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
作者:聿衍沧海      更新:2022-05-11 22:25      字数:4291
  今日风云舍生道人山人海,几乎全玄宗有空闲的大小道生都来了,纷纷围观三年一度的新弟子入门试炼。玄鸣涛不知玄宗竟然有这么多人,看起来整个封云山头都站满了道士,突然就紧张起来,他与一众新弟子立在山门牌坊下,屏息等待着即来的考核。没一会儿,宗主,老弦首和老奇首的光影在六弦四奇的簇拥下,降落在风云舍生道的最高点,他们也不现出真身,只凌空俯视。
  经过示意,穿玉霄和定天律便开始向新弟子们说明考核事宜。在他们说起来似乎考试十分轻松简单,只要平安度过三天的野外生存,到第三天太阳下山之前回到风云舍生道,进入玄宗大门的人即为成功,但谁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呢。
  原以为只要坐在藏经阁里每人一份试卷写写论述题,或者在重霄宫东殿考考指法,在丹房里安安稳稳地配配药,在归元殿经历一下小紫牌基础阵法的摧残,又或者在演武道场跟其他师兄弟们1v1pk,最多再加个面试,回答一下宗主和尊长们问的刁钻问题。多么和谐正常的考试啊,果然是自己想得太轻易了么……玄鸣涛突然想起贝爷的野外生存法则,不会真沦落到要吃|蛤|蟆|什么的吧……想想都起鸡皮疙瘩,但看其他师兄们,他们竟然莫名松了一口气,难道想的是更难的测试?
  原来这次玄宗的招生测试做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入门试炼确如玄鸣涛所想那样一板一眼,但这次,居然拿出了最高规格的破境试炼,那是只有修炼到一定境界的道生才能抵抗的幻海心谛。不知是谁的建言,宗主竟然批准了,这下这帮新弟子可有的受了。难怪今日来看热闹的道生这么多,不过心海试炼有多层不同难度,宗主为了保证生源下令只开放了最低层次的考验。但即使如此,对于新弟子来说,依旧是一趟前途未卜的艰难之旅。
  每人可以携带的工具都是固定的,只有一把铁剑,女弟子还可以多配一个水壶。领完的人就可以先行下山,三天内回来即可。
  这也太随意了吧?没有规定去哪儿,没有任何任务,甚至也没设定任何目的性考验,难道就是让他们下山去过三天轻松愉快的凡间生活,然后按时回来打卡就完事了?
  ‘枉费孩子努力了这么久!居然这么轻松!想枯……╭(╯^╰)╮’
  玄鸣涛忿忿地抽紧剑带,将背剑稳妥地背在身后,这三天没有分给男弟子任何干粮,所有衣食住行都要靠自己解决。他本想跟白子墨一起出发,但穿玉霄却说只能一个一个排队下山。搞什么名堂,排队下山不也能一起走吗?
  白子墨真的跟他心有灵犀,也想着搭伴一起会比单独行动更安全有效。想着不让一起出发,不如先去山脚等待。但是,踏出风云舍生道那刻,白子墨就发现事情没有他们想的这么简单……傻兮兮的玄鸣涛还以为这是趟堪比放假的轻松之旅,在剩下还在排队的师兄们之间左顾右盼,不过其他新弟子也跟他一样的心情,甚至还有说有笑计划下山后要一起去大吃大喝一顿。
  远远眺见六弦四奇,玄鸣涛向师兄师姐们咧了个大大的笑脸,好像是想告诉他们自己没问题,一点不用他们担心。只有紫荆衣拿羽毛扇遮起自己的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墨尘音倒回应了一个微笑,其他人都表情严肃,甚有一种大事降临的感觉。尤其是苍,比平时更加面无表情,甚至侧过身回避玄鸣涛望过来求鼓励的视线。事实上除了新弟子,其他发觉今年试炼非同一般的道生们都表情凝重。
  管他呢,听说道境是四境中最美的,这次一定要好好参观参观。
  终于轮到他了,玄鸣涛定了定神,脚步稳健地踏上下山的道路。一脚踏出,眼前景物突然变化,他竟直接站在了三个月前刚穿越过来时苏醒的地方。这直通车也太快了吧,这下该去哪里找白子墨汇合呢……
  要是第三天日落之前必须回到玄宗总坛,那么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在山脚下苟两天半,哪儿都不去也不乱跑,反正最后按规定是准时回去的人算通过,既然如此还是以考试为重,游览什么的等正式入门后也来得及。抱持这个心念,玄鸣涛开始寻着记忆中前往总坛的路进发,上一次还是老爷子直接送他飞上去的,这次徒步走,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所有的身外之物除了一身道袍道簪,就只有一把铁剑,想要在野外生存下去,食物和水源是必不可少的。他似乎忘记现在自己已经是个有点功夫的小道士了,本可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有剑有法术,随便搞点吃的还不是易如反掌。但潜意识里总归还没从现代人的身份中转换过来,哪怕背上背着剑,玄鸣涛还是一心谨守着现代人的野外准则。
  道境真是风景秀丽,处处鸟语花香,哪怕已经入夏都不觉炎热,四季如春的道境真的有酷暑和严寒吗?走了半日,一个人都没遇到,幸好沿路收集了不少果子,虽然叫不上名,但是味甘多汁,吃三天都不会厌。外袍已经被当成包裹食物的背囊,没有了长衣飘飘,一身干练的武者短打,行动起来更加便捷。三个月来他已经从小寸头长到了齐肩的小长发,头上的道簪是小道子们标配的统一着装,不会梳发髻的玄鸣涛经常要劳烦大白师兄帮忙才能仪容整齐地出去见人,不拿木簪扎起来真有点假洋鬼子的意味。这三天出门在外,其中一个最担心的地方竟然是,万一发型乱了怎么办!
  ……
  明明应该是往山脚下走,怎么看眼前的景色越来越乱石嶙峋了呢?玄鸣涛停住脚步,他意识到自己的路痴症可能又犯了。前方再无路可走,已是一片断崖,刚想回头,竟见身后郁郁葱葱的林道也不见了,天地之中只剩他一人可立的一块小石台。突然,石台四方冒出巨大的武神像,四尊熠熠生辉的武神将他团团围住,张牙舞爪似要将他碾成碎片。
  “等等!!”玄鸣涛惊得大呼,“巨灵神?!现在是在演西游记吗?!手下留情!我不是猴哥啊!”
  武神像哪听得懂他的胡言乱语,纷纷举起大锤子砸向他所站立的断崖,玄鸣涛急忙抽出配剑,却不敢硬抗那些巨大的锤子,左跳右闪惊险万分。挥剑也不作攻势,而是奋力挡住四面飞来的乱石,脚下的石台子被砸成好几截,差几分他便要跌入深渊。
  “稳住!别方!”玄鸣涛气喘吁吁地单手扒着碎裂的大岩石,一边紧张地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几个虚影吗!一看就是术法!”
  猜对了,要是这么明显的术法都猜不出来真是太丢紫荆衣的脸了。然而猜到是术法破不了又有什么用呢——
  “我警告你们啊,莫挨劳资,把劳资惹急了,让你们全变成纸糊糊!”
  武神像不能言语,但神情明显比刚才更加愤怒。
  “哦唷,还敢打是吧!给我等着!”玄鸣涛故作气势地顿剑在地,手捻道印,两袖盈风,大喊道,“伏天王,降天一!”就在武神像们被他气势唬住的时候,他突然漏气:“跳崖不死,不跑是傻子!”
  武神像们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坚信霹雳里跳崖不死的定律,玄鸣涛面朝深渊纵身一跃——当然还没这么傻直接跳——“操天道,化两仪,乾坤转挪阴阳生——”
  紫荆衣教的保命术法再不拿出来,故事恐怕就要完结篇了!玄鸣涛在跳崖的瞬间念出了他练得最熟,也是唯一一个会用的瞬间挪移术法,乾坤逆转直接将他平安送到了崖底。四座武神像不依不挠也追了下来,眼看又要被追上——
  “没完了是吧!”已经脚踏实地就少了一分劣势,玄鸣涛奋力挥剑,开始发起反攻,只是他念出的招式名就有点——
  “万神劫!”没过脑子就这么喊了出来,结果只是连剑气都没有的普通挥剑……武神像正要嘲讽,想不到突然从天而降上千云气所化的剑刃,将四座武神像围在其中无法动弹。
  “云天极刃扫天阙啊!四八四撒!我说啥你们都信啊!”玄鸣涛夸张地大声笑道,“这明摆着考术法,不知道我还有压箱底的小紫牌云天剑吧!”
  ……
  摆脱了武神像,玄鸣涛才开始谨慎起来,看来这一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太平,考验一定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但为何一路走来还没遇见其他师兄弟呢?
  崖下景色又恢复繁荣,日渐昏黄,是该考虑捡一些干柴起个火堆,以免晚上被野兽袭击。但这些都不用他操心,他遇到了今天的第一个人,那个人似乎是附近的村户,牵着牛背着下地的锄头正回家去,只是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前面那位大哥,等一等——”管他脸色好不好呢,好不容易遇到人,说不定晚上不用风餐露宿,还能饱饱吃上一顿呢。
  那路人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玄鸣涛,深陷的眼窝看起来疲惫异常。
  “这位大哥,可是附近村落的庄户?我乃玄宗弟子,下山历练,天色已晚还没找到落脚处,请问能否带我进村里留宿一晚?”玄鸣涛礼貌地问。
  “小道长,你还是走吧,我们这里正闹疫症,年轻力壮的都跑了,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没几天好活了,你年纪轻轻,别沾染了病气,白白赔上性命。”大叔惆怅地叹了口气,赶着饥瘦的老牛继续往家走。
  “疫症?难道这关是考医术的?”玄鸣涛低声自言自语,“可是我的医术能够医好他们吗……”虽然知道只是考验,但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摆在眼前,任谁都不忍弃之不理。
  “我会医术!”玄鸣涛鼓足勇气又叫住了大叔,“带我进村吧,玄宗弟子都会医术,让我来试试能不能解除你们的疫症。”
  这句话是很没底气的,大叔似乎也没抱太大希望:“唉,何必送死……”
  ‘我也不想送死啊,但是不医好你们我过不了关啊……’
  他们一前一后进入了死气沉沉的村庄,村口石碑上刻着四个字,竟是——月华之乡。
  这儿是月华之乡!玄鸣涛做梦都不敢相信月华之乡,那个传说红尘中最美的神仙乡,居然破败至此。想到日后还会被迫成为第四个封印地而全村尽毁,入眼又见得街上到处躺着得了疫症的村民,一阵不忍涌上心头。人说医者父母心,今日拼尽全身医术,能救一个是一个!
  令人欣喜的是,分散一天的众位师兄师姐在暮色渐沉时分纷纷赶到了月华之乡。
  ‘吾道不孤!’
  玄鸣涛心中激动地呐喊,有白子墨和其他师兄师姐一起帮忙,瞬间就底气十足。
  他们一众新弟子五十多人全部留宿在月华之乡,许久没有这么热闹的村子变得充满活力。大家没有谁想当领头羊发号施令的意思,也没有拉帮结派各自为政,当晚就分工配合,有条不紊地照顾病人处理病情。其实说是疫症,似乎也没有那么棘手,也许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吧。
  玄白二人是煎药组的,直到半夜大家都去休息了,他们还撑着头顾着药炉子,不过正好可以跟大白交流一下第一关的情况。白子墨不愧是他们之中资质最高实力最强的新弟子,他竟然将武神像全部打败,还破解了那个困阵,说的什么卦位什么生门死门,反正玄鸣涛是听不懂的,只一脸震惊地崇拜不已,吹捧得白子墨也开始沾沾自喜起来。
  “今晚既已相遇,下面的关卡不如一起闯吧,还有音律,经文和剑术试炼,如果有危险我们也能相互照应。”
  “基本上不出意外都要麻烦你照应我才是。”玄鸣涛深有自知之明地说,“我的大白最厉害,什么都会,小弟我恭敬不如从命地躺赢啦。”
  “何为躺赢?”
  “顾名思义,就是有事你上,我坐享其成,可以吗?”
  “哈,有何不可。”
  想也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一直在水镜后监察新弟子试炼一切言行举动的宗主和两位师叔伯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夜深人静后,所有新弟子都无一例外进入了一场奇怪的梦,每个人都梦见了自己最渴望的东西,这时贪嗔痴疑慢全都暴露无遗,内心的另一面被赤|裸|裸|地摆在新弟子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