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内的冰淇淋车前每天中午都排满了人。
  大部分都是女孩儿，彼此间说说笑笑的声音就像是四处泼洒的甜味香水。
  “哦，快来看，这可是独家照片。”
  穿着拉拉队队服的棕发女孩摇了摇手上的银色相机。
  “什么？”
  她的同伴接过来看。
  “呃哦——漂亮希德！”
  棕发女孩大笑着伸手扯住自己的两边脸颊往上提，摆出一个笑的表情。
  “天啊！卡洛琳，你在哪里拍到的？”
  “今天是棒球班赛，而我正好撞上了。”
  “哦，他喜欢棒球吗？”
  “嗯这个……好像不是吧，我看见他坐在那里和别人聊天呢，应该是被拉过去观战的。”
  凯莉捧着相机高兴地笑着，问道：“是谁带他去的啊？”
  “我怎么知道。”
  “他下次班赛还来吗？”
  “我怎么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没去找他聊天吗？”
  说到这，卡洛琳立马翻了个大白眼。
  “都是因为d班的那个丽兹……呵——她一过去就拉着希德不知道在聊什么，说了几句他们就走了，我都没赶上去追他。”
  凯莉闻言也气愤地抱住双臂，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
  “去问问希德的同班同学呗，问一下他还会不会来看棒球赛，到时候我们两个一块儿过去，把丽兹挤开……”
  说着凯莉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卡洛琳附和地点点头。
  “呃，请问，那个……”
  一道声音弱弱地在她们背后响起。
  两个女孩带着凶恶地表情回过头去看。
  彼得被她们吓得一梗。
  “你，你们可以，可以排前面一点吗？”
  “哦吼，看看这是谁？”
  卡洛琳抱着相机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
  “小彼得？噢——梅的小baby？哈哈哈！”她笑完，挽着同样笑得不行的凯莉往前走去。
  彼得拉住书包，抿着唇。
  总感觉有人好像在看着他，指指点点地嘲笑他一样。
  他低下头去。
  “hi，彼得。”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彼得回过头去。
  一时间他们两个人凑得很近——其实应该说是希德凑得很近，歪着头笑了一下，一双蓝色的眼睛实在是漂亮得有些过分。
  “啊……”
  彼得呆滞地张开嘴。
  希德看他这呆样，忽然抬起手往彼得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彼得惊慌失措地捂住嘴。
  但是接着一点甜味就蔓延开来。
  彼得能够感觉到，硬糖被压在舌面，表层包裹的糖粉化开以后，那甜味就一点一点淌进喉咙里。
  他裹着糖块翻了一圈。
  是蜜桃味儿的。
  “见面礼。”
  希德笑着说：“我记得我第一次在梅姨那里见到你，你就在喝桃子汽水——你喜欢吃桃子味的东西吗。”
  彼得看着他说——“peach.”
  嘴唇微微抿起，又迅速因为舌头微微前推的力量而张开说出“peach”的前半段“pea”，接着两排雪白的牙齿上下一合，发出一声短暂的气音“ch”。
  “……”
  彼得感觉自己的耳朵就像是放在烤炉里面来回的烤，烫得要命。
  “啊，我，我喜欢。”
  彼得连忙点头。
  希德抬起头往前面看了一眼。
  “到你点单了，快点吧，我在你后面。”
  彼得恍恍惚惚地走到冰淇淋车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硬币放到台上。
  冰淇淋车的老板等了一会没等到他说话。
  于是看着这个红着脸的呆瓜，老板无奈地说道：“听着小子，我不管你是遇见了天命之女了还是跟暗恋的女神擦肩而过了，拜托你站在这里的时候请点单。”
  “啊！哦，对不起……”
  彼得连忙站直身子，点了两个草莓味的普通甜筒。
  “我第一次吃这个，有什么推荐吗？”
  希德这个时候走上来，抬起头看了看挂在上面的价目表，又回过头，看着站在一旁显得十分局促彼得。
  被问到得彼得一怔，抬手抓了抓脑袋，忽然想起内德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草莓彩虹甜筒。
  “你可以，可以试试那个草莓彩虹甜筒。”
  彼得努力地说出一句完整连贯的话来。
  “很好吃。”
  但其实彼得并不知道这个草莓彩虹甜筒是个什么味道，他根本就没有吃过，他和内德一样都没有吃过。
  冰淇淋车的老板每天只做固定量的草莓彩虹甜筒，如果你来得不够早，或者不够幸运的话是根本吃不到的，更别说这个草莓彩虹甜筒的价格让彼得容易心肌梗塞。
  于是，零用钱局促的彼得和内德便一直只能眼看着别人吃。
  “请问还有草莓彩虹甜筒吗？”
  希德向背对着他的老板问到。
  老板头也不回地说道：“没有了。”
  “啊，真遗憾……那……”
  希德有些失望地摸了摸下巴。
  老板拿着两个草莓味甜筒转过身来。
  他看着趴在点单台上的希德——他看呆了，险些把手里的甜筒扔翻。
  “那您手上的这个甜筒还有吗？”
  希德抬头看向老板，笑着指了指老板手上的草莓味甜筒。
  “哦……当然，你要是想吃草莓彩虹甜筒的话也是有的。”
  “怎么，突然又有了？”
  希德问。
  “哦呵呵，是刚刚我记得不太对。”
  “那好吧。”
  彼得从老板手上接过甜筒，又看了一眼希德，两只脚的脚趾在鞋子里抓了抓，焦急地想要对希德再说些什么。
  他看着希德。
  希德今天穿着学校统一订做的衬衫和西装裤，左胸口上缝着校徽。这一套单调的衣服一直被学校里的同学们嫌弃不已，没有谁会想穿。
  不过穿在希德身上就很不一样。
  他的背很直，优等生的那种挺拔，稍长的金发温顺地搭在额前，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不论是成绩还是人缘都很好的好学生——尤其是他雪白的衣领，整齐地，熨烫得方方正正地，贴在他的后颈上。
  “彼得？”
  希德轻声叫了他一下。
  “啊？”
  彼得抓着甜筒傻乎乎地应道。
  希德无奈地指着他的手，说：“你的甜筒马上要化成水了。”
  彼得这才感觉到化掉的甜筒沾了他一手。
  他急忙想补救，却毛手毛脚地把左手上本就摇摇欲坠的甜筒奶油弄掉在地上。
  周围的人看见他，忍不住都笑起来。
  彼得尴尬地站在原地，然后更不幸的是，他另一只手上的甜筒也掉了下来，蹭着他的衣服，留下一道并不美妙的痕迹。
  “……”
  彼得觉得自己已经没脸见人了。
  就在他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时，希德伸手从他的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方淡蓝色的手帕递给彼得。
  然后转过头去，对冰淇淋车里正在忙碌的老板说道：“您好，请问可以再做一个草莓彩虹甜筒吗？”
  老板回过头来看他。
  希德冲老板眨了眨眼。
  “当然……可以。”
  “谢谢您。”
  “今天我请你吃吧。”
  希德对彼得笑了笑。
  结果发现彼得正捏着手帕不知如何是好，一副不太想弄脏它的样子。
  “擦一下吧，不过记得帮我洗哦。”
  “……”
  市科技中学有一条很长的枫叶大道，虽然风景很好，但是因为不是主干道，所以来往的人很少。
  彼得拿着梦想已久的草莓彩虹甜筒，吃在嘴里却忽然没什么味道了。
  希德走在他旁边，提着他自己的笔电包，笑着在说他家里的狗是怎么样撒娇的。
  彼得忽然就觉得，其实看着希德笑着说话的样子，要比吃草莓彩虹甜筒更好，好上很多，多上很多。
  “我听梅说，你物理和化学都很好。”
  希德偏过头来。
  “哦，其实还行吧，只是拿过几次奖而已。”彼得说起自己擅长的东西，终于有了一点自信的感觉。
  “可惜我在这两门功课上的评分不太好。”
  “你是有，哪里不会吗？”
  “嗯……其实直白地说，我对物理以及化学一窍不通。”
  说到这，希德忽然停住脚步。
  “梅姨说我有不会的可以问你。”
  “……”
  彼得闻言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怎么，不行吗？”
  “啊，呃——当然不是……那个，我是说，当然可以，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一定全部都告诉你！”
  彼得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激动过头，于是忍不住紧紧地抿了抿嘴巴，两边的嘴角却上翘着，看上去像是一只别扭的小猫咪。
  “那太谢谢你了。”
  希德冲他弯弯眼睛，从枫叶树枝间的缝隙钻进来的阳光零零碎碎地落在他的脸上还有肩膀上。
  “这样我们就算朋友了吧，彼得？”
  “啊，当，当然算，我们是朋友。”
  -
  “所以你打算怎么解释我的甜筒？”
  彼得和内德坐在体育馆的休息台上。
  台下一群女生围在一块儿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笑声非常轻快。
  “兄弟，真的很抱歉，它化掉了。”
  “那为什么不重新买一个呢？”
  “你要知道，我们资金有限。”
  “……”
  两个穷鬼同时发出一声哀怨的叹息。
  等上课铃打响，零零散散坐在体育馆各处的人才慢慢聚到一起。
  体育老师搬着一台电视走过来。
  每节体育课都会有的课前预习。
  坐在后排的男生打起了哈欠。
  [“你们好啊，我是你们的朋友，史蒂夫·罗杰斯，或者你们更喜欢叫我美国队长。”]
  “——”
  本来坐在后面玩手指的希德听到这个声音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仿佛看见了什么远古巨兽一般。
  “系统，这是什么？”
  [哦，美国教育宣传大使，全国各中小学教育必看录像。]
  “……”
  [这是神盾局为了保证复仇者联盟的建立而签下的丧权辱国条例，不要害怕，因为就算是托尼·斯塔克也会被押去拍戒赌宣传片。]
  而电视里的美国队长还在一脸正气地念着他的台词：[“一个健康的体格少不了运动，只有运动起来才能更好地释放生命活力。”]
  穿着制服的男人眼神飘了一下。
  大概是想不起来下文了。
  [“嗯，所以……体育活动绝不能少，今天就先从最基础的体能训练开始吧。”]
  “……”
  说真的，希德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
  “两人一组，按编号分。”
  体育老师吹了一下哨子，对他们说道：“仰卧起坐一人五十次，快点。”
  按编号分其实就是按班级座位来分。
  一次体育课会有两个班的人同用一个体育馆，内德是隔壁班的，而他们今天的训练是传橄榄球。
  希德和彼得去拿了一个垫子。
  铺到地上，彼得做坐下去，有些紧张地抬头去看站着的希德。
  “好，各就位——”
  希德两膝分别跪到彼得的脚两边然后夹紧，两只手握住彼得的脚踝。
  彼得躺在垫子上，虽然看不见希德，但却是因为希德的这一系列动作而感到有些脸红。
  “开始！”
  “限时一分钟。”
  彼得双手交叉搭在胸口，腹部用力坐了起来，随即又躺下去。
  每次起身都能够看见希德的脸。
  他们的呼吸就像是混在一起的一样。
  “15，16，17……”
  希德正认真地数着彼得起身的次数。
  第二十次躺下去的时候，彼得忽然感觉到脖子后面痒痒的。
  就像是有什么小虫子在他脖子上爬。
  “21，22，23……”
  他在起身的空档伸出手去抓了一把后颈。
  那阵痒意似乎消失了。
  “24，25，26……”
  做到第三十五个的时候，脖子上面忽然又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很痒。
  但是彼得已经没空去抓。
  “41，42，43……”
  一阵剧烈的疼痛。
  有什么东西咬了他。
  “44——彼得，怎么了？”
  希德抬起头问他。
  后颈又酸又软还痛，像是落枕了一样极度不舒服。他尝试再次用力起身，却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气。
  他倒在垫子上，急促地呼吸着。
  后颈忽然像是有一把火在那里烧起来。
  “到时间了！”
  体育老师看着表，到时间后吹响了哨子。
  “彼得，你没事吧？”希德发现彼得脸红得有些异常，忍不住担心地问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而在一旁做完了仰卧起坐的男生笑了一下，嘲讽地说道：“该不会是做不动了吧？真弱。”
  他们都特别喜欢嘲弄这个聪明绝顶但是非常不合群的男孩。
  以寻找一种优越感。
  希德冷冷地看了旁边的男生一眼，起身去将彼得扶了起来。
  “是太累了吗？要不要去医务室？”
  希德伸手摸了摸彼得的脸颊。
  很烫。
  “怎么了？”
  体育老师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走过来问道。
  “他好像发烧了。”
  “让我看看……”
  希德让开位置，走到彼得背后扶着他。
  忽然在彼得后颈上发现了什么。
  他伸手去捏住那只已经死了的小只黑色长脚蜘蛛。
  又看了看彼得脖子上一处红肿。
  [没错，这就是他变异的原因。]
  “被一只蜘蛛咬了？”
  “嗯。”
  “快把他送到医务室去。”
  体育老师在希德的帮助下巴彼得背到了背上。
  “所有人，自由活动。”
  希德站在吵吵闹闹的体育馆里。
  无数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
  [会没事的，放心吧。]
  “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