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还早着呢，这才历过几次劫而已，七七四十九道劫，也不知要熬到何年何月才是头。”姜游假模假样唉叹道。
  “青阳尊……”周追突然接过话道，“姜谷主的摧魂鞭也不是第一次用，死在他鞭下的邹梅轩应该比蔡上言修为更高，姜谷主的元神受损，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碰上了历劫，而不是被摧魂鞭反噬。”
  “花朝君说的很有可能，摧魂鞭的反噬按理来说不会一下子这么大。”姜游听了不禁沉吟起来。
  “既然是这样，那我赶紧去空灵谷帮帮尔谨兄。”逄陌对姜游道。
  “好好好，霜序君医术高超，尔谨是比不过你的，有你在我更放心。”姜游连忙点头。
  “要不我也一起去吧，万一蔡引烛那恶魔想趁机偷袭空灵谷呢。”花朝君跟着道。
  “不必，”姜游摇了遥手，“空灵谷防范森严，凭你我之力都很难硬闯进去，加上我家小五坐镇谷中，蔡引烛再狂也不敢轻举易动。你是咱们绯院武力最强的，绯院有一大堆的事务要去处理，咱们还是回绯院吧。”
  “青阳尊所说甚是，”魏芒实转头对田丘道，“孟陬君，你交待下鹤使鹿差，除了霜序君，其他君士都尽快赶往绯院，共商大事。”
  “尊命。”孟陬君连忙领命。
  衢州离处州并不算远，虽是带着两个人，文木半日之内就赶回了空灵谷。
  晏昊已从中条山返回了，一见小师尊抱着胸前一个大窟窿的师弟尸身回来，顿时头脑一片混乱，乱了分寸，又见背后背的是大师尊，一动不动，也以为身遭不幸，悲痛欲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晕了过去。
  姜尔谨也吓得面如土色，手忙脚乱地帮文木把姜尔雍解了下来，颤抖的手把了好几次脉，才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吊在半天云里的那颗心终于落了地。
  谷中老少惊慌失措，一下子好似失了主心骨般，惶惶不安，好在顾延沉着冷静，了解事情的原委后，一边张罗大家准备子雅回的后事，一边安顿谷主的饮居。
  清醒过来后的晏昊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一会儿跪在大师尊床前痛哭一番，一会儿又去子雅回棺椁前痛哭一番，不多时嗓子就哑了。
  等到晏昊又跑到姜尔雍床边垂泪哼哼唧唧时，文木再也按捺不住，受不了那哑嗓子的噪声，抬脚一踢，把晏昊给踹飞了出去，破口骂道：“没志气的东西，哭哭啼啼跟个娘们似的，烦也烦死了。”
  紧随文木之后来空灵谷的逄陌此时已在和姜尔谨商量如何用药，见文木那暴燥的样子实在看不过眼：“晏小哥也是在担心他的大师尊，虽是聒噪了些，但孝心可嘉。”
  “他大师尊说他是要撑天目山晏氏门户的，你说他这个鬼样，能撑什么门府？我是巴不得他翅膀硬了飞出去，他倒好，甘愿当个窝囊废，赖在我们身边不走。”文木恨铁不成钢地道。
  “十年来他一直依赖着老五，和回儿相依相伴了这么多年，心里肯定是难受到了极点，小五体谅则个。”姜尔谨也劝道。
  “他是空灵谷的大师兄，得做出个榜样来，哭哭啼啼的烦也烦死了，在师弟们面前如何立威，我们不在谷中，他哪有魄力镇得住下面这些小的。”文木不解气地道。
  “倒也是，”逄陌见文木一脸的烦燥，深知他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天下也只有姜尔雍治得了他，只得顺着他的话道，“姜谷主需静养，进进出出的最好保持安静。”
  “对对对，霜序君说得有理，”文木一听，赶紧把周围侍候的小厮赶了出去，“我一人在这陪熙哥哥就行，你们要商量用药的事劳烦到前面厅堂去吧。”
  “嗯，也行。”逄陌没想到顺嘴一句话倒把自己给赶出去了。
  姜尔谨到了主堂大厅，请顾延把谷中执事以上的都叫了过来，问了子雅回后事准备得如何，又交待了几句要注意的事项。
  “三爷，文爷将后山一个斜坡划作了墓地，恒山的虞先生在半腰选了一块地，说是风水不错。”姜重楼汇报道。
  “心云先生所选的地自然是风水宝地，他定了就是。”姜尔谨点点头。
  “龙虎山的毕门主传话过来，说子雅兄弟三魂没入冥界，丧葬不宜太过声张，鞭炮不能放，不能焚香烧纸，不得有人哭丧，嘴里不得放铜钱和彩线，不能穿寿衣，越泠清越好。”姜枳实痛惜地垂泪道。
  “你们文爷也是这个意思，也跟四明山解释过了，唉……在虞先生的指挥下操办就是，”姜尔谨告诫众位谷中子弟，“谷主还需静养，合阳堂附近尽量保持安静。你们文爷的性情相信大家都知道，我也没必要强调提醒，此段时间万不可拿谷中杂务去烦他，一切皆听从顾管家安排。”
  “是。”大家自是知道晏昊被踢飞的事，老远见到文木都犯怵，哪敢主动去烦他，唉，谷主快快醒来吧，不然这日子多压抑啊。
  “派人盯着点晏昊，以防他偷溜出去找屠标复仇。”姜尔谨对顾延道。
  “三爷提醒得极是，我倒没想到这层。”顾延连连点头。
  “别管他，只管让他去好了，屠标岂是他想找就能找得着的。”来前厅看看药煎好了没有的文木插话道。
  “小师尊，这……”闵空青嗫嚅地道。
  “算了，听你小师尊的就是了。”姜尔谨对闵空青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去看着晏昊。
  在逄陌和姜尔谨的精心调理下，姜尔雍终于在回谷的第二天清醒过来了，劫也顺利渡过了。
  送走逄陌和姜尔谨，文木考虑到姜尔雍刚历劫，身体虚弱，便想带他出去汲灵静修，自己多年前曾经路过虔州安远县（今江西赣州安远县）三百山，那里山青泉清，灵气繁盛，于是跟姜尔雍提议去三百山。
  姜尔雍也存了出去走走的心思，窝在谷中是不可能让屠标找上门的，只有出去才有可能探听到蔡引烛屠标到底藏身何处。
  两人一合计，决定带姜雁泽和朱吉龙两人随行，让晏昊留在谷中教导着几个晚进谷的弟子，给他们打好基础。
  晏昊虽然心里不乐意，但想着两位师尊是在锻炼他的独立能力，也只得老老实实应承了。
  次日吃过午饭，姜尔雍让顾延把谷中人都叫到议事厅，交待了一些事项，要大家腾出精力帮姜当归钻研药材汁为布料染色一事。
  诸事安排妥当，还没出门尔闲桥那边却传来有客来访。
  来的人地位尊崇，是朱明尊嬴九效和前任青阳尊姜寒澍，姜尔雍文木连忙亲率谷中子弟和弟子前往棂星门迎接。
  姜寒澍还带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过来，他来谷中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个名叫姜昀的小男孩。
  姜昀是姜寒澍一脉的子孙，天资聪颖，只可惜生母死得早，父亲不久前也刚过世，因为他母亲是父亲的小妾，姜寒澍担心自己隐修后家中主母会薄待他，浪费了那份难得的天份，于是便想让他过继到空灵谷，拜姜尔雍和文木为父。
  姜尔雍自是不好驳了曾叔祖的面子，文木也见姜昀资质不错，两人一商议，便答应了，将姜昀列在闵捷之后。
  嬴九效来空灵谷的目的就比较奇怪，说是如果自己遭遇不幸，劳烦文木替他收尸，将他葬在闵济世旁边。
  文木听得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嬴九效跑上门来是发什么邪疯。
  嬴九效也不管文木答不答应，说完就闪人了，茶都没喝一口空灵谷的。
  “姜老前辈，朱明尊是什么意思啊？跟我欠他什么似的，一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样子，如果就这种态度，倒不如派个人传讯过来呢，何必亲自跑来。”文木哭笑不得地问姜寒澍。
  “他大概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吧，又不好意思认错。”姜寒澍笑了笑。
  “老前辈这话从何说起？”文木更加糊涂了，连姜尔雍也是一脸的不解。
  “来的路上他都跟我说了，”姜寒澍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朱明尊为人低调，性格孤僻，不擅于和人打交道，有些事在你们这些晚辈面前自是不好张口。”
  “还请姜老前辈明示。”文木施礼道。
  “那我还是先说说他为什么请你收尸的事吧，”姜尔雍叹了口气，“中条山蔡氏与医巫闾山姚家相互勾结的事传扬出去后，官府虽说没有株连九族，但还是将中条山所有的蔡氏妇孺收了监，只待定了罪便会卖的卖杀的杀。蔡轻虹虽说对中条山的事务从不关心，但涉及到灭门，终归还是心软了，便动用一切力量想把蔡氏那些小孩子给救出来，毕竟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很是棘手，最后想了个法子，借助几个名声比较大的书院，说其中有不少子弟是他们书院的童生，当朝对儒生还是优待的，看这条路子能不能行得通，万一行不通，那便只有劫牢了。跟官府作对，恐怕是讨不到好果子吃，江湖上能人辈出，官府内也是卧虎藏龙，所以朱明尊才会跟你请托身后的事。”
  “不对啊，蔡轻虹的事怎么会跟朱明尊扯上关系了？”文木疑惑地问。
  “这就扯得有些远了，还得牵扯上你的爷爷。”姜寒澍苦笑道。
  “我爷爷？”文木更是不解。
  “朱明尊想跟官府作对，就不怕影响到绯院么？”姜尔雍锁眉道。
  “他已跟绯院请辞了，绯院向各门各府发了布告，将嬴九效和蔡引烛一起逐出了绯院，鹤使可能今天或是明天就会到空灵谷吧。”姜寒澍不无惋惜地叹了一声。
  “姜老前辈，蔡轻虹的事怎么就牵扯上我爷爷了？”文木追着姜寒澍问。
  “闲弟，咱们听我曾叔祖慢慢道来，莫急。”姜尔雍见文木坐立不定的，便伸手在他手背拍了拍，安抚道。
  “孤鸿散人如今也是雄踞一方的门府主人，做事自是有分寸的，有些陈年往事我便如实跟你说了，”姜寒澍知道有姜尔雍在文木身边，文木瘟神般的德性要安分多了，“长话短说吧，嬴九效、你爷爷闵济世以及蔡轻虹三人，当年都曾在江郎山管氏门下学剑，拜剑术名家管离仇为师……管离仇你们可能不知道，但提起他的父亲你们肯定是听过的，就是剑圣之一的管牧。在江郎山十年，三人感情甚笃，但到后来，他们间的感情慢慢变了味。”
  “这个倒是第一次听闻呢，原来他们还是师兄弟……曾叔祖，管离仇的父亲管牧难道是跟西剑圣薛一白齐名的东剑圣？”姜尔雍忍不住打断道。
  “没错，就是他。”姜寒澍点点头。
  “姜老前辈，变了味是什么意思，师兄弟反目成仇了么？”文木问道。
  “闵济世对蔡轻虹嬴九效是始终如一的师兄弟之情，不过嬴九效却是喜欢上了闵济世，总想着跟闵济世去避世隐修，但闵济世喜欢的是管离仇之女管英娥，而蔡轻虹喜欢的却是嬴九效，都是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姜寒澍一提起，自己都不禁摇了摇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英娥轻虹的，关系有点乱啊。”文木听得一脑袋的浆糊。
  “管英娥前辈是你的亲奶奶。”姜尔雍忍不住白了文木一眼。
  “哦。”一见熙哥哥那看白痴似的看着自己，文木一下子乖多了。
  “闵济世跟管英娥天天耳鬓厮磨的，让嬴九效妒火中烧，在他们结婚的当晚，烧了他们的新房，管离仇大怒，将嬴九效逐出了师门。闵济世不但没怪罪师弟的荒唐……哦，闵济世排行老二，蔡轻虹最大，嬴九效最小，闵济世不记恨师弟不说，还特地向管离仇求过情，请他别把嬴九效逐出师门，但管离仇心意已决。”
  “嬴九效那老杂毛果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连我爷爷奶奶的新房都烧，心眼儿不是一般的小。”文木恨声道。
  “这个……你说得也没错，嬴九效确实心眼有点小，他当时不知情，认为是闵济世撺掇师父把他给逐出师门的，连知道实情的蔡轻虹从中调停都没用，还说蔡轻虹偏袒闵济世，”姜寒澍心道，你孤鸿散人心眼还不如人家呢，“为此，嬴九效多次上烂柯山无理取闹，有次闹得过大，兄弟之间的情谊算是彻底玩完了。”
  “闹得到底有多大？”文木急着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