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渝钧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了很久，把明晚妆的遗物全部找出来摆在一起，决定重新分析从始至终的因果。
  如果这是一副多米诺骨牌，如果他姐是第一张倒下的骨牌，那么契机到底是什么？
  在此之前，明晚妆和蓝桐认识，还为沈初初保存了关于蓝桐坠海案的证据——然而这些证据并不在明晚妆这里，明渝钧将家里找了很多遍，都没有找到任何痕迹；不过想来若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明晚妆也必然不可能就堂而皇之的放在家中。另外明晚妆调查朱诠的事情同样很可疑；撇开dennis的可信度，就算根本没有这件事，他强行扯到一起也肯定有因的。
  沈初初在那场车祸后一直昏迷不醒，当年江家的大姐姐也是这样变成了植物人直到去世都没有醒来。
  “南希、蓝桐、沈老师······可是我姐又到底是怎么和他们认识的呢？”明渝钧低声嘀咕着，越想越觉得可疑。
  “你怀疑是什么？”顾朝笙反问。
  “我姐是艺院舞蹈系的，但是她却和心理学的师兄师姐关系都很好。你觉得这风马牛不相及的，有什么途径能串连在一起？”明渝钧小心的抚着摆在面前的明晚妆的毕业照，皱着眉若有所思状。
  大学毕业照除了和班级同学合照，也会和好友合照留念。明晚妆的毕业照本来是小心的保存在一个精美的相册里，然而里面却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班级合照，另一张则是和赵蓉真的合照；明晚妆和赵蓉真是同一届毕业生，两人同样穿着学士服捧着花束，也是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
  顾朝笙略一思索就说：“要么是晚妆参加了心理协会，要么是在心理学的同学中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就像明晚妆和赵蓉真是好友，她们在学校里经常往来，因而她们各自的朋友也会知道对方的存在，如果性格相合的也就自然而然的相识成为朋友。
  唯一奇怪的是，明晚妆大学期间的履历确实很优秀，但她的社交关系却几乎约等于零。
  “我姐应该曾经爱过一个人，他是景大心理学的。”虽然只是推测，但明渝钧的语气已经是肯定的，“你还记得之前纸船上的两首诗吗？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却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也许是年轻时的错爱，却让我姐一生难忘。”
  “景大心理学？”顾朝笙微微眯起眼，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其实对于明晚妆的感情问题，她的病例表上是有详细记录，陆寜均将病历表转交给顾朝笙后他还仔细研究过。明晚妆的情感经历一项是空白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不可能对心理医生撒谎。其实在明晚妆刚刚出事的时候，顾朝笙不止一次怀疑明晚妆是为爱殉死，否则她不会在遗书中特意提到景大姻缘树；但后来发觉明晚妆失踪是阴谋所致，顾朝笙也就撇下了这一猜想。
  明晚妆曾有过一段感情经历？他们似乎都忽略了这一方面。
  顾朝笙俯身捻起那张明晚妆和赵蓉真的毕业留影，然后向明渝钧问：“对了，我记得你说过。赵蓉真，在和你表哥结婚前，是还有一个前任男友，是叫什么名字的？”
  “孙荃。”明渝钧脱口而出说，“孙荃也是我姐的高中同学，和赵蓉直似乎是同桌。高中毕业后孙荃去当兵了，三年后因参加维和任务牺牲。”那也是八年前发生的事情，那年赵蓉真大三。
  然而如今赵蓉真也不在了，想要找到一个明晚妆大学期间的朋友并不容易。
  顾朝笙想了想又道：“你放心，这就交给我来调查吧。如果是景大心理学的学生，我总有一些途径。”
  明渝钧点点头。
  不过最近顾朝笙准备要去上都见他老师南老教授，别的事情也就暂且搁置了。
  其实南老教授虽然已经很多年不搞学术了，但若学生们上门请教都是耐心说解。三年前南老教授还应一位师兄之邀来宁州在宁大讲学，不过那时候顾朝笙还在国外，也是听师兄师姐们说起。
  顾朝笙买来周五晚的机票，周六就去拜访南老教授。
  老爷子七十多岁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戴着眼睛坐在竹椅上看书。
  看见顾朝笙，老爷子很欢喜。
  像老爷子这样一生育人无数的老教授，对于自己教过的学生除了像陆寜均这种学霸中的学霸，其他的学生也就只能是大概有些印象；不过顾朝笙他们这届是南老教授带的最后一届，他的成绩也算不错，跟陆寜均的关系又好，故而南老教授对他的印象不错。
  “老师近来身体可还硬朗？”坐下后顾朝笙就问南老教授道。
  “这几年时节好，旧时的病痛也好了许多。”南老教授低头抚着指下的书，语气温和的说道，“六年前你出国后就没了消息，这次回来，以后是要在国内发展吗？”
  顾朝笙讪笑着：“老师，你也是知道的，我家里情况有些特殊。这还是陆师兄让我回来的。”
  南老教授感慨：“都快三十的人了，你几个同学都当爸当妈的了，你母亲还那么管着你？”因为南老教授也有学生在景大任教，以前还没有退休的时候也曾去景大做讲座，和顾朝笙的母亲蓝教授有过接触；后来南老教授也听陆寜均念叨过，说顾朝笙被他母亲送出国继续修读了。
  “现在倒是不管了。”顾朝笙尴尬的笑笑道。
  “宁州那边最近不太平？”南老教授抬头瞥了他一眼，却转而又说起，“如果你听你母亲的话，安心呆在国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你母亲毕竟是过来人，很多事情她看得比你透彻。”
  不解老师怎么突然说起这话，顾朝笙犹豫了一下就说：“若论私心，也是我有未竟的心愿。”
  南老教授叹息着：“之前闹得沸沸扬扬，你们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顿了顿又道，“我和几个老教授，还有你的几个师兄琢磨着，下个学年在上都、银临、合阳等几个地方的大学试点，增加心理学专业的普及。你如果有想法的话，可以过来讲学。”
  突然听说老师要重新出山，顾朝笙都不知是震惊或者喜悦。
  “你师兄也是不省心的。等他从集训营回来，也让他跟你学学。”南老教授若有深意道。
  “老师您说的，陆师兄可是我们这些师弟师妹学习的榜样呢。”顾朝笙被老师这话说得整个人都是懵的，但南老教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叹气。
  南老教授将桌上的书递给顾朝笙，让他把书带回去看。
  顾朝笙翻过书的正面，看见上面写着红艳艳的“变态心理学”五个大字。
  “老师，我大学选修过这个专题。”顾朝笙嘴角抽搐。
  “那正好。”南老教授满意的点点头。
  至于南老教授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顾朝笙也没有再去多想。
  南老教授随意地问起最近宁州发生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连上都这边都传遍了，说宁州出现了连环杀人狂魔，还补充一句：“如果在以前，发生这种事情也可以作为你们研究的课题论文。”
  这就很有南老教授的风格了!
  “说起来，这个连环杀人案我也知道一些。”顾朝笙试图引入这个话题。
  但在老师面前耍小聪明显然不太明智，南老教授皱起眉：“你怎么接触这种案子？你掺和了多少？”
  顾朝笙暗叹果然是瞒不过老师的法眼，只得如实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刚好是其中两起案子的，也不算是目击证人，当时正好从案发地路过。”
  南老教授点点头就问：“然后呢？”
  “有一个国内的顶级心理专家，dennis。老师可曾听说过这个人？”顾朝笙尝试着问起。
  “国内的顶级心理专家？”南老教授仔细思索着，才摇头，“国内外的心理学研究大家我也略识几个，但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其实这个结果也在顾朝笙的意料之中，暗海之下的人都是戴着沉重的面具以示人，dennis这个名字大概也是化名的伪装。可惜他没有见过dennis本人，也无从加以描述。
  他来见南老教授是为了求助，就坦诚道：“去年陆师兄叫我回国做明小姐的心理医生，只是在去年六月明小姐突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老师，我记得您在八年前曾和陆师兄一起去景大做讲座。”
  南老教授以前常去别的大学做讲座，至于是哪年哪月在哪里开过讲座，若不看行程表他早已不记得八年前的事情了。
  只是顾朝笙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早已泛黄的卡片，双手递给南老教授：“明小姐七年前毕业于景大，她一直还留存着您八年前的签名卡。”
  那是一张纯白色的硬纸卡片，卡片上印着凹凸不平的暗花。
  卡片正面是南老教授的亲笔签名和日期——2008.04.16
  卡片的背面则是寄语——敬理想，敬科学，敬生命
  这张卡片其实是顾朝笙在南老太太家见到的，就被夹子南玉的作业本中，南玉说是明晚妆去年遗落在这里的。
  南老教授在看清了卡片上的字时骤然大惊失色，差点连卡片都拿不稳了：“那位明小姐，她叫什么名字？”
  顾朝笙道：“她叫明晚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