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严重的病吧。
  居兰大人看着自己儿子漂移的眼神就知道了。他是个优秀的继承人, 但是有时候的确有些太依赖自己了。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 他是不是还能保持冷静继续辅佐公主殿下呢？居兰大人这么想着。
  自己的身体自己是最了解的。居兰差不多早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病是无法被治好的了。虽说魔法只能缓解症状, 但如果是一般的疾病，缓解了两年也差不多该自愈了。更何况这两年间也不是没有用药或者采取其他治疗办法。
  明浩，你应该也隐约间预感到这个结果了吧。现在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吗？
  “我今天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 好像看到公主殿下的侍女们都急急忙忙的。”
  居兰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正在不远处沏茶的儿子说：“难道公主殿下又下了什么指示吗？”
  “不……没有什么。”明浩没有转头看自己父亲的眼睛，他用茶具掩饰着, “应该还是之前提出的关于下水道的事情吧。”
  “哦哦那件事……”真是相当了不起。不论是想到这码事的公主殿下还是能够制作出设计图的那个叫绮冬的孩子都是。去大学院果然还是有学到东西。听说在海云国, 这种管道系统早就投入使用，而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竟然没能在各国推广。
  这个大陆上的人们越来越倾向于信仰女神，导致和‘女神之道’背道而驰的海云国逐渐疏远。教会又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 有意无意的向信徒灌输着科技亵渎论，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应该是成功了。
  本来居兰大人还在想着要不要趁着公主殿下去大学院学习的机会，建议国王陛下和海云国外交一下看看。没想到公主殿下先人一步……这么想来, 自己就算现在就‘不在了’, 也完全不用担心达奚国的未来呢。
  想到这里，居兰大人放心的露出微笑：“如果能看到下水道建成那一天就好了。”
  “父亲！”您在说什么……您当然能……
  明浩带着略有责怪的语气看向了自己的父亲，他想要说的话没能说出口。他想起深蓝的诊断，想起那个叫‘癌症’的可怕疾病, 也许……真的看不到了。也许真的等不到那一天。
  “哎呀, 不要那么生气嘛。”居兰大人带着笑脸, 他说, “我也差不多能够预料到了。不过现在，公主殿下这么优秀，我也能放心了。还有你也是，在这之后，要好好辅佐公主殿下哦。虽然她现在看上去很坚强，但有时候还是会露出害怕的目光，那就是你应该出面的时候了。”
  “父亲……我……”明浩有一些泄气，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小谷说这应该是由他自己决定的事情。以父亲的性格，他怕是早就猜到了，毕竟自己伪装的一点都不好。明浩说，“深蓝的诊断已经……”
  “我知道了。”居兰打断了他的说话，“很严重吧，还剩下多久呢？”
  “…………”果然已经猜到了。明浩停顿了一会儿，他说，“保守估计还有两个月左右。如果有法师庭院的帮忙，大概能到三个月……吧。”
  “是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长一些呢。”居兰大人的笑容并没有消失，他说，“但你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吧？”
  “唔……”这个竟然也被看穿了……深蓝的建议是，不应该给病人过多的期待。不论病人怎么说，人都是希望能够活下去的。如果在不确定的情况下给予了他们的生的希望，这恐怕是最残忍的事情。所以明浩本来还没想好怎么告诉父亲关于治疗的那件事。
  “公主殿下有什么计划吧？我今天还看到了凯斯被叫到了她的偏殿去。”
  您究竟看到了多少事情啊！真的只在花园里散步来着吗！明浩没办法的在心里抱怨了两句，最后还是顶不住父亲的目光，他开口说：“有一个……古代遗迹。名字叫‘塞西尔’。公主殿下曾经在大学院和皮斯曼教授一起对它进行过研究。”
  “难道在那个遗迹里……”
  “啊。在那里可能会有可以治疗您的病的方法。”明浩回答说，“只是……塞西尔地处偏远，需要穿过我国北面的极寒深海，而且，目前也只是推测……所以我才……父亲，我……”
  “我明白了。”你是害怕给我无谓的期待吧。居兰没有让明浩继续说下去，他示意明浩走到自己床前，他说，“公主殿下一定是在安排去寻找那个塞西尔了吧？”
  “是……”
  “明浩。去阻止她吧。”
  “父亲……”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我……
  “这是一个辅佐官应该做的事情。别说是我，就算是国王陛下，王后陛下，也不能让她到那种地方去。”居兰大人的语气非常认真，他说，“达奚国只有她一个王储，就算她只是擦破了一点皮，在外面对我国虎视眈眈的人都能制造出她断了一条腿的大新闻。”
  “…………如果公主殿下不亲自前往的话……”
  “你觉得她会不亲自去吗？”
  她一定会亲自去啦！而且还会有非常充分的理由，比如深蓝是她的‘臣子’，只有她会古代语，是为了完成大学院的课题……她有一百二十个理由要去，而我却说不出一个能阻止她的！明浩说：“我不想阻止她，父亲。”
  “那你就放心让她去？”
  “我想和她一起去。”
  “那这达奚国由谁来扶持？老夫我吗？”
  “父亲！！”
  “印夜王虽然是一位明君，但他也是个普通人。管理一个国家只靠一个普通人是完全不够的。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为什么幻羽国在罗密欧王去世之后就一蹶不振。正是因为在幻羽国，当权者中只有罗密欧王一个人期待着和平。”
  居兰大人的语气变得稍微严厉了一点，他说：“因此，除了王之外，我们也要有意识去维护这个国家。现在，明浩，你用作为丞相继承人的身份告诉我，你应该怎么做？”
  “…………”明浩微微低着头，他看着地面，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必须阻止公主殿下去执行危险的任务。”
  “很好。那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吗？”
  “…………是。”可是父亲……父亲我也……我也想让你活下来啊！！我……想要救您啊？这也是错的吗？这难道也不被允许吗？我……作为丞相的继承人，不能向深爱的人表达感情，甚至就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去救吗？
  那我……那我不想再……
  “打扰了。”
  就在明浩想要说点什么会让居兰大人非常生气的话之前，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两人。这个房间里应该没有其他人的，明浩立即就把手放在了佩剑上，而与此同时，莲秋就已经突然出现把刀架在了这个闯入之人的脖子上了。
  “你是……”明浩惊讶的看着这个闯入者，暂且不论他究竟是怎么躲过守卫出现在房间里的，明浩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烛会来父亲这里，“烛殿下？”
  “……是公主殿下的那个男仆吗？”一边说着，居兰大人一边做了一个手势让莲秋先放松些。莲秋迟疑了一下，可能是想到明浩还在这儿，就拿开了自己的武器，但也仅仅是往旁边退了半步。
  烛并没有介意，毕竟是他自己先闯进来的。他站在原地没动，而是开口说：“因为我不论如何都不希望公主殿下靠近塞西尔，所以想要过来看看您……也许我可以有一些办法。但……”
  “你是个妖怪吧？”是一个说是妖怪但气质也太高贵的人。居兰饶有兴趣的看着烛，他说，“妖怪的魔法也拿老夫的病没有办法啊。不过老夫也很在意，你为何不希望公主殿下靠近塞西尔呢？”
  “以前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关于塞西尔……只有死亡。关于那个‘东西’的记忆，就只有死亡和血而已。”烛回答说，“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可以治好任何疾病的机器，只知道，那里有能杀死一切生物的武器。不能靠近，那里很危险……我只记得这个而已。”
  是活了很多年，甚至参与过古代人生活的妖怪吗？这可还真是少见啊，怪不得公主殿下会把他放在身边。居兰大人好像想通了什么，以前的公主殿下对妖怪可没什么兴趣的。
  “老夫也认为让公主殿下亲自前往那里很危险。”居兰开口说，“正要请我这不争气的儿子去前往劝阻她呢。”
  “……除非你痊愈起来，公主殿下是不会改变主意的。”烛似乎很了解小谷的性子，他说，“所以我才来这里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可是看起来……我们谁都阻止不了她了。”
  “烛……你是叫这个吧？”居兰大人说，“如果你知道那个叫塞西尔的地方非常危险，那么就算是要把公主殿下关起来，我等也不会让她前往的。公主殿下是我们重要的王储，比我这老头重要多了。”
  “对我来说也是如此。”烛说的直言不讳，“我会保护她……想要保护她。她是我重要的盟友。”
  “盟友……？”什么意思？你究竟是……
  “可是她不听我的话。”烛也很困扰，他很少会用这种有点委屈巴巴的语气说话，“可能，对她来说，你也是同等重要的人吧。如果是这样，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她了。”
  公主殿下……老夫如若真的得到了您如此的重视，那也死而无憾了。但是还请您以大局为重，万一出了什么事，这达奚国究竟要……
  居兰大人看了看明浩，他没有在看自己这边，这小子怕不是又在心里想着什么让人生气的事情。而且他从小就拿公主殿下没办法，其他的就算了，这种事他也很为难吧。真是不让人省心啊，这样让老夫我怎么安心的去死啊。
  这么感叹着，居兰大人竟然从床上下来，独自站了起来！
  “父亲？！”
  “居兰大人！！”
  明浩和莲秋都非常的惊讶，他们几乎同时想要过去搀扶，但却都被居兰大人阻止了：“趁老夫还能说话，要尽快去阻止公主殿下去做傻事才行啊。”
  父亲……您就这么……不想活下去吗？
  明浩说不出话来，他与其说想去劝说小谷，不如说更想劝说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就不能稍微为自己想想？看着执意要离开偏殿去找小谷的自己的父亲，明浩决定不去阻拦。行吧，就让你们两个这全都不听劝的去对峙，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谁能赢！
  带着这种有点放弃的心态，明浩跟在后面一起来到了公主所在的偏殿。这是王宫中最大的一个偏殿，装潢华丽，足足有三个花园，生怕公主殿下在这地方憋坏了。只不过现在，公主殿下无心赏花喝茶，她站在会见室里指挥她的部下，甚至没有注意到居兰大人一行人的到来。
  “马库斯，给皮斯曼教授的消息发出去了吗？”一边看着侍女递过来的文件，小谷一边这么问。
  “放心吧公主殿下，我可是派了最好的信使。”马库斯应了一声，“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内，能筹备好这么多物资吗？”
  “那可是皮斯曼教授，她在大学院里说1+1等于3，所有学者在连夜验证完所有可能性之前都不敢说她疯了。”小谷挥挥手，表示这事儿没问题，“只要动用教会的力量，这点东西只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我也让你通知卡米尔了不是吗？”
  “明白啦~那我再去清点一下码头的货。”只要让精灵大人们说一句，教会就会拼尽全力吧。这的确不用担心了。马库斯见小谷点点头，他就立即去吩咐其他事情了。
  “公主殿下，船的事情有着落了。”这会儿奥森走到小谷跟前，他说，“我可是加急处理了，对方狮子大开口，不过对您来说一定只是小事吧？”
  “说吧，我到底要卖点什么首饰？”小谷看着文件，又接过了侍女递来的茶水，她挑起了眉毛。
  “这个嘛，只需要您头上的这颗珍珠……”奥森说到一半，小谷就把茶水一饮而尽，接着把茶杯交给候在旁边的女仆，然后顺手把头发上插着的珍珠发卡摘了下来拿给奥森：“给我卖个好价钱。”
  “得令~”奥森笑眯眯的拿了首饰就转身离开。
  “公主殿下。”紧接着就是凯斯从一群士兵那边小跑着过来，“我已经联络过海港的驻军，有不少水手经验充足的王国军都自愿执行这次任务。再加上奥森找到的船长和他自己的人，我想船员方面已经足够了！”
  “很好，辛苦了凯斯。等奥森回来，他会跟你说船员的津贴问题，要是不给钱的话，不管什么人只要接触到极寒深海的冷风就要打退堂鼓了。”
  “是。”
  “公主殿下！您需要的药品和衣服商人已经送到王宫门口了！”
  “公主殿下——”
  因为小谷实在是太忙了，她几乎被所有人围住了，居兰大人根本找不到空间插嘴甚至露面。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小谷竟然已经可以一次处理这么多公务并且有条不紊。
  “哎呀，这不是居兰大人吗？”这会儿，乐正的声音从会见室门口传来，她有点惊讶的看着居兰大人，“您身体还好吗？怎么亲自到这儿来了？”
  “我……”这就是那位远近闻名的交际花吧。哎，这么近看她一眼，倒是觉得那些公子贵族对她神魂颠倒也是不怎么奇怪了。居兰大人想了一下，他说，“倒是您，乐正小姐。您也找公主殿下有事吗？”
  “是啊。”乐正露出微笑，她说，“听说公主殿下要出海，我想着怎么也需要钱吧，就在贵族当中游说了一下，得到了一笔捐款。”说着，她就把手里的文件给居兰大人看，“这还只是一部分，不少贵族小姐和夫人们也都想在上面签字呢。”
  这、这可真是一笔不小的捐款……长得漂亮又能说会道可真是为所欲为啊！居兰大人差点咳嗽起来。
  “乐正小姐，明浩大人？你们怎么全在门口……啊！失礼了。居兰大人您在啊！”玛夏，或者说玛萨尔吧，他今天难得的穿着男装，他奇怪的走过来，“居兰大人，我们好久没见，您还记得我吗？”
  “你是……玛萨尔吧？”无敌的莫尔斯的弟弟！居兰还记得他，“你也成为公主殿下的近臣了啊……”
  “公主殿下不嫌弃我比不上哥哥。我会努力不输给哥哥的为公主殿下服务的。”玛萨尔露出笑容来，他说，“抱歉，公主殿下好像有急事要和我说，我先告辞了。居兰大人，乐正小姐，明浩大人。”
  这么分别向三人行礼，玛萨尔就也走进了‘公主包围圈’。乐正看着他的背影人，然后又看看若有所思的居兰大人，她说：“那么我也去向公主殿下汇报了，居兰大人。请您不必担心。回去休息吧。在这之后，我会带着乐正小姐特制茶点去探望您哦！”
  “哈哈……那老夫可要好好期待着了。”
  得到了居兰大人的回应，乐正也微微行礼，接着离开了门口进入了会见室。明浩还以为自己的父亲也会跟着进去，结果没想到他竟然转过身一副要打道回府的架势。
  “父亲？”明浩有点惊讶，他说，“您……不去劝公主殿下了吗？”
  “老夫真是多虑了。”公主殿下根本丝毫不用担心。居兰大人挑起了眉毛，他摇摇头说，“老夫怕是已经没有劝她的立场了。”
  “难道您……”不会吧？！公主殿下一句话都没说，就被父亲给劝好了？！
  “去吧去吧。你也跟着公主殿下去吧，明浩。”居兰大人说，“作为辅佐官，你要好好保护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确保她安全回来。”
  “是、是……？”竟然真的……同意了吗？！
  “哎呀……老夫好像可以看得到下水道建成了。”居兰大人没再说什么，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念叨，“去看看那个叫绮冬的小姑娘吧。老夫也对海云国的技术相当感兴趣呢。”
  父亲……
  明浩惊讶的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然后又转头看看会见室里忙碌的小谷。公主殿下……您真是不可思议。虽然还没到那个叫塞西尔的地方，但我却已经有点放心下来了，父亲难道也是同样的感觉吗？
  烛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边，看起来没有人能够劝阻公主殿下了。他并没有放心下来，他仍然忧心忡忡。没有见过塞西尔那致命武器的人，是无法想象它的危险的。当时自己又无法说服小谷……那么就只能……和她一起前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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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是曾经过劳死的社畜，小谷子对于高强度多线程同时作业怕是再熟悉不过了……（苍苍露出了理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