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作者:哈哈洪      更新:2022-05-17 19:57      字数:4501
  薛夫人一走薛溯鸢就收了笑容,有些疲惫地回身坐回靠椅,竹沥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微微红了眼圈,哀哀的叹了口气。向戈替薛溯鸢上了蜂蜜花茶:“娘娘说了一上午话了,用过午膳便歇一会吧。”
  竹沥走过来在薛溯鸢跟前站着,也不说话,就是神情恹恹的,皆是不舍和失落。薛溯鸢看着,端起茶盏问道:“日夜盼着,如今见着了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奴婢总以为有娘娘您撑腰,夫人在府中虽谈不上一人独大,也得是诸事顺意,今日一见……娘娘您瞅瞅夫人身上,连一件像样的物件都没有。”竹沥语气生硬,捏着拳头,恨不能好好治一治猖狂的四姨娘。
  薛溯鸢心里不痛快,把茶杯往桌上一搁,蹙眉:“薛家当本宫是傻子罢了。”一股子怒火跟着就起来了,她忍不住咬紧了牙;“这些年的银子真是喂了狗了!”
  竹沥都有些呆愣,从前主子是个怯懦的姑娘,从来只会长吁短叹垂泪自怜,后来入了宫,便是八面玲珑的贵人,素来笑脸迎人,多年来都没见过说一句重话,如今是当真恼了。向戈瞧着,挥手叫人都退了下去,替薛溯鸢续了杯茶:“他们明着给您没脸,您也无需客气。”
  竹沥担心娘娘气坏了身子,连忙安慰:“娘娘息怒,左右都是薛家的事,没有您,哪有薛家的今日。”
  薛溯鸢看着茶杯里旋转飘动的花苞有些出神,手指摩挲着勾着金边的杯口,随手把桌上的杯盏扫到地上,乒乒乓乓碎了一地,她的声音平缓透着淡淡的烦闷:“那便叫人晓得,本宫心里不痛快。”
  竹沥连忙叫人进来收拾,这些年来,娘娘还从未打砸过什么东西。向戈点头应下:“娘娘放心,娘娘的意思必定明明白白传出去。”
  薛溯鸢点头,伸手叫向戈扶着去美人榻上先躺一会。薛家给她没脸,她说薛夫人怎么着急忙慌的急着见她,哪里是见她?不过是薛家急着找她要银子罢了,正好叫薛夫人这样寒酸的见她,一则是叫她心疼自己个的母亲;二则也正好寻了个借口,薛夫人寒酸不过是因着刚到京城手头紧,想蒙混过关。真是当人是傻子,受着自己的好处还敢给她找不痛快。薛溯鸢在宫中的事已经够叫她焦头烂额了,她没精力再捋薛府那些个毫无用处之人,她决不允许旁人试图左右她。
  向戈留下宫女守着便叫鸾鸣宫的宫人都晓得了,薛夫人在府中受了委屈,一贯脾气极好的宜修容都摔了东西。用不了多久满宫里便都该知道了,再接着,京中该知道的,便也都知道了。向戈看向了珠帘后躺着的薛溯鸢,暗自叹了口气,这一家子进来,只会拖累娘娘,薛平一步步往上走只怕不仅对薛溯鸢毫无益处,他如若真的握了权柄,只有祸事。
  下午赵如意便来了鸾鸣宫,她一听到消息便有些坐不住了。薛家入京,她还念着薛溯鸢得宠特意嘱咐了父亲注意着薛大人,现在忍不住想探一探薛溯鸢究竟是何态度。
  薛夫人入宫走的宫道,来往奴才都瞧见了的,这也是嫔妃之中第一个得了这份恩典的,因而少不得有不少人盯着。却不想薛夫人身姿瘦弱,一眼便可见其寒酸怯懦,满宫里多的是把这事当笑话说。当年选秀薛大人送了薛家庶女参选的事尚且历历在目,那位庶女可是处处比着京中千金来的,今日这一出可以说是狠狠打了薛溯鸢一巴掌。堂堂二品修容的母亲,诰命在身的宜人,入宫觐见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在府中受了多少蹉跎。得了这样的娘家,多得是等着看热闹的。
  “妹妹快坐下说话吧。”薛溯鸢靠着软枕,神色淡淡的,没什么精神。
  赵如意观察着薛溯鸢的神色,规矩坐下了,轻声道:“姐姐身子尚未康复,千万紧着自己的身子。”
  薛溯鸢抬眼看了眼赵如意,低低叹了口气,把意思做到:“本宫就是心里难受,今日见着母亲,真是叫本宫又是伤心又是生气。”
  赵如意见她想说,自然配合:“娘娘这样性情温和大度的人尚且如此,确实是薛大人伤了您的心了。”
  薛溯鸢看向赵如意:“母亲素来温柔,难免吃亏。”薛溯鸢看向赵如意,勾了嘴角:“本宫是个做女儿的,父亲偏宠妾室,本宫也不便直言……”
  赵如意对上薛溯鸢的眼,这是要借别人的口叫薛大人知道好歹,连忙笑道:“娘娘放心,薛大人一时疏忽,京中多的是明理之人,定然会劝告一二。”还是得叫父亲底下的人隐晦接触薛平,薛溯鸢在朝中没有人,这事只能叫她办。
  “多谢妹妹关怀。”薛溯鸢点头,微微坐直了身子。
  赵如意这才转而问道:“嫔妾听闻柳才人也给薛夫人送了礼?她突然这般是打的什么主意?”
  薛溯鸢却是没想到赵如意脑子还这么直,竟直接跑来问她了,笑道:“约摸是替沈美人回的礼罢了。”
  赵如意点点头表示明白,思量道:“看来,她们还真是和好如初了。看姐姐的意思,是对她们有意?”
  薛溯鸢笑了笑:“此事还未有定论,不过彼此试探罢了。”说着偏头看向赵如意:“你也和应氏接触一二了,有什么想法?”现在赵如意和她是一条船上的,总是要问问她的想法。
  赵如意喝了口茶,叹了口气:“嫔妾再傻也能看出来应氏有所保留,瞧着她那样子就知道是个不好相与的……依嫔妾看,应氏姐妹二人也是面和心不和,反正嫔妾看着文才人不像是真心疼爱这个庶妹,只是应御女被牵着鼻子走罢了。”
  薛溯鸢点头:“她是个会盘算的,本宫不信她。”
  赵如意微微前倾了身子,盯着薛溯鸢:“姐姐,这柳才人……姐姐有几分把握?”说着,又自觉有些着急了,继续道:“不是妹妹多心,柳才人出身高,沈殷又有孕在身,这二人一贯是个清高的,少有动作。咋然这么来一下,嫔妾心里总是不安心。”
  “你既知道应氏不过借着咱们在后宫暂保平安,她的野心大着呢,本宫可给不了她想要的。”薛溯鸢微微笑了:“柳才人清高,沈美人有孕,她们才真是需要本宫的时候。”她怎么可能相信一个从自己身上捞不到好处的人,更何尝应氏不是没有宠爱,她何必和自己这个宠妃套近乎?她从前以为这是王定留给她的助力,如今一看,人家打着自己的主意呢。
  “姐姐要保沈美人腹中的龙嗣?”赵如意有些惊疑,她没想到薛溯鸢有这么想得开。如今王定偏疼二皇子,若自己是她,哪里能容一个新的龙嗣出来搅局。
  薛溯鸢挂着笑容:“这是阖宫的喜事,本宫自然义不容辞。”薛溯鸢敢打这个包票也是估计着以如今王定对皇后的敌意,王定需要确认自己的权威,他一定不能接受,他的子嗣由着孙芸拿主意。而自己,她现在需要一个出身高贵的同盟为自己增加砝码,孙芸败势已显,她需要准备与苏岱甚至与刘织分庭抗礼。
  “姐姐心里有数便可。”赵如意露出笑脸:“嫔妾都听姐姐的。”她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薛溯鸢肯保沈美人的孩子也表明了薛溯鸢对子嗣没有这样专权,若换了自己,也是能在子嗣上有所依靠;另一方面,这两个人却是分量不轻,在薛溯鸢跟前恐怕会更有话语权。
  夜里薛溯鸢亲自哄了两个孩子吃了水果泥后睡下,待薛溯鸢坐在梳妆镜前卸下钗环已是十分困倦了,竹沥今日有些沉默,一声不吭的和勒人伺候薛溯鸢梳发净面。薛溯鸢在镜中看了一眼竹沥,没有开口,勒人打量着倒是问起了:“娘娘,薛夫人今日说的十日后便是薛府办乔迁宴,咱们可要意思一二?”
  她的话刚说完,竹沥却是恨恨地放下手上的梳子,转过身来怒道:“意思什么?左右都是便宜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
  薛溯鸢看向竹沥,心里有些失望,这么多年了,竹沥忠心不假,但却是任性天真的。她的想法很简单,遇事也容易慌张,嘴总是走在脑子前面,不是能想法子的。只是薛溯鸢也不能怪她,竹沥在她这也算半个妹妹,只能看向勒人:“你去吧,向戈和你一道去送贺礼,该给的面子给到,你暂且留在薛府,好好理一理他们的手。”
  竹沥急了:“娘娘!奴婢去吧,奴婢定然好好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薛溯鸢看向竹沥,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竹沥,明日你去给看一看本宫的弟弟,给他送些膳食吧。”
  竹沥看出薛溯鸢有些不快,讪讪道:“是,奴婢都听娘娘的。”
  薛溯鸢累了,没有再说,便上床歇息了。若不是薛家做的过分了,她反而不好插手薛家的事,就因为是嫔妃,嫁入天家更没有把手伸到娘家的道理了。本来可以直接赐一个婆子给母亲主理府上诸事,可她也不能叫人家觉得宜修容恃宠而骄管着父亲的内宅,只能派自己身边的人去吊着薛家能管事的,勒人是鸾鸣宫的主管宫女,正正经经的从五品女官又占着自己的名头,无论是父亲还是老太太都得忌惮她便可。薛家这一出,是真的惹了她的厌烦,她不会再叫这个无能的父亲再往前进一步,他的通达,只会祸累自己。自己要关注着薛家的儿子,眼前能看得上的便只有薛洄葛了。
  薛溯鸢恢复了往日的作息,这一阵子因为养病,在身材管理上也有些松懈了,如今伤口结痂了便要恢复从前的拉伸锻炼,为接下来的侍寝做准备。竹沥看着薛溯鸢沐浴后一身清爽的进了小厨房:“娘娘身子还未好全,何必操劳这些。”
  薛溯鸢没有回头,似笑非笑道:“总要叫圣上晓得,本宫时刻挂念。”她这句话字正腔圆,语气轻柔,倒真似有万般柔情。
  竹沥只能笑道:“是了,圣上喜欢娘娘的手艺,定然高兴。”
  “明日起,便恢复去凤仪宫请安,明日早些,本宫需提早去给皇后娘娘见礼。”薛溯鸢不紧不慢地情理着手上的竹叶。今日打算做一个麦冬竹叶粥,王定一到夏日中午是最没有胃口的,偏偏晚膳又晚,这些年也养成了午休后再用些的习惯。麦冬竹叶粥带有淡淡的甘甜,清热解毒、益气养胃最是有效,恰好鸾鸣宫有一片竹园,也好叫王定睹物思人。
  “是。”竹沥应下了,虽然不乐意叫娘娘累着,可娘娘病了这些时候,也该出去见见人了,省的叫人忽视了。
  “明日你去请柳才人过来,本宫和她说说话。”
  王定在午睡后正由着许公公伺候穿衣,一眼便看见了已经搁在案上的翠竹青瓷碗:“宜修容身子还未好全,怎么下厨了?”
  许公公现在知道了王定看重她,自然捧着她说好话:“宜修容能下地了,可不就惦记着圣上。”
  李尚正好进来,见王定感兴趣,介绍道:“是麦冬竹叶粥,夏日用最好不过了。”说着注意到王定看着窗口透进来的阳光皱了眉头,上前把窗子关了:“就着两天了,眼见着再下一场雨便转凉了。圣上午膳用的少,可要尝尝。”要不怎么说宜修容厉害呢,把王定的心思猜的透透的,从不叫王定又半点不如意。
  王定端起碗尝了一口,清新的竹叶香味裹着清甜,虽是热粥,但温度刚刚好,很是合意。这几日王定热的厉害,总是发虚汗,连带着膳房也想着法给他补气,这粥正好解腻了。王定坐下慢慢喝着,也有心思惦记薛溯鸢了:“昨日薛夫人入宫,她可高兴?”
  李尚自然点头:“多年不见,自然高兴,感谢圣上还来不及呢。”李尚看着王定满意的神色,思量着还是说了:“只是奴才去传旨见着薛夫人气色不大好,许是薛家初到京城,看着竟没一件额外的物件。”
  王定转过头来:“若是这样,倒是朕抬举薛平了。”
  李尚有些诧异,他提起这事本是给薛溯鸢卖个好,叫王定心疼宜修容,却不想竟叫王定恼了薛大人。当下小心道:“许是缺银子吧。”
  “缺什么银子,命妇入宫觐见,她这样,打的是什么主意?”王定想起薛溯鸢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样子,自己念着薛溯鸢给他个一官半职,他倒好,当着满宫的面打了薛溯鸢的脸。这一下,可不是不把薛溯鸢当回事?这是自己正宠着的女人,薛平靠着女儿上位还这样没有眼色,叫王定心里也跟着不痛快。
  “圣上息怒。”李尚顺着王定:“如今宜修容还有您呢,受不了委屈。”王定正心疼着的女人受了旁人的委屈,哪怕是父亲也足够叫这个天子不满的,薛家这事做的难看了,有一个这样的娘家也是薛溯鸢倒霉。
  王定拧了眉:“薛家就没有别人了吗?”
  李尚将功补过:“还有一个弟弟,薛洄葛已入仕了,参见了去年的武举,榜上有名,现下在宫里当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