，难怪被派来执此贱役。”
  这话可真是刺耳得很，敖广脸色变了变，道：“先生莫要寻口舌之利，我在此如何就是执贱役了？”
  “不明白吗？我问你，若你是一国君主，最想做的是开疆拓土还是守成不进？”
  “自然是开疆拓土，打一个大大的天下。”
  “知道就好。宇宙之中星体无数，好比无限广袤的疆土，有无尽的资源，比蓝星丰富者不知凡几，还多是无主之星，数千年的时间，有能之士不知已经拓展出多少新星，建立新功。也只有你数千年来从不思考此事，只在此如行尸走肉般执行命令，浑然不知母星因何对你不闻不问，弃如敝履，连最近处的母舰出了意外都懵然不觉，还要我来告知你。说你不是执贱役，你自己信不信？”
  这番诛心之论，顿时让敖广心中大乱，立生彷徨。这个问题他并不是真的完全没有想过，只不过有时想到也会赶紧略过去，用其他事务来分心，还要自我安慰一番，他有点不敢接受那个答案，内心极力逃避，时间越久越是如此。
  想不到今晚孙世元三言两语就把这个残酷的事实生生地揭露出来，等于替他证实了心中所不愿承认的想法。
  以敖广数千年来都自认是蓝星幕后操控者的骄傲，分外受不了这种身份上天渊般的落差，精神大受打击，心理支柱仿佛啪地一下就裂出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