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紫宸殿内
  皇上双眸微眯，仰躺在龙椅之上，双手懒散的靠在扶手，左腿搭在龙椅上，食指轻轻一扬，略带厌烦的口气。
  “啧……就你屁话最多！哪有什么万万不可的事情？朕要南巡，你们说耗费巨大，不过是要春巡，晋州离京也不远，去体察民情又不是寻欢作乐，这也要拦着，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问题就出在体察民情这四个字上，民情这种事，最怕皇上体察，民情能不能体察到还在其次，反正肯定能查到自己，因此，孙侍郎倒是希望他只是寻欢作乐。
  司礼监陈湖在一旁道：“皇上自从上次南巡，三年了，都没出过宫，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理应体察圣心，我都心疼皇上日日困在这皇宫里，日夜勤政，眼睛都熬红了，不过是出去一次，你们也要拦着吗？”
  孙侍郎看向龙座上的皇上，眼睛确实通红通红的，勤政不可能了，日夜作乐给熬的倒是很有可能。
  孙侍郎走上前去，提高声音：“陈公公好大口气，什么叫不过是出宫一次？你帮皇上管着内廷，我帮皇上打理外务，这些年，内廷花了多少钱，外面收进来多少钱，你我都一清二楚，就算皇上只是去京城近郊打打猎，花费都达十万之数！你这是要皇上遭百姓诟病，成为一个昏君吗？”
  陈湖怒言斥驳道：“侍郎大人，你这话可真有意思，这钱是皇上的，花多少都是理所当然的，皇上不过走动走动，你们就要说三道四，那十万多少花在了皇上身上，多少进了你们的腰包，你们自己清楚！可别让我当场发作！”
  孙侍郎气得伸手指着陈湖鼻子道：“你哪只眼睛看到钱进我的腰包了，幸幸苦苦打理户部，没见多少俸禄，倒落了一身不是！反正，皇上要春巡，我们户部就两个字，没钱！”
  陈湖不依不挠，阴阳怪气道：“孙侍郎，没钱是假，生怕丢官是真吧，我可知道，你派了人去晋州，怎么，你家在晋州有亲戚？”
  “陈公公，我府里的人要去哪里，我都无心管，你倒是处处盯着，看来你这个内廷掌事还真是清闲。”
  紫宸殿透进的刺眼光柱里，横飞的唾沫，清晰可见。
  此时坐在上面的皇上一言不发，只是撑着脑袋闭眼休憩，耳里充斥着下面的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吵，眉头紧皱。
  直到两人无话，他才缓缓起身开口道：“你们吵吧，谁吵赢了告诉我一声。”
  说完便利落转身，大步走到后面，又听到殿后传来几声咯咯咯的娇笑，虽不确定是哪位美人的笑声，但肯定不是皇上的笑声就是了。
  大殿内，鸦雀无声，留下六部和司礼监的人面面相觑。
  陈湖宽袖猛甩，也走到后殿，留下话道：“这一次，皇上铁了心是要去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户部孙侍郎嗤之以鼻，啐一口道：“阉党误国！”
  微宁宫内，香炉袅袅，蒸腾出融融暖意，令人颓靡。
  陈湖小心翼翼的打开香炉，用银夹换香片，躬着身子，对侧躺在软塌上的皇上小声道：
  “皇上，你不必动怒，那些个人啊，只知道做事捞钱，不知道体贴皇上心意，脑子笨，不与他们计较。”
  皇上手上轻轻嗅着手中香帕，沉醉其中，沉默良久，忽然开口道：“陈湖，内廷也出点钱吧。”
  心不自觉的抽了抽，陈湖银夹取香片的手抖了一下，有些为难。
  “皇上，不是老奴不出钱，这春巡、南巡、北巡、冬巡等理应是户部出，当地官府再出些，之前老奴生怕皇上出门受委屈，也暗中贴补不少，但明面上的贴补，这个先例不能开，若是现在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这司礼监可就难做事了。”
  皇上有些不耐烦，香帕丢在打开的香炉上，未燃尽的香片点燃香帕，散发出诡异的味道。
  只见皇上缓缓起身，负手迈出那扇檀红雕花门，声音悠长，不容置喙。
  “那就省着点嘛，和户部说去，沿路一概不惊动官府，他们户部明上出一点，你们司礼监多贴补一些，三七还是四六，自己和户部去说。”
  陈湖连忙俯身跪下恭送皇上。
  “是，老奴明白了。”
  皇上大步走出去的时候，嘴角扬起得意的笑，侧脸无光，阴险如这殿外长廊。
  厚重的蜀锦长帘遮住廊外阳光，不见一点斑驳，只映出虎纹蛟龙潜伏云雾的廊檐纹路，或明或暗，阴森森、冷凄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