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作者:哈哈洪      更新:2022-05-17 19:56      字数:4920
  宫里的日子依旧平淡无奇,只是每每在凤仪宫请安时,许岚可谓成了孙芸的左膀右臂,若非薛溯鸢还是王定明面上的宠妃,只怕不知道要受多少苛待和委屈。在一派风平浪静之中,年关如期而至,薛溯鸢因着美人位份也分到了金纸,用来包东西赏人,薛溯鸢也不懂这些,竹沥倒是持家的好手,便全权交由她处理,薛溯鸢做主升了她为竹蕴阁的大宫女,薛溯鸢的厨艺也大有长进,每每王定来竹蕴阁,都是由薛溯鸢亲自下厨,她怕王定吃腻了,只能变着花样做。
  “主子,今儿个大年三十,陛下大宴六宫,陛下前儿个赏的那匹紫色的蜀锦已经由针线房做好了送来了,可要穿上?”竹沥替薛溯鸢在镜前整理发髻:“主子今日的打扮可算是华贵了些。”
  “大年夜,哪能再这样惨兮兮的,没得讨人嫌。”薛溯鸢缓缓转了转头,发簪上垂着的坠子也晃了晃,她戴了整整一套金制头面,妆容也少有的迤逦,这样隆重的装扮倒是她入宫来头一回,可惜王定大宴百官和群臣中,薛溯鸢的母家排不上号,也见不到女儿的荣光。这样雍容雅致的装扮自然是不想被许岚一举比下去,虽然今天注定是许岚大出风头,但她也不能示弱,否则今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向戈捧着那套金铃铛首饰照例给她戴上,竹沥便领着一众宫女替薛溯鸢穿上层层叠叠的宫装,因为是冬天,这从头到脚的重量还真是不少,不过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新宠的样子,这回向戈和竹沥领着人跟着薛溯鸢一块赴宴,竹沥出门前提她披上了深蓝色翠竹图样的披风,小心搀扶着她上了轿撵,朝含元殿去。
  薛溯鸢靠着软枕,侧头看着窗帘飘动时透出的移动的宫墙,入宫两年有余,这一次才是她正儿八经的在年宴上亮相。
  “主子,到了。”向戈的声音传来,轿夫掀开帘子,薛溯鸢伸手搭着向戈的手腕下了轿子,才下来,就看到了赵如意在宫门口停下来看着自己,薛溯鸢知道,她想和自己搭个话,便和她一同进去了:“如意妹妹好早,怎么不进去?”
  “嫔妾刚到,寻思着姐姐该来了,便想同姐姐一道,还望姐姐不嫌弃。”赵如意的态度今非昔比,少不得谄媚讨好。看着薛溯鸢通身的金饰华服,只觉得顺美人但真是独一份的好运气。
  “哪里会嫌弃?这样的缘分,我自然是高兴的。”说着便和她一同从偏门进了含元殿,后妃和朝臣的入口不一样,含元殿当差的人见着薛溯鸢倒也算殷勤,领着她们入了席,薛溯鸢在苏岱下首,离王定的王座倒也还算近,只是帝后的位置高高在上,往下朝臣已经坐了满满当当了,只在最前面的左右两个席位都还空着,是护国将军和孙丞相的席位。
  “两位来的好快。”薛溯鸢正和赵如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苏岱的声音便传来了,她今日可谓盛装而来,只是脸色不大好,即便如此,在浓妆之下可谓倾国之姿。薛溯鸢和赵如意都起身来,赵如意规矩地行礼问安,薛溯鸢与她平级便只口头问了声好。
  “顺妹妹今日当真是艳光四射,当真是京城的水土养人,顺妹妹是越发动人了。”说着边走近了站定,微微斜了眼睛看向薛溯鸢:“可惜了妹妹的父亲,在小县城里,不知要受多少委屈。”苏岱并不理会赵如意,只盯着薛溯鸢,笑的不怀好意。恰在此时,护国将军苏霖和副将同刘世一块进来了,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嫔妾谢过姐姐挂念家父,只是父亲虽处地方,却也是为陛下尽心力,身负皇命,哪里能算的上委屈呢?能为陛下效命,是家父之幸。”薛溯鸢说的冠冕堂皇,有苏霖在,苏岱自然是底气十足,可薛溯鸢却要想法子圆回面子,只能好声好气笑道:“姐姐身怀龙种辛苦,不宜久站,快入席坐下罢。”说着便示意赵如意起身,和苏岱一同入座。
  众人都坐定了,殿中也安静了下来,苏岱面不改色的轻声道:“妹妹果真伶牙俐齿,倒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难怪陛下这样心疼妹妹。”说着喝了一口茶水:“只是妹妹再能说,恐怕今日之后,就再没了这翻江倒海的本事。”
  “姐姐教训的是。”薛溯鸢软软的应下了。苏岱冷下脸来,不再说话,这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确实令人不爽快。
  不多时皇帝和皇后便一同到了,众妃和群臣起身行大礼,二人方才入席。王定随口应付了几句,便是开场舞,圆台之上,倒是声势浩大。许岚吊着绸缎从天而降,舞姿动人,的确艳惊四座,薛溯鸢看着她高难度的一段舞蹈下来也是赞叹不已,这样的身姿,只怕从小到大没有一丝松懈方有今日。
  果不其然,一舞毕,王定就大赞了许岚,当即晋了宝林位。
  许岚下去更衣的空档,苏岱凉凉地开口:“许宝林这一舞可真是曼妙动人,令人倾倒,顺妹妹,你说呢?”
  “舞姿的确不凡。”薛溯鸢笑了,倒是没有半分介怀的模样。目光转向了王定,四目相对,薛溯鸢缓缓笑了,眉眼皆是情意,又恰到好处地垂下眼帘,侧过头去,俨然娇羞柔情的做派。
  许岚换了衣服便入了席,按着位份,坐在了薛溯鸢身旁,看了眼自己,面上难掩得意:“顺姐姐。”薛溯鸢淡淡应了声,许岚为人轻狂却也胜在有一技之长,难怪孙芸能看中她。
  薛溯鸢神色冷淡,许岚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自然免不了多说几句:“嫔妾还要谢过顺姐姐提携,若没有姐姐,嫔妾哪能得此殊荣。”
  “妹妹擅舞,理当由妹妹献舞,哪能是我的功劳,妹妹言重了。”薛溯鸢垂下眼帘,兴致缺缺。
  恰在一派歌舞升平之中,孙丞相进了殿,竟是晚了小半个时辰,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重,孙丞相像模像样的告罪,王定皮笑肉不笑的和他闲聊了几句,一时之间,殿内的氛围好似凝固了一般,王定看似无动于衷,可朝臣却有些躁动,一众武将面上都是愤慨之色,多有不满。这一下子,孙芸和苏岱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苏岱也不再搭理薛溯鸢这样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了,冷哼了声:“孙丞相好大的面子,来的竟这样不是时候。”按理说一个美人,是断断没有资格指责当朝丞相的,可护国将军在场,苏岱自然是说什么都无碍的。
  孙丞相也装傻,半真半假的开口:“这位是哪位主子?”
  “流华宫嘉美人苏氏。”
  “本官自然有错,可你一个区区美人,如何能责问当朝丞相?嘉美人还请慎言。”孙丞相正色道,一副不把苏岱放在眼里的样子。
  护国将军苏霖起身:“圣上,孙丞相,丞相有错在先,小女出身将门,难免沾染了末将的恶习,性子执拗、出言有失分寸。”说着看向孙丞相,不紧不慢:“还请孙丞相海涵。”话是这么说,可是苏霖哪里有半分歉意,神色倨傲。
  孙铮脸色沉了下来,看着苏霖,双方对峙着,颇有些不满:“护国将军好大的口气,只是本官是当朝丞相、一品大员,嘉美人纵然出身将门,也是四品美人,如何能当庭叱责于本官?”
  苏霖笑了:“丞相有所不知,小女如今身怀龙种,金贵些也是有的,许是美人肚子里的小皇子在发脾气呢!”
  这话说出来,孙芸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孙铮也不能真的和苏霖过不去,只能作罢,王定这才出来打圆场:“苏霖说的也不无道理,嘉美人有孕已是大功一件,今日这样的好日子,二位可不能伤了和气。”说着看了眼苏岱:“后宫妃位多悬,今日又有许氏晋位在先,朕便给后妃们好好晋一晋位份。”说着也不理会孙芸阴沉的脸色,对李尚吩咐道:“传朕旨意,晋流华宫嘉美人苏岱为三品婕妤,竹蕴阁顺美人薛溯鸢为三品婕妤,封号不变,于出节后同策嘉礼。”
  薛溯鸢忙起身,和苏岱一同行了礼:“臣妾谢陛下隆恩。”
  再起身,苏岱看了眼薛溯鸢,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落座之后,薛溯鸢看了眼方才还喜气洋洋的许岚,此刻她转头看向自己,面上虽是笑着的,确实在是勉强,颇有些干巴巴的开口道:“嫔妾恭贺两位姐姐晋升之喜。”
  苏岱没有理会她,薛溯鸢依旧笑着道了声谢,苏岱带着三分嘲讽的转头看向薛溯鸢:“顺妹妹当真是这宫里最恭顺识礼之人,瞧着竟是半分错处也没有。”说着斜着眼看了眼许岚:“许宝林可要好好学学。”
  果不其然,许氏只能低声应下,面上添了几分苍白。她本以为过了今日,她便能在皇上跟前出头,比之薛溯鸢她自负美貌,出身也不错又自幼习舞,在六宫之中数她舞姿为最,如何能甘居于薛溯鸢之下。许岚看着薛溯鸢满头珠翠的侧脸,自己百般努力才堪堪成了宝林,她什么都不做,皇上却惦记着,转眼便成了婕妤,竟能与身怀龙种的护国将军之女苏岱比肩,而自己即便成了宝林,在宫中还是处处低人一等,许岚如何能不嫉妒。
  宴会之后,王定照例在大年夜宿在皇后宫中,苏岱显然是要和父亲好好叙叙家常的,至于苏岱和赵如意的父兄也是到场的,待离场之时,竟只有薛溯鸢率先出了含元殿。向戈和竹沥陪着她走出含元殿还能感受到背后的人好奇、讥讽的目光,想来也是,她也算是新晋嫔妃之中位份高的,临到年关,母家却无一人能上得了金銮殿在京城为官,反遭贬斥,女儿深受荣宠而母家潦倒没落也算是一个奇事。
  竹沥显然也有些失落,出来的时候看着殿中热闹的情形颇有些伤感,竟也不说话。向戈向来心思细腻,扶着她上轿,笑着道了声:“恭喜主子得封婕妤。”竹沥这才回过神来,也跟着道了声贺。
  薛溯鸢笑着应了,在轿中,隔着窗户吩咐竹沥:“春节了,你托人送些钱财东西给父亲母亲,来年家中恐怕更为艰难。也让家里晓得,我在宫里一切都好,让母亲安心。”
  “奴婢明白,主子宽心。”竹沥的声音有些低哑,似是带了哭腔:“奴婢想来夫人该受苦了,老爷被贬官,府上拮据,恐怕姨娘们又要为难夫人了。”
  薛溯鸢有些无所适从,她知道竹沥是薛家家养的奴婢,是原主的母亲卢燕一手教养的,又自小和原主一同长大,其间情谊自然是她无法感同身受的,她不大清楚原主母亲的处境。声音沉了下来:“怎么?如今我晋了婕妤,姨娘难道还敢给母亲难看?”
  “主子晓得的,夫人无子,三姨娘和二姨娘却各有一子,母凭子贵,老爷又对她们多有偏袒,且府中诸事一向由二姨娘打理,此番主子纵然得宠,老爷虽然敬重夫人,可姨娘们难保不会将老爷遭贬斥之事怪罪到夫人头上,明面上好看,可这暗地里不知要受多少为难。”说着有些哽咽:“主子的银子,还不晓得能不能用到夫人身上。没得又叫姨娘昧下了。”
  薛溯鸢听着她的声音,有些心烦意乱,薛家在安阴县,离京城远得很且远离朝堂,她即便再如何能耐也是势单力薄,不过这些琐事哪里能立竿见影呢,她尚且在苏岱、皇后和王定中周旋,对母亲的看护也是有心无力。叹了口气:“日子还长着呢,且看着吧,不必急于一时。”
  “是。”竹沥低声应下,一时无话便回了竹蕴阁。
  一进竹蕴阁的院子,伺候的宫人们都候在院子里,薛溯鸢一下轿撵,便跪了一地:“奴才恭贺主子晋升之喜,主子金安!”
  薛溯鸢见着这样的架势,叫了起来,便差着向戈给赏赐,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搭着竹沥的手进了内寝,松了口气,坐在梳妆镜前。竹沥见自己没精神便上前替她捏了捏肩膀:“主子今日劳累,奴婢伺候您梳洗着歇下吧。”
  薛溯鸢看着镜子容颜清丽的面孔,点了点头。竹沥这才开始替她卸下珠环,绷紧了一整天的头皮终于放松了下来,盘的精细繁复的发髻被一点点拆了下来,薛溯鸢看着头发渐渐披散了下来,镜子里那个骄矜迤丽的女子褪下了宠妃的伪装,在烛光中渐渐生出了几分娴静温柔,薛溯鸢看着镜子,眼眶里猝不及防的滚出了一大滴眼泪。
  “主子?”竹沥察觉了,声音有些无措:“奴婢该死,让主子忧心了。”
  薛溯鸢缓缓摇了摇头,不想说话,在这样的大年夜,独身自处、步步惊心的处境实在太伤情了,伤感的情绪自然而生,一时之间松懈下来难免有所流露。
  竹沥只能安静的帮她卸妆净面,薛溯鸢只微微红着眼眶便去沐浴了。竹沥从旁伺候,替她擦身,着衣,披上毛皮的外袍便小心扶着坐下。薛溯鸢的头发还湿着,向戈便吩咐着人将地龙烧的更旺些,又取了毛毯替她盖着腿:“夜深苦寒,主子当心身子。”
  竹沥取了琵琶来:“夜深了,烛火昏暗伤眼,不宜看书刺绣,主子若是无聊不如弹弹琵琶。”说着递了过来:“说起来,这把琵琶还是从府里带来的,主子从前擅弹琵琶,自入宫后竟也许久没有碰过了,主子可要把玩把玩?”
  薛溯鸢伸手接了过来,随意拨弄了两下,倒是感觉挺熟悉的:“帮我把曲谱拿来。”说着抚摸着琴弦漫不经心的询问:“我从前最擅琵琶?”
  竹沥取了谱来,翻开搁在小几上,笑盈盈地开口:“主子殿选当日一曲紫竹调惊艳金銮殿,圣上亲自留用,恐怕在宫中论起曲艺,主子可谓个中翘楚。”
  薛溯鸢心里咯噔了一下,原主擅曲,又是因琵琶选入□□,她原来不晓得,入宫两年都未曾碰过琵琶,本来就不大懂又疏于练习,但宫中人人都知道她曲艺过人,如若王定令她演奏她却技艺平平,又是一场风波。这一思量,也没有心思多想些旁的,看来这每日的练习是不能疏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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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一看,又被锁了,孤独可怜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