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嗤笑一声：“何必如此假惺惺，将自己说的如此伟大，你我只不过是······”
  “啊，我的燧天盏，它饿了！”男人打断话音，转过身来看向那黑色油等，搓了搓手眼神热切殷勤：“是时候吃饭了呢！”
  只见那油灯不知何时停止转动，凌空盘坐在莲花之上的厉鬼造像，突然睁开眼皮露出两个漆黑的窟窿，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脚下无助的鬼魂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四肢猛然向前扑去。
  扎根在灯座底下的锁链往后一收，两者僵持在半空当中不上不下。
  像是疯了的厉鬼反手拉住锁链，周身黑色火焰骤然升高，在半空之中激荡开来，似要将那锁链当场扯断。
  男人殷切的看着厉鬼，虽然眼前一幕他已经看了不下上万遍，也随之失望了上万次，可他却从来没有绝望过一次，仿佛厉鬼就能在下次挣脱锁链束缚！
  男人神色一冷眼神之中多有不甘，，果不其然锁链困住厉鬼退回原位，心有不甘的厉鬼张嘴使劲一吸，凝聚出一片黑灰色的恐怖漩涡。
  顿时游荡在正厅当中，数以百计的孤魂野鬼惨叫开来，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在此刻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疲于奔命。
  有几个灵智未消的鬼魂见状，连忙跪倒在男人面前，磕头如捣蒜哀求不止。
  女子见状不忍直视，悄然转过身来。
  而男人一手抚在鬼魂头部，像一位虔诚高尚的布道者在向受苦受难的同胞宣扬自己的信仰一般，喉咙耸动几下，发出阵阵古怪音节，若是仔细听去，就会发现男人与那鬼魂所说阴音为同一腔调。
  女子听闻男人口中阴音冷笑几声：“你们人族果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劣最下流无耻之徒，我只是不明白，世事无常居然让你们这些如同蝼蚁一般的渣滓，去主宰这个世界的兴旺沉浮！”
  男人丝毫不介意女子的冷嘲热讽，不断抚摸鬼魂头顶，所说之话却越发虔诚，脸上闪烁着慈爱的神圣光辉，沉浸在自己所谓的信仰当中的那片世界，言辞恳切道连自己都为之热泪盈眶。
  眼见那鬼魂接连摇头，可男人挂着浑浊泪水的面上却满带笑意，将跪地求饶的鬼魂温柔的从地上搀扶起来，然后一步一步推进漩涡之中，这才像是了却了世上最为重要的事情般，诚挚的赞叹了一声。
  “知道你们这些曾经高高在上，连低头俯视一眼人族都不愿意的存在，是如何倒在了历史的尘埃当中，成为了别人脚下随意践踏的烂泥巴碎石头吗？”
  “难道靠的就是你那套连鬼都糊弄不过去的说辞？”女子反唇相讥道。
  “你我本就是鬼，无根无萍的孤魂野鬼罢了，又何谈连鬼都糊弄不过去呢？”男人哈哈一笑：“我所说之话，我自己信了，且你我二人皆深有体会！”
  油灯上的黑色厉鬼吞噬完房间当中半数鬼魅这才作罢，原本干瘪的肚皮似乎微微隆起些许，而男人似是意犹未尽，居然掀起自己的衣衫露出自己灰褐色的皮肤，似是一张人皮糊在骨架上边，瘦弱的身躯唯有那肚皮不合常理的耸动。
  “如何，我没有骗你们吧，这才是真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男人轻抚自己肚皮，而肚皮之中的厉鬼，不分男女老幼悉数藏于其中，一张张或悲或喜或哭或笑的面容赫然在肚皮上边显现，更有不甘者想要破腹而出，两手抵住肚皮，直接从里边撕开一道口子，伸出来一条胳膊想着从里边爬出来。
  “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呢？”男人笑意盈盈，又似乎有些惋惜，伸手将那条探出肚皮的胳膊重新塞回原位：“我都说了啊，你们在我的世界里，每个人都会永生，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你视鬼族为养料，借燧天盏反哺于你。”女子盯向男人：“可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鬼魂！”
  “你这种人，不，你这种鬼，迟早会遭天谴！”女子冷冷道。
  男人徐徐道：“我从深渊之中走来，当不怕再次跌落深渊，生是一个开端，而死亡却是另一个开端。”闭住眼睛沉浸在茶余饭后的乐趣当中：“生和死，阴和阳，就好比白天与黑夜，此间奥义非不入深渊无从知晓。”
  “你以为你是谁？”女子毫不留情道：“你那好比是一座空中楼阁的理念，难道真的就能实现吗？”
  “记住了，你生前就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垃圾！”女子继续说道：“你死后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可怜而又无助，只能借着虚拟的世界来逃避现实的死垃圾！”
  “经历了这么多，你还能分得清现实与虚拟的区别吗？而这的界限就这么重要吗？”男子看向对自己鄙夷不已的女子没有生气，真正让他生气的是，她居然质疑自己正在徐徐构建的那座完美世界：“你，龙芥，你给我听好了，我马怨终有一天会走出属于我的一条道来，三千大道皆能问鼎苍穹之上，而我所行之鬼道又有何不可，何罪有之？”
  这位名叫龙芥的女子，再也没有看马怨的惺惺作态，你怎么能叫的醒一个得了妄想症的疯子呢？
  所以，她自顾自走向门口，伸手一拉把手，正厅大门裂开一道缝隙。
  幸存下来的孤魂野鬼见状，怪嘶一声冲出屋内。
  屋外时值白昼正午时分，大日高悬天空，世间阳气浩荡犹如罡风一般席卷整座人间，专克阴邪鬼魅。
  冲出屋外的鬼魂猝不及防便被这滚滚罡风斩断胳膊臂膀，更有甚者直接被搅碎神魂化作齑粉。
  可那些剩下半截身子的鬼魂口中哀嚎几声，居然再次爬向那会要了他性命的罡风之中。
  马怨任由房门洞开，对此早就见怪不怪，只是让他无法理解的是。
  门外的世界值得你们如此前赴后继，甚至丢掉自己的性命吗？
  你等着吧，终有一天，我会将这你口中所谓的“虚拟”变为现实！
  龙芥站在门口位置，看着外边万里无云瓦蓝一片的天空，竟看的有些痴迷，伸手一点一点接触光亮，手指间的血肉随之消融开来，不多时整条臂膀已然白骨森森。
  “这就是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