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阿五眉头皱得紧紧的，显露出一个川字。“我一直以为每年的衣服还有吃的，都是别人施舍给我的，是他们穿剩下吃剩下的……”
  “原来她一直都没忘！”阿五的声音有些颤抖。
  就在这时，马朝缓缓的从雪地那头走了过来，身上已经换上了往日的道袍，此刻那灰蓝色的道袍和清瘦的身材相得益彰，像是回归了本位。
  我下意识往树桩后面躲，看着他不悲不喜，像是看破了一切的表情，心头也有些苦涩。
  马朝走出来先向阿五的母亲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紧接着将他领到了道观大厅，两人面对面坐着，也不知道在交谈什么，过了好些时候，阿五的母亲才从道观里面走出来。
  目光有些失焦，脚步迟缓像是灌了铅一般，刚走出两步，身子一侧就要滑倒，还好，一旁的马朝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了。
  隔得太远也听不清楚，他们两个在交谈什么，不过看样子马朝应该是将阿五离开的消息告诉他了。
  果不其然，阿五的母亲在雪地的竹凳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摇摇晃晃的往白云观下走。
  走到山门，眼前全是一片坟地，她并没有就此离去，只是坐在白云观楼梯的最后一阶上沉思，一手撑着额头，两根指头按压着太阳穴来来回回，嘴里不停的叹气。
  “今天我这副躯体就先借给你。”看着阿五目光一动不动，紧紧地锁在山阶的背影上。“这山头那么冷，别让你妈冻着。”
  看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心头到底放没放下这十多年来的怨恨，现在白云观守着就在眼前，他可以选择动用我的躯体上去大闹一番，也可以选择趁现在和母亲好好说说话，“如何选择，你自己想想清楚。”
  他缓缓转过头来，双眼通红，半晌才从嘴里说出来一个好字，不过几乎被压抑得失声。
  当我再恢复意识的时候，是他将我唤醒的，睁开眼皮已经到了店铺。
  “我履行承诺，替你救人。”阿五的魂体再次离开我的躯体之后，也开始变得有些透明了。“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最讨厌和你这种不耿直的人打交道了，有什么条件能不能一次性说完？”我虽说着这话，但观察阿五的表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狡黠。
  毕竟他附入躯体之后所做的事情并不是去踏平白云观，在作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代表了已经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
  “说吧。”
  “在我离开之后，你去一趟白云观，把我的躯体运下来。”
  我点点头，狐死首丘，落叶归根，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到时候就算是乔装打扮也要混进白云观，就算是去偷也要把他的躯体偷回来。
  阿五将目光缓缓移到了酥酥的身上，双脚站定，双手自丹田升起，将一口元气缓缓提至胸前，手执墨笔竟在酥酥的脸上画了起来。
  等等，那毛笔的尖端看是青黑色为何画出来竟然是血红的，就如同一把刀子刻在酥酥的脸上一般，而且他下手之重，三两下就让酥酥的脸看起来恐怖惧人，如同毁了容一般。
  “你……”
  我身子下意识往前倾了倾，阿五侧过头来白了我一眼，“这是秘术，你自然是看不懂的，不忍心看就去外面坐等着。”
  正准备转头离开，忽然阿五将我叫住。“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我凝神聚气，竖起耳朵摇了摇头。“没有啊。”
  “真的，你听！越来越大声了！”阿五的神情有一些慌乱，但此刻已经将酥酥的脸上涂满了红色的印痕。他四处张望了起来，也就是在这时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入，耳朵就像是牙齿咬在木板上摩擦，有些刺耳。
  “好像在房顶上！”我将目光移至上头，仔细辨别。“应该只是老鼠吧。”
  话音刚落，几只黑色的影子忽然从上头掉下来，我连忙闪躲开来，没有背着东西砸到。
  所幸没有砸到，不然那掉出的肠子此刻都应该挂在我头上了吧？
  这顶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而且还都是死人。
  他们的脖子上均有一条黑红色的血痕，而且皮肤呈现出一种全无血色的惨白，皮肤干瘪得如老树皮，层层叠叠，紧紧包裹住枯如树枝的骨头。
  脸皮刚好将整个头骨裹住，一不小心还会将皮撑破一般，圆鼓鼓的眼珠几乎就要瞪出来，嘴里头牙齿几乎和牙龈脱开。
  看他们牙齿都很完好，按理说年纪应该不大，可为什么皮肤干成这个样子？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的尸体本就在这顶棚上，不过是何年何月放上去的就不得而知了。
  日复一日的风吹，竟然将这尸体给吹干了，此刻总共就五只干尸，他们他们齐刷刷将目光甩了过来，盯在了阿五和酥酥的身上。
  忽然又从上头跳下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大小和人的头颅差不多，带他的运行轨迹，慢慢平稳之后，才猛然看出这不就是上一次差点将我害死的鬼娃吗？
  我记得在车祸发生的同时这鬼娃就不知所踪，在车上他想杀我，现在下了车居然能找到这里来，他是被下了死命令吗？必须要我的人头？
  “不行，献祭仪式已经开始了，中途若是打断我和她可能都留不下来……”
  我连忙穿身到阿五的前头，用身躯将他挡住，“操作！赶紧的，我这边来抵住他！”
  干尸的块头虽然比鬼娃的大些，但是腿脚并不太灵，便身子也过于轻盈，几乎就是正是能够吓到人。不过那鬼娃，一个闪身便窜到了我的面上，两只手兀然举到了我的眼前，两只蠕动的如同小虫子一般的指头就快要插进我的眼珠，连忙侧身一退，躲过了他的袭击。
  刚闪开没过片刻，他的身影又紧紧的跟了过来，如同一块甩不掉的橡皮，我运行周天抽出灵力，已经准备好，再接下他一招。
  可就在这时，它的攻向斗转，直直地望的往酥酥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