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太高的，敛藏心思的能力强得多，很难窥视到其内心异常。”姜尔雍道。
  “文爷，既然您觉得那黑白无常好看，我去多捞些来，让谷中人带回去养好不好？”子雅回吃疼地摸了摸脑门。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滋养不同的生灵，既然是此地独有的生灵，那说明别的地方便没有它生存的条件，别折腾了，怕是养不活的。”文木道。
  “一样有山，一样有水，怎么会没有它生存的条件呢。”子雅回不解地问。
  “可能跟这里的土质有关，也可能跟水质有关，还有可能跟整个大藤山的小气候有关，在水土研究方面金石宗的道友们比较擅长，咱们不懂也就别招惹这些小生灵了。”姜尔雍对徒弟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们两个慢慢修炼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在修行中其实也有很多相似的道理，既要进取力争，也要断舍分离，比如，我给昊儿的剑为什么是明玦，给你的为什么是遏云，因为考虑到了你们两人不同的性格。”文木难得好脾气地道。
  “文爷，就连用剑都有区别？”子雅回很是意外，以为当时给他们剑是文爷随手拣的。
  “当然有区别，一个刚，一个柔，”文木见姜尔雍早就放下了碗筷，便示意晏昊去给他师父泡茶，灶台上铁壶的水已沸腾了，“为什么我不建议你师父把飞雪剑法传给你，因为飞雪剑法的威力遏云剑不能将其发挥到极致，但‘彭蠡穿浪十八式’却很适合遏云剑。”
  “师兄的明玦剑适合刚强威猛的剑法，而我的遏云剑适合绵柔轻巧的剑法，这么说来……我的剑法再厉害也比不过师兄的了。”子雅回丧气地道。
  “刚强的一定强过绵柔？”文木一哼。
  “水柔石刚，但回儿可听过水滴石穿这话，”姜尔雍笑道，“剑术高不高，不在于所学剑法是刚强的还是绵柔的，而是在于自身最适合的。厉害不厉害，得看你平时练得勤不勤，专不专心。”
  “我跟你师父谁长得好看？”文木突然问道。
  “啊……当然是都好看了。”子雅回呵呵地道。
  “我和你师父长得是不是一模一样？”文木又问。
  “当然不一样了。”
  “这不就结了，”文木皮厚地道，“我和你师父都是美艳绝伦，但长得并不相似，明玦剑和遏云剑也是这个理。”
  “哦，原来是这样啊。”子雅回恍然大悟。
  大藤山山体连绵，树高林密，很多山峰都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为防出意外，姜尔雍他们没有再分成两拨，而是六人保持在十丈见方的范围内，遇上危险也好及时照应。
  “师父师父，这里有个死人。”在东南方向挖药材的子雅回突然大声嚷了起来。
  “哪里？”姜尔雍文木赶紧闪身飞了过去。
  “那……那里，在那蓬蕨草丛里，眼珠子都突出来了，死状好恐怖。”子雅回心有余悸地指了指前面。
  “又不是没见过死人，瞧你这怂样。”文木拨剑一扫，剑气将那尸体旁边的蕨草削除殆尽。
  “看不出是哪个门府的。”文木走上前观察了一下死者的装束，摇了摇头。
  “应该是个散修之人。”姜尔雍看后说道。
  “师父，怎么没有伤口，”晏昊蹲身仔细检查了死者周身上下，“死状确实有些吓人，不会是中毒的吧。”
  死者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七窍流血，眼珠子瞪出了眼眶，嘴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得血肉模糊，手指紧紧抠在草丛里，扭曲成生姜状，全身佝偻成虾米似的，看得出来，此人死前饱受折磨。
  “师兄说得应该没错，瞧这样子就是中毒而亡。”子雅回跟着道。
  “不是中毒。”姜尔雍文木异口同声地道。
  “不是中毒？”晏昊子雅回一脸意外，师父说不是中毒他们自然是没话说，文爷又不是岐黄宗的，怎么一下子也判别出不是中毒呢？
  “这种死人我见得多了。”文木见怪不怪地道。
  “文爷，他这是死于何故？”晏昊连忙问。
  “自杀的。”文木淡然地道。
  “自杀？”晏昊再次看了看尸体，“要是自杀，那也是服毒吧。”
  “不是真正不想活的那种自杀，而是叫不自量力的那种自杀。”文木解释道。
  “啊？”晏昊子雅回更糊涂了。
  “这人侥幸获得一个比较高阶位的灵识，纳灵后，自己修为低，自身灵识控制不了客灵，被客灵反噬了。这种死状还算好的了，有的会爆裂而死，尸体残缺不全，回儿要是见到，指定会吓晕。”文木示意张宝仔和沈富根就近挖个坑，埋了这具尸体。
  “自身修为能不能驾驭得了客灵，纳灵者应该心里会有数的呀。”一听文木的话，子雅回暗自庆幸不已，亏得有师父和文爷这两位大神在，要不然就凭自身那点修为，哪里会驾驭得了体内的客灵，指定死得跟这具尸体一样。
  “所以说这人死在自不量力上啊，”文木叹道，“总有些心比天高的人，破境心切，好不容易获得个高阶位的灵识，便想赌一把，铤而走险，结果赌得魂毁魄散了。”
  “文爷，这人三魂都没了么？”晏昊一惊。
  “废话，灵识都被反噬了，三魂还能不被撑碎，这种死人，孤魂野鬼都没资格当了。”文木嗤鼻道。
  “昊儿回儿，对这人没印象么？”姜尔雍问道。
  “没印象呢，应该没见过吧。”晏昊子雅回摇摇头。
  “有降伏得住妖的修为，纳灵一般来说不会出现反噬的现象，这人会不会是从咱们手里买了灵识的。”
  “四五百号人呢，他们没印象也有可能。”文木道。
  “虽然有四五百号人，但每个买灵识的都要跟我和师弟先接触，这人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纳的客灵肯定不是从咱们那买的。”晏昊确定地道。
  “那就是他侥幸收伏了只煞妖，太兴奋，可能体力还没恢复过来就迫不急待地纳灵，结果不幸被反噬了。”文木判断道。
  “嗯，有那可能，”姜尔雍想了想，“不过，也有可能是在阳寿县边境上趁火打劫，趁乱抢了那些买者的。”
  “那也怨不得咱们，咱们干的是公平买卖，货银两讫，卖的时候也测算了下他们的修为，修为不够的也都说会有人一旁相助，不可能会存在反噬的情况，”文木怕姜尔雍心生愧疚，对那尸身啐了一口，说道，“他要抢人家的也算是咎由自取。昊儿回儿，你们两个要记住他这教训，万不可心生贪念，干出此等自不量力之事。”
  “徒儿记住了。”晏昊子雅回赶紧应道。
  “闲弟训诫得甚是，自不量力终祸己。”姜尔雍点头道。
  “嗳哟，真是可怜。”晏昊上前帮着张宝仔沈富根把尸体扔进挖好的浅坑中，草草地埋了。
  半个时辰后，子雅回这个倒霉鬼又碰到个纳灵而死的修士，还是个四分五裂的残肢断体，念在同为道门的份上，文木又指使张沈两人把残肢断体捡了集中起来，挖了个小坑埋了。
  “文爷，这么看来，大藤山煞妖害精蛮多啊。”晏昊感慨道。
  “碰到一个我倒会觉得有可能是侥幸制伏了煞妖还是害精，但接连碰到两个，你以为那两个死者都是被自己收伏的煞妖灵识反噬？”文木冷哼一声。
  “不是么？”
  “那两人眉心并无丹印，修为可能跟你和回儿一般高，你们能降伏得了煞妖？”文木反问道。
  “自是还没那个能耐。”晏昊呵呵地傻笑道。
  “你师父刚也说过，能降伏煞妖的一般都有纳灵的能耐，降伏住那些性情温顺的小型飞禽煞妖，修为至少是在破五望六了，基本上就能纳灵自用，就算是被客灵反噬，死状也不至于这般不体面，现在看来，还是你师父猜想得对，这两个死者铁定是在阳寿边界上趁乱抢了别人的灵识，跑进大藤山来纳灵自用的。”
  “回儿，怎么蔫蔫的，真的被吓住了？”姜尔雍见小徒弟一副戚戚然的样子，便关心地问。
  “师父，哪能啊，跟文爷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更血腥的场面又不是没见过，我只是看到刚才两位道友的惨状，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子雅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咦，你小子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更血腥的场面，挤兑我残暴狠戾么？”文木说着又想抬腿，好在晏昊眼疾手快给拉住了。
  “文爷，小的知错了，掌嘴。”子雅回呵呵地拍了自个一嘴巴。
  “既然知道兔死狐悲，平时就多花点精力去修习，别枉费了你们文爷的一片苦心。”姜尔雍训诫道。
  “徒儿谨听师尊教诲。”晏昊子雅回赶紧表态。
  “别只是嘴巴乖巧，下次实战时我要见真章。”文木哼道。
  “文爷……”子雅回卖萌撒娇了。
  “滚，赶紧的滚，老子不是你师父，不吃你这一套。”文木作势又要踢。
  “闲弟这话说岔了，愚兄也不吃他这一套。”姜尔雍莞尔。
  “师父……”子雅回不满地看向他师父。
  “滚！”姜尔雍更干脆。
  日落时分，姜尔雍一行竟然在大藤山深处发现了一处莫徭人的寨子，攀岩爬壁采了半天药，晏昊子雅回和沈富根张宝仔两个苦力显得很是疲乏，正好省了搭窝棚的体力，由懂莫徭话的沈富根出面，六人找了户人家借宿。
  主家当家的是个名叫奉虫贵的四十多岁汉子，热情好客，招待得甚是周到。
  虽然被好茶好饭的招待，但姜尔雍还是感觉出整个寨子有些异常，莫徭人和汉人一样，过年是个大节日，很隆重的，明天就是除夕，整座寨子却不见一点喜庆，碰见的寨民脸上都是一副愁眉苦脸。
  姜尔雍便让沈富根去跟奉虫贵打听打听，问问是不是寨子遇上什么麻烦了。
  沈富根去了半天，终于把情况打探清楚了，还真是寨子遇到了麻烦，说是有妖怪作乱，每年要从这一带的寨子中抓走两名身强力壮的年青人，端午一次，除夕一次，每个寨子轮着来，这次轮到他们借宿的寨子了。沈富根倒也机灵，怕自己传达得不够详细，特意让奉虫贵从寨子中找了个会说汉话的人过来。
  “那妖长什么样你见过么？”文木问那个名叫奉腊旺的莫徭人。
  “具体长什么样没见过，五年前寨子里的奉阿沸被掳走时我们只见到一团好大的黑影，莲花山贲家寨的贲嘎仪倒是见过，说掳他们寨子的人时，妖怪是个肥头大耳的壮实汉子，圣堂山的侯三喜也见过，却说是长得青面獠牙，到底长什么样，没个定论。”奉腊旺摇了摇头。
  “被掳走的人后面有没有找到……就是奉阿沸遗体或者什么的？”晏昊问道。
  “没有，”奉腊旺唉叹道，“十多年来，被掳走的人快有三十个了，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文爷，是幻妖么？”子雅回问文木。
  “从他们的叙述来看，是幻妖没错，”文木手指叩着桌面，缓声道，“一年只掳走两人，而且时间还比较固定，说明它幻术修炼早已达到了化境最高一层纳灵固本，……这个幻妖修为相当高啊。”
  “有把握降伏么？”姜尔雍问。
  “熙哥哥……我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等级的妖，没十足的把握。”文木难得没有孔雀开屏显摆自己的修为。
  “不会吧，有那么厉害？”连文爷都没把握降伏，子雅回有点不敢相信。
  “大藤山灵气充沛，能滋养出一个最高阶的幻妖不足为奇。”姜尔雍道。
  “那妖什么时候会过来？”文木问奉腊旺。
  “一般都是在辰时左右。”奉腊旺悲凄地道。
  “明天你把寨子里的人全部集中起来……寨子附近有什么山洞之类的么？”文木问道。
  “有，”奉腊旺点点头，“寨子后面有个比较大的溶洞，里面还住着几户人家呢。”
  “很好，”文木吩咐道，“明天让寨子里的人全部躲进溶洞，外面有我们来应付。”
  “这……”奉腊旺狐疑地看了看文木他们，都是一副书生模样的人，难道还有本事赶跑那恶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