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玄这话很是唬人，小姑娘听着耳力怎么都觉得是在激将，拉下明动的手示意不必回答。
  明动微笑的眨了眼，小姑娘略微宽心。而后明动双手环胸，是以保护自己的姿态说道：“看来公孙公子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说了这么久，想必公孙公子已经琢磨到如何破局了。也好，一直说，还一直一杯水招待，口早就干了。”略微的停顿，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少女小书笑道：“公孙公子无非就是想问，为何天南青小姐偏偏出现在这里。我坦然的告诉，因为赵暗不需要理会。”
  公孙玄和小书同时微微皱眉。
  另一边。
  在计划里，天南青是对上赵暗，而实际情况因为明动这边在硬实力上占优，也确实对上了。
  只不过此时天南青刀都砍卷了，也未近得了赵暗的身，明动与她只有一句话：“只要砍中赵暗一刀，就可以无需再理会赵暗，与莫轻汇合即可。”
  她知道明动在她的刀上作了手脚，也知道自己分明与赵暗实力差距很大，却能与斗个旗鼓相当的缘由是明动在赵暗体内也作了手脚。
  而如今已力战三百来招，却仍没达到明动的要求，让她有些愧疚，也有些着急。不过愧疚和着急只会一事无成，她是破局的关键，明动费了很多心思才让对手不注意她，她咬牙让自己慢慢冷，且不能辜负明动的用心良苦。
  尽管明动一直没对她指点什么，也没有强制的要求她必须将事办成。但这恰好激起了她的傲气，虽与莫轻，晏心梦，武空等人想必她差了很多。
  但到底是天南家的家主，抛开前面的几个异类不谈，她在同龄那个圈子绝对是天之骄子。不仅有天南家的倾力培养，也在祖地修炼，最后更是得到天南孤阿叔的刀意。她也算是集气运一生的刀客，只不过有点生不逢时。
  此时她感觉到有人朝她看来，她感觉到灼热的目光，她的心微微颤抖，一切皆无言。而无言已说明了一切。
  有人，或者她自己需要让她的傲气激发出来，如此她的才会更快，更凌厉。
  赵暗已提着大锤再次欺来。那一恍惚间，她心如空灵。破钝的大刀拔起，竟是一抹刀光就让赵暗放缓了三分速度。
  但这影响的只有赵暗挥锤的力道。
  “铛”
  天南青的虎口与手腕涌出剧烈的疼痛，她的身子也被撞飞百步。虽有些狼狈，但招式没有乱分毫，提刀一斩，好似海浪翻腾。
  赵暗的身子开始扭曲起来，其实赵暗比她更急，他认为眼前的小姑娘顶多是个三流高手，而自己有风月草的加持显然已至一流。
  而跨越了一个层次，竟然还久攻不下。
  他不知道那里出了问题，兴许在沂州外被明动和古柔算计以后，他便觉得自己周身全是问题。
  这确实影响他的心境，但与他而言只会更加暴虐。
  在气势上他没有弱半分，这是他极其肯定的。而他不会承认实力上已大打折扣，所以他愈发的迷惑。面对天南青这比之前更凌厉的一刀竟然有些转不过头脑，该具体怎么对付。
  天南青隐有察觉到赵暗的心境变化，暗道机会来了。身如鬼魅朝赵暗欺去。赵暗虽心神恍惚，但底子仍在，尤其是杀人的底子。
  故那怕天南青在先机上占得优势，但刀光锤影中，亦未劈下她想要的一刀。不过随着交手，越发沉着的天南青感觉到了赵暗的动作和招式都在急速下划。
  这明显明动和古小姐留在赵暗体内的手段起了作用。她没有空暇去思考到底是什么手段，她心无旁骛，刀光越来越密。
  刀客想来越战越勇。
  公孙玄露出莫名的神色：“你们怎么做到的。”
  明动打着哈哈：“做到什么？”
  “让赵暗的实力一直下跌。”公孙玄叹了口气：“与当时在沂州外的手段有关吗？”
  明动点头笑道：“公孙公子如此聪明何不仔细想想。”
  公孙玄琢磨片刻，猛然惊神，双手死死按在案桌之上。小书吓了一条，急忙朝公子的后胸口抚去。
  如此公孙玄紊乱的呼吸才得以稍微的平静，只不过他的眼里有了淡淡的血丝，并连呼三个“好”字。
  明动敲起了手指，带着别样的旋律。公孙玄听后渐渐恢复了平静。虽说是敌人，看起出糗很舒坦，但一直出糗就显得无趣了。
  明动笑着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匪夷所思。那就是药门的重立。诚然这与药门保存了实力有关，但玉如意几个都死了，药门在怎么保存实力也不会你的对手。我就是在想是你故意让药门重立的，还是你根本没把药门放在心上。”
  “思来想去。我觉得你故意让药门重立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我就觉得你根本没把药门放在心上。”明动咋巴着嘴：“公孙公子兴许觉得我在强词夺理。但可别忘了，我也是有天启丹的人。我也与公孙公子有过同样的心思，我有天启丹，何惧世间的毒物，不仅不怕毒雾，连天地的生命都由我掌控，药门的悬壶济世之类不过是儿戏罢了。但事实恰好相反，药门的人炼制的东西可以说已与天启丹持平，药门既能像天启丹一样救人，也能像天启丹一样杀人。”
  微微停顿，公孙玄长吐一口浊气：“意思说天启丹确实被炼出来了？”
  “对，这就是最精妙的地方。”明动沉默了片刻，咧嘴大笑：“想必公孙公子认为叶无双既然靠火凤重生得以生命延续，而下一次叶无双仍会这么做。所以公孙公子判定天启丹是否被炼制出来的依据，就是叶无双是否控制火凤。”
  公孙玄叹了口气，他已知道明动接下来要说什么话。若不是叶无双掌控火凤意味着天启丹没有被炼制出来，反之则是炼制出来了。
  而事实上不是叶无双掌控火凤，他就认为天启丹没被炼制出来，如此就对药门的雷声大雨点小更加不屑，从而对药门更加忽视。
  而这精妙的是，十人找到另一位去控制火凤。
  “还有，我可以坦然的告诉你。叶无双被药门炼制的天启丹救活了，不过现在只是普通人一个。”明动补了这么一句。
  公孙玄眼里的光芒淡了几分。
  “怪就怪在你太相信天启丹了。不应该说你连我的天启丹都能夺去，你就觉得自己能掌控天启丹了。所以才觉得世间修者皆是蝼蚁。而错就错在你依旧照着自己的步伐在五兽同时出世时，非要去掺和悟语那边的事。”
  “若公孙公子静下来先把五兽的事从头到尾，不说解决，看个清楚，至少我不会这么舒坦。”明动眯眼看向少女：“小书姑娘，是这样吧？”
  小书根本思绪已一片混乱，根本没有听进去明动的话，而明动这目光已然她心头打颤。她到底不如公子淡然，眼里竟有了些许的苦涩。
  公孙玄则突然笑了起来。
  明动咧嘴，他知道这笑的含义，不过心照不宣的没有点破，继续说着：“既然公孙公子没把药门放在眼里。自然就不会特地去琢磨药门的毒。也如你所想，引发赵暗体内之毒的毒引并非青山前辈做的手脚，而是小叔姑娘在这小院留下用于保护的天启丹的气息。”
  小书娇躯一震，目露不可思议。
  明动笑着对小书点了头，“想必公孙公子当时根本就没想，为何赵暗进紫烟阁都没事，偏偏进了这小院就突然暴起呢。”
  小书长大了眼睛。
  公孙玄则平静笑道：“你怎知只有小院才有天启丹的气息，而整个紫烟阁没有呢？”
  “公孙公子为何偏偏要问出来呢？”明动话里有话。
  “我只是确定一番。”公孙玄心照不宣的没有继续就此话延伸，而是说道：“想必青山在紫烟阁留下的东西并非毒引，而是解药，对吧。”
  明动重重点了下头：“确实是解药，但不是一劳永逸的解药。只要赵暗乖乖在紫烟阁呆着就没事，但一旦出了紫烟阁毒就会再次发作。”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话中有话。让明动好生感叹：“赵暗确实中了我和古小姐手段，也因此我断定了赵暗服用了风月草。所以风月草内蕴含的与天启丹同样的气息就成了赵暗的致命毒药。而现在天南青要做的就是诱发风月草的另一种气息。如此赵暗就会陷入毒内，永生无法自拔。”
  恰时紫烟阁外。
  越发凌厉的天南青终于从越发羸弱的赵暗身上找到了破绽，一刀砍在了赵暗胸口，鲜血如注直流而下。
  而奇怪的是赵暗的眼神也随之黯淡下去，没有了往日的神光。而奇怪的是赵暗突然拿起大锤重重朝自己脑袋砸去，仿佛受人蛊惑了一半。而因吃痛赵暗有蓦然清醒过来，双眼再聚神光抡着大锤朝近在咫尺的天南青砸去。
  然而手才刚刚抬起，双眼又失去了光彩，自然而然锤子就砸在了自己脑袋上。
  这一幕天南青看得极为惊颤，而这一幕明动太为熟悉，不就是生死二气转换，类似小鬼逼问的一种手段吗？
  此时赵暗心里不断传来轻柔的声音，朝自己砸。
  而声音只是断断续续，是以让赵暗有片刻的清醒，是以让赵暗在这清醒之时极力替自己疗伤，让自己不被自己给砸死。
  所谓折磨，不过如此。
  公孙玄叹了口气，给出了总结，“到底是暴虐之绪越重，便越想着杀死对方，从而就越激发了风月草的药力，继而也更快加剧了毒根深种。毒越深，就是一个重新的轮回，很了不起的手段，对赵暗而言，对你和古小姐而言，确实是最好的结果。”
  如今要让赵暗在清醒与迷失之间解脱出来，唯有先去了风月草的药了。而普天之下能办到的只有药门，明动，以及公孙玄。
  公孙玄如今离不开，后面可能会死在小院。
  而药门和明动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所以赵暗的结局无法改变。知道自己在饱受自己的折磨，却无能无力。
  公孙玄摇了下头：“我一直认为我的手段狠辣，但比起明公子你来说，还是差了一些。”
  “非也。赵暗喜欢虐杀，而虐杀自己也是一样的。我们算是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结果，不是吗？”明动笑着反驳。
  “是。像他那种人死不足惜，就要让他苟延残喘至死。”小姑娘正义凛然：“恶人自有恶人磨。不过恶人换作了自己。”
  天南青不再看那伫立在原地不断砸着自己的赵暗，微微松口气后朝莫轻靠去。
  明动收回目光：“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再藏着掖着，公孙公子和我都觉得不自在，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如何？”
  “行，说完最后一事。我也打算动手了。你确实说的对，外面的结果确实影响了这里的结果。不敢你还在试探也好，还是只想看我出糗也罢，我都不得不出手。”公孙玄作了个请示。
  明动对小姑娘眨了下眼睛，示意高潮要来了。
  小姑娘不用提醒就已竖起了耳朵。
  “说了这么久，终于轮到公孙公子的秘密了。倒是好生唏嘘。”明动咳嗽了两声，有意无意的扫了眼了眼小书。
  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小书，不知为何分明感觉明动气息很弱，却有如临大敌的感觉。
  “其实你已经知道自己输了，不是吗？”明动突然又笑。
  “事情还没结束。谁知道会怎么样呢？”公孙玄笑的意味深长。
  明动不再纠缠，说起了正话：“墨烟紫在初临这个世界时，体内只有五方世界，分为金，木，水，火，土，与五兽分别对用。而在这个世界游历五千年，适逢三神鬼乱世，墨烟紫便又多了五方世界，分为，风，雷，冰，暗，以及公孙公子这个四不像的界。”
  “那到底是什么界呢？”公孙玄笑问。
  明动轻笑：“与其说是单独的一界，不如是九方世界想融合成一届但没成功，从而衍生来的畸形产物。”
  小书双眼轻颤，显然明动说的没有任何一点假话。
  “失败的原因。大致还是这个世界与墨烟紫那个世界冲突，就像最初我的一样，深受两个世界的缠绕。而因为墨烟紫闹出的这事，所以才有了十人让我在二者选其一的安排。”明动道：“这是有墨烟紫的前车之鉴，所以在二选一的事上我才如此的轻松。这个道理，公孙公子应该知道吧。”
  公孙玄轻轻点头，却未接话。
  明动只好继续说着：“其实我在想，若墨烟紫没动用天启丹，兴许九方世界已融合成功了。”说着看向公孙玄。
  杯水被公孙玄放下，笑道：“到底是有些贪心。不过更多的是无奈。就算九方世界融合成功，他依旧处于这个世界。对他的实力提升没有任何的帮助。所以他必须动用了天启丹。而我确实是失败的产物，不过因为天启丹的存在，我还算苟延喘息的活了下来。再因为天启丹被困在我这方世界，所以我就像天启世界一样渐渐诞生了灵智。用天气世界的话来说，我就是先天之灵。不过四不像而已。”
  明动问：“公孙公子叫你自己的这方世界什么呢？”
  公孙玄道：“书界。”
  “好一个名字。”明动笑叹：“但因为四不像，导致你与天启世界仍格格不入。不过却能用天启世界的元气了，想来这也得益于天启丹。”
  公孙玄点头：“但因为天启丹失败，所以导致我一生都不能用小书最本质的力量，只能借，而且借得也不多。所以硬要得出个结果，我就是能使用元气的另一个墨烟紫罢了。”
  明动道：“但因此你也继承了明风那个世界的特性。只要五兽仍在，你的力量也不会枯竭。同时你也继承了天启世界的特性，就算五兽不在了，你一样有实力。而且还远超从前，就像现在我的一样。”
  小姑娘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圆，其他的不谈，这不意味着公孙玄比明动多一条命吗？
  “但是我比明公子起来要恢复过来需要千年之久。所以这就是我一直没杀墨烟紫的原因。”公孙玄笑道：“只要我杀了墨烟紫，再彻底抹去墨烟紫所有的世界，以及五兽。我再从天启世界找一个先天之灵重生，我便彻底融入了天启世界。可惜我到现在也不过百来余岁，挣脱墨烟紫的控制已耗费了八十余年，而我真正在做事只不过二十余年。”
  “都说明公子差的时间。熟不知世间最差时间的是我。”公孙玄自嘲的笑了笑。
  “而你现在杀墨烟紫，并非要毁掉那剩余的几方世界。而是要取回来，如此你和小书都有不俗的实力。而加之你与小书已相伴了五千年之久，联手便不是一加一那样简单。”明动目光灼灼，话语突重：“可惜，你在陌影岛留留下的东西让我看出了你的端倪。”
  公孙玄回忆起赵暗突杀的场景笑道：“所以当时你就确定我不会让小书动手吗？”
  小书长大着嘴巴。
  明动点头：“能真正祛赵暗体内之毒的只有小书。你能做的只是祛除古小姐留下的符阵。而符阵不过是障眼法而已。而你当时想必就已清楚，若让小书动手，不仅会被我确定你的秘密，而且小书也会顺便沾染上不得了的气息。”
  公孙玄沉默片刻：“若当时小书动手，你是不是会立即杀过来。你在赵暗留下的手段并非针对我，而是针对小书。”
  明动看向瞠目结舌且惊颤的小书：“不然呢？”顿了顿：“不过你很聪明。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书与我照面。所以就一直按着小书不要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小姑娘觉得自己好没用，便嘟囔：“那我呢？”
  明动愣了下，而后爱怜一笑：“你的用处大着呢。”
  小姑娘展颜欢笑。
  明动继续说着：“而这就是你几次忍耐不敢动手的基本原因。凭借公孙公子你自己，你无法改变外面的战局。能突围出去的只有小书。但用了小书，你和小书之间的关系就会断。如此我要杀你，就轻而易举。不对不是轻而易举，至少断了你的后路。”明动再次看向公孙玄已不如方才激动。
  虽仍然不平静，但语气已非炮语连珠。
  小书觉得践踏在胸口的蹄铁缓了下来，不由吐了一口浊气，眼里虽震惊却闪过了一丝嘲笑。
  “我想问问，你如何断我的后路呢。”公孙玄开始起笔：“墨烟紫的世界虽与天启世界哥格格不入，但如你所说因为失败就有了想通之处。而我现在拥有一方世界，在这世界里你如何与我斗。”
  明动将小姑娘扒在身后，另一只手也拔出了秀刀：“这么快就要亮底牌了吗？”
  公孙玄看了眼紫烟阁外：“倒不是现在。”
  明动亦看了眼紫烟阁外：“倒是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