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车厢都开始晃动，颜若曦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转头看着身边的顾卿之，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闭目养神，似乎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动荡。
  “王爷，发生了何事？”
  颜若曦不像是他，她就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大的动响，外头又是雨天路滑，想不担心都难，加之这马车愈发颠簸起来，颜若曦甚至有要跳车的冲动。
  “他们动手了。”
  紧闭的双眼一瞬间睁开，顾卿之握紧颜若曦的右手，一个侧身，下一秒，两人就从马车里跳到了地面。
  因为惯性，颜若曦双脚都落地了，还划出去几步，险些跌在地上——若不是顾卿之紧紧将他拉住。
  虽说这情况太过于震撼，上一秒她还在马车里头好好地坐着呢，下一秒就来到了外头，若不是雨点还在自己的头上额头滴滴答答，她甚至还不会相信。
  可她并没有慌张，她记得方才跳车下来的一瞬间，顾卿之说着“他们动手了”。
  这个“他们”，应该就是老七老八口中的那些人。
  颜若曦左顾右盼，看着车队已经陷入了混沌和慌张，可是并没有看见有其他人的身影。
  “王爷，人在哪里？”
  顾卿之倒是没有跟她一般左顾右盼，只是微微看着地面，陷入了沉思。
  颜若曦也望着地面，可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什么东西。
  “王爷？”
  她又叫了一声，顾卿之挥挥手，不再看她，反而是提高了音调。
  “不许惊慌，拉紧马缰，管住马匹，就地休息！”
  正往顾卿之这边行走的老七老八听见，又匆匆回去了。
  颜若曦和顾卿之不再坐车，伴随着车队走了一会儿，终于，这混乱的场景算是恢复了秩序。
  先稳住车队，老七老八这才带着两把油伞过来，每人递了一把。
  “王爷，也不知道方才是怎么回事，马匹都像是疯了一样，车夫拉扯不住，这会儿好些了，才让马匹冷静下来。”
  “不是马的问题。”
  顾卿之接过一把油纸伞，缓缓撑开，递给了一旁的颜若曦。
  见有两把，早已经淋成了落汤鸡的颜若曦也没有推辞，接过来打着。
  顾卿之又接过另一把，撑开后，他皱眉道：“这地上有软骨粉。”
  软骨粉？
  老七老八满脸凝重，而颜若曦则是满脸茫然。
  这软骨粉是啥？
  听起来好像是什么药，可是她学了这么久的医术，江在余也没跟她讲过这玩意儿啊。
  似是看清颜若曦的疑惑，顾卿之解释道：“是一种对牲畜使用的药物，若让牲畜闻见气味，便会如同人类发了失心疯，不听管教更不受控制。”
  “就会癫狂，就会让它们带着人走入悬崖？”
  顾卿之没有说完的话，颜若曦替他说完。
  顾卿之一愣，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不过他们没有算到的是，今日刚好雨大了一些，他们藏在地下的软骨粉被水冲走了许多，所以，马匹和牛倒还没有全然丧失心智。”
  一席话，是给颜若曦整明白说通透了，一旁的老七老八连忙跪下，自责道：“是属下二人没有能察觉到，若不是上天庇佑……还请王爷降罪！”
  顾卿之瞥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的确是有罪，可本王不打算降罪，你们将功补过，将前头的道路都清扫干净，去吧。”
  老七老八走后，顾卿之看着颜若曦，笑道：“倒真没想到，他们能用出这样的招数。”
  “嗯？”
  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可顾卿之对颜若曦话语里的疑问显然是会错了意，他解释道：“这软骨粉的功效和作用，还是本王年幼时，一个军中的老将军闲来无事讲给我听的。”
  他也没见过软骨粉么？那他为何能够断定这地面上的东西，是软骨粉？
  “那王爷如何知道，有人在地下埋了软骨粉？”
  “自然是那老将军所说的，软骨粉化水便为蓝色，有一股刺鼻的气味，方才本王刚刚下车，就瞧见一缕蓝色的水粉从划过去了。”
  颜若曦皱眉道：“那王爷，妾身想问问，这东西真有那么大的危害么？”
  “嗯。”
  顾卿之点头道：“他们是牲畜，不是人，不能控制自己，若是真发起疯来，方才不带你跳车下来，这会儿怕是已经碎尸万段了。”
  好在今日雨大了一些，冲散了不少软骨粉。
  “人都不能服于管教，更何况是牲畜。”
  颜若曦垂眸说道。
  顾卿之挑眉看着她，笑道：“你似乎在这上面很有一些见解？”
  颜若曦歪着头想了想，摇头道：“不是见解，还是有感而发罢了，对了王爷，有件事情，我不太明白。”
  顾卿之一愣，问道：“什么事情？”
  “王爷方才为何叫我‘若曦’？”
  他一直都是称呼她为“颜娘子”的，称呼她为“若曦”的，是秦峙。
  虽然声音不一样，可是给颜若曦的感觉太相似了，有些东西可以轻易地改变，可是有些东西却不能。
  “本王，想着跟颜娘子相识许久了，称呼之间，其实不必那样客套和疏远，便自作主张了，颜娘子是在介意？”
  颜若曦皱了皱眉，这个说辞倒也算是说得过去。
  可是有些事，断然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改变了她的看法。
  “没有，我不介意。”
  也许，眼前站着的人，并不是颜若曦熟悉的那个顾卿之，而是另有其人。
  “王爷，属下已经清理干净了，前头的路，确保没有软骨粉了！”
  两人正说着话，老七老八赶了过来。
  “后面的木材都给我看好了，若是这木材丢了，你们的项上人头，也不必留在脖子上了。”
  顾卿之扔下这么一句话，才上了马车。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停留的车队终于又缓缓向前驰动。
  “王爷，其实，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犹豫了许久的颜若曦，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顾卿之的心突然不安起来，这句话，似乎不是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