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作者:哈哈洪      更新:2022-05-17 19:56      字数:5029
  晚膳时分,薛溯鸢只穿着简单,披着头发便携着许岚边聊边吃,她想着今日王定肯定是要来竹蕴阁的,见着夜色下容色出彩的许岚,心下倒是冷笑。这样隆重的打扮,却不晓得,论姿色宫中无人可比苏岱,可这与朝堂牵扯的美人,却是王定的痛处。
  “皇上驾到!”
  随着高昂尖细的唱到声,一行提着灯笼的仪仗队井然有序地进了竹蕴阁的院子,薛溯鸢停了筷子看了眼许岚,许岚已经是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薛溯鸢紧走两步到了殿门口,她因为不出门,穿的也单薄,在寒风中纤瘦的身姿宛若月下仙子,有几分朦胧之感,倒是一旁的许岚,甚是华丽隆重。
  薛溯鸢盈盈一拜:“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王定见她脸色已经好多了,心情也高兴:“大病初愈,怎么出来了?”王定伸手扶起了她,握了握她的手,已是有些凉了:“怎么穿的这样单薄。”
  薛溯鸢笑了:“整日里不出门,哪里要穿那么多。”
  “如何就不出门?现在不就出来了吗?”王定看着薛溯鸢莹白的一截手腕。
  “那是陛下来了,陛下来了,臣妾还哪里顾得上旁的,便是冻着了,也是心甘情愿的。”薛溯鸢仰头卡着王定的眼睛,最是真切的笑意,土味情话可劲招呼。说着便也叫起了许岚:“妹妹快起吧,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
  薛溯鸢拉着王定进了殿内,外面下着雪,薛溯鸢伸手拂落了王定肩头的雪花,又伸手捂了捂王定的耳朵,有些凉:“当差的怎么这样不仔细?陛下的耳朵都冻红了,也不给陛下披个披风。”
  王定笑了,心情都好了些,寻常嫔妃是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的,只会看自己打扮的好不好,就如同正在替自己拍去雪花的许岚,王定看着薛溯鸢睫毛上的雪花,连发间也藏了些雪花,只觉得薛溯鸢越发合心意了。
  “陛下可饿了?”说着薛溯鸢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冬日里饭菜凉的也快,陛下累了一天了,不如许妹妹先陪陛下用些,臣妾去小厨房做两个新鲜的小菜。”
  经薛溯鸢这么一提,王定才看向许岚,许岚连忙上前:“嫔妾遵旨。”面上笑颜如花一般动人。王定却问薛溯鸢:“怎么要你亲自动手?厨子呢?”
  “怎么,陛下就吃了一回臣妾的手艺就腻了?”薛溯鸢停下往出走的脚步:“臣妾平日里一个人用膳很是无趣,好容易陛下来了,便想让陛下和妹妹陪着用些家常菜。”
  王定听着这话,便点了点头,入了席。
  许岚连忙陪着坐在王定身侧,伺候着布菜,却不想王定冷下脸来:“好没规矩。”
  许岚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罪,连带着殿里的奴才都跟着跪了下来。李尚开口:“主子有所不知,圣上入口的东西都是要一一查验的,布菜一事也该由奴才来。”
  “臣妾失礼,请陛下恕罪。”许岚叩头。
  王定也不叫她起身,只示意李尚让人查验,许岚却是发起斗来,只要饭菜有了半点差错,自己就是一个谋害圣上的大罪,冷汗都下来了。待查验之后,奴才退了下去,王定吃了口李尚布好的菜肴才开口:“果然不及顺才人手艺。”这话却是半真半假,厨子自然是做的比薛溯鸢好的,只是不新鲜了,王定也吃腻了御厨的手艺,御厨做的再好对他而言也不新鲜了。
  “姐姐蕙质兰心,哪里是宫中厨子可以比的。”许岚乘机奉承。
  “你是?”
  许岚却是心都凉了,抬首道:“臣妾曼音阁采女许岚。”
  王定点了点头,并不说话。许岚便跪在冰冷的石砖上,也没有人敢起来,过了一刻钟以后,薛溯鸢才领着竹沥端着饭菜和果酒进殿,看到殿内跪了一地,心里知道,王定这是要做给许岚看呢,是要让后宫众人知道,竹蕴阁薛溯鸢是正正经经的新宠,这是要断了她在皇后那里的退路。
  便装模作样的惊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说着把菜端到桌上:“这天寒地冻的,仔细冻坏了妹妹,陛下快让妹妹起来吧。”
  “既然顺才人替你求情了,那便坐下罢。”王定顺着说。
  薛溯鸢只装着受宠若惊的继续道:“陛下想必饿了,臣妾便坐了两个小菜,上回陛下多用了几筷子冬笋,今日臣妾便又做了些,陛下快尝尝。”
  王定倒是真的饿了,便多吃了些,只是薛溯鸢念着今晚侍寝不怎么吃,而许岚吓了个半死,哪里还吃得下,只尝了两口薛溯鸢做的菜肴,觉得不过尔尔,心里更是认定王定这是爱屋及乌。
  待王定吃了个七八分饱便问薛溯鸢:“平日里你一贯是喜欢独处的,近日怎么留了人一块用膳?”
  “回陛下,皇后娘娘有意令臣妾在年宴献舞,可陛下晓得的,臣妾素来只会些女红之事,哪里会这些?”说着,替王定盛了碗汤:“倒是许妹妹身姿曼妙舞技过人,昔日一曲美人面被陛下选在身侧,臣妾便想倒不如让许妹妹先准备着,以免臣妾学艺不精,登不得大雅之堂。”
  “昔日的事,朕是记不清了。”王定端起汤尝了一口,倒是解腻。
  许岚看着皇帝这样自然地喝了薛溯鸢递过去的汤,倒是喜欢的样子,只觉得嫉妒的要咬碎了牙,同样是伺候陛下用膳,自己便要问罪不懂规矩,而由薛溯鸢来,便是体恤陛下,这样的差别,何等诛心。
  “陛下日理万机,哪能事事放在心上?臣妾整日里无事,便想着皇后娘娘美意不可辜负,臣妾多向妹妹讨教,只是臣妾素来粗手笨脚的,这跳舞又是童子功,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学会的?不若陛下替我同皇后娘娘说说,便由妹妹能者多劳吧。”
  王定吃饱了,便停了筷子,薛溯鸢起身亲自伺候他净手洁面,画面倒是温情满满。
  “你倒是会躲懒?”王定擦着手,随口道:“朕要是答应了你,你要如何报答朕?”
  “臣妾见陛下似是不太喜欢针线房的手艺,冬日苦寒,不如臣妾替陛下做件披风如何?陛下如若再冻着了,臣妾可要心疼死了。”薛溯鸢巧言笑兮,接过王定擦过手的布巾递给奴才。
  “好,便依你所言。”王定点头同意,却深深看着薛溯鸢:“朕喜爱红梅孤洁之姿,便以红梅为纹吧。”
  薛溯鸢捏着帕子的手狠狠攥紧了,他这是重提那晚的羞辱,是在告诉自己不过是个玩意,不要再耍花招!面上脸恰到好处的白了几分,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看着王定,微微哑着声音道:“只要陛下喜欢,臣妾怎样都好。”
  许岚受了惊吓,又达到了目的,便告退了。
  晚上薛溯鸢自然又是受了好一番折腾,第二日,早早伺候王定起身,王定去凤仪宫用早膳,薛溯鸢倒是有空慢慢悠悠吃个早饭。有王定在凤仪宫,孙芸不会想让她们去凑热闹的,果不其然,在用早膳时,凤仪宫就免了今早的请安。
  薛溯鸢用膳之后就去看向戈了,他气色好多了,也可以走动了,说要近前来伺候被薛溯鸢拒绝了,现在王定还怀疑她,向戈往前凑只怕下一次就没这么轻松了。薛溯鸢思及给王定做披风的事,她懒得再和他百般做戏千般纠缠了,打算借此事,让王定相信她,至少能少折腾她。进了内殿,薛溯鸢坐在绣架前出神,竹沥捧着一批深紫色的织锦进来了:“主子,奴婢已经选好了填充的棉物,按着您的意思取了深紫色的织锦,主子且先绣好花样子吧。”
  “替我在绣架上装好吧,取白色色的绣线来。”薛溯鸢起身取了几只宽口杯盏:“这几日多准备些补气养血的汤药。”
  “是。”
  “取刀来。”薛溯鸢微微挽起左手的衣袖:“再取些纱布来。”
  竹沥有些不解,犹豫着去一一取来了,看着薛溯鸢接过刀子便径直划开了左手手腕,竹沥吓坏了,慌忙上前想压着伤口,却被薛溯鸢躲开了,将血滴在盏内:“我吩咐你准备的盐水泡好了吗?”盐水是用来固色的,只是比起专业的固色剂自然差了许多,就是要露出痕迹让王定知道,为了达到目的,自然血腥味也不能去干净的。
  “主子何须如此?”竹沥眼泪都要下来了:“奴婢这就去端来。”
  薛溯鸢看着血已住满了那几个盏,便拿着纱布仔细地裹在伤口上,便吩咐竹沥:“把绣线泡在里面,先泡三个,其余几个杯盏先封起来,多染几次,颜色才均匀。”
  “奴婢知道,奴婢在这里守着,主子去歇息吧。”
  “不了,我先把枝叶绣上。”说着便便坐回了绣架前,抚摸着细腻柔亮的织锦:“紫气东来,倒是好意头。”
  一连几日薛溯鸢日夜不休地绣着要送给王定的披风,尤其是这披风上的红梅,按着王定的戏言用薛溯鸢的鲜血染就。倒是曼音阁的许采女倒是在昨夜承宠,一举晋了御女,并被许了在年宴上献舞隆恩。只是每每请安,皇后看她倒是不冷不热的,看来新晋的许御女没少在孙芸面前嚼舌根。今日晨起,薛溯鸢险些晕了过去,因为失血的缘故,脸色极差。她到凤仪宫时正好和许岚一块进去,给皇后行礼问安之后,孙芸倒是晾着薛溯鸢和许岚聊得火热,曼音阁一时风光无限。
  “禀皇后娘娘,嫔妾昨日受风,今天实在有些不爽利,嫔妾想先告退了。”薛溯鸢有些头晕眼花,见孙芸和许岚话头一起就没完,便起身告辞。
  “顺才人便先回吧,本宫见你这几日脸色是不大好。”皇后虽是笑着的,眼睛里却一片冰凉。
  薛溯鸢对此恍若未觉,恭敬地告辞便回了竹蕴阁,王定的披风她已经快完工了,竹沥和向戈都说披风上的梅花栩栩如生,薛溯鸢对自己的绣技也颇有信心,她回去便给披风收了尾,披风已然成型,她知道王定对自己虽然有几分兴趣却也不当回事的,因此这披风定要费上十足的心力,得要他真心喜欢才能被他穿上,而绣线上的血腥味,一般人是闻不出来的,但是,孕中之人最反感腥味。
  薛溯鸢将披风小心叠了起来,放在明黄色的锦盒中,抚摸着披风上的精美刺绣:“竹沥,把东西送去紫宸殿。”
  王定这日宿在紫宸殿中,晚间,李尚带人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进来,躬身道:“圣上,竹蕴阁顺才人送来的,圣上可要瞧瞧?”
  “打开看看。”王定放下书,他想起薛溯鸢说要为他做一件披风的事,竟然这样快,想来是早就做好了,不过那日故意提起罢了。
  李尚便打开了锦盒,露出披风,王定也被披风上的红梅吸引了,深紫色的底,鲜红怒放的傲骨红梅,当真是栩栩如生。看到这花样子,倒是相信了这是薛溯鸢赶出来的,这个女人到底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心思的。
  “她有心了,天冷,便留着用。”
  李尚一听这话,知道王定是喜欢的,果不然第二日便穿上了,一连几日都用着,就连皇后见到都夸这红梅巧夺天工。
  这日王定去了流华宫看望苏岱,她这两日不知是不是因为月份大了,心浮气躁,害喜越发厉害了,难受的不行,只是宫里的御医、医女都道是皇子活泼,没什么打紧的,却也只能忍着。见到王定高兴的不得了,只是看着王定身上的披风便有些不自然了,她早就知道这是薛溯鸢做的,自然不高兴。
  只是她本来时不想多说的,只是王定一靠近,她便闻到一股子腥味,当下便有些反胃,捂着口鼻:“陛下这披风怎的一股子腥味?”
  “是吗?”王定来不及细想便脱下来给李尚,扶着苏岱坐下。接过茶给苏岱,一想自己初次用它好似是有若有若无的腥味,他只以为是错觉,现在见苏岱反应这么大,倒是放在心上了。
  “这是哪位妹妹的手艺?”苏岱装着不知道的问。
  “你怎知不是绣局的手艺?”王定明知故问。
  “这样好的绣工,哪里是绣工局可以比的,一看便知是哪位妹妹恨不能熬瞎了眼睛绣的,陛下又如此喜爱,臣妾又不是傻子。”苏岱娇笑着道,只是虽然王定脱了披风,她却依旧能闻到那股子腥味,难受的紧,只能强压着。
  “是顺才人的手艺。”
  “臣妾就说这顺才人当真是三头六臂不成?皇后娘娘如此看重她,现在不过做个披风,陛下又这样喜欢的不得了。”苏岱含酸捏醋的开口:“只怕不过几日,陛下心中便再没了臣妾了。”
  王定心下厌恶她这番做派,面上却是一派深情:“不过一个披风罢了,朕见绣活好便穿上了,倒是惹你伤心了?这顺才人到底出身低贱,连带着做的东西都冲撞了你。”说着将苏岱拥入怀中:“快别气了,你若气坏了,朕和小皇子可都要难过了。”
  苏岱听他这样说,纵然百般不适,心里也高兴,嘟着嘴:“顺才人小门小户的,纵是给陛下做了件披风,绣工再精致又如何?能用什么名贵料子,亏得陛下能看的上眼。”说着苏岱靠着王定怀里仍是难受的紧,心里已然隐隐怀疑这披风有问题,且薛溯鸢是皇后的人,她心里有事,说话便更口无遮拦了,捏着薛溯鸢好一阵数落。
  王定回了紫宸殿时便命李尚召在竹蕴阁监视的人问话,等他折子批了一半,李尚便进来回话了。王定手不停,示意李尚直接说。
  “回禀圣上,竹蕴阁的人回话说。”李尚看了眼王定,才接话道:“说这红梅是用顺才人的鲜血染就的绣线绣制的。”
  王定抬头看向李尚:“什么?”
  “红梅是顺才人用她自己的鲜血染了两回的绣线绣的,奴才查证了,顺才人今日都在吃补血的汤药,这两日晨起险些晕了过去。”李尚知道,这回竹蕴阁的这位顺才人是彻底进了皇帝的眼了,这样决绝痴心的女子此番定然打动了圣上的心。
  王定搁下了笔,挥手示意李尚退下。看着一旁的架子上搭着的披风,想起自己那夜因为刘织生病一事迁怒薛溯鸢,用她的血滴在红梅图时曾恶意道血染的梅花才好看,这个聪慧的女子如何不知自己的羞辱之心,只是即便如此,她也把他随口的喜欢记在心里。纵然没有孙芸出身高,比不得苏岱貌美,亦没有刘织与她的情分,可这个女人到底是真心喜爱他的。
  王定想起今日苏岱说的种种讥讽之言,心中有些酸楚,起身取下披风穿着便出了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