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把手给我
  咔嚓！
  桌椅板凳全都全部在她手里折断，高高举起的蜡烛早就被打湿，无法再点燃，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充斥着腐败的泥土味道。
  往船舱奋力砸去那么多次，船舱没有被击出任何一点破口，刷了好几层的桐油倒是被蹭破了一大块。
  被砸破的桐油表面显露出里面木料的本体来，陈旧的棕色木料斑斑点点，似乎在嘲笑苏之筱的自不量力。
  如果船能被她如此轻易砸开的话，就不能称之为船了，况且，还是一艘专门为潜水而造的大船，历经过多少打磨，怎能被她轻而易举地破坏掉。
  苏之筱心中腾升一股莫名的怒火与冰凉的无助，想着已经被淹没在水下的那些女孩们，一个个紧闭双眼，苍白的面容正痛苦的呼吸着，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死亡的来临。
  咬着唇下，把那些女孩一个一个靠在船舱里的高处，不能让她们淹没在泥沙里，要不然，还没等人来救她们，就命丧黄泉了。
  这些，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总要做些什么，才能安抚此时此刻她早已经慌乱的心。
  整个船舱里，只有她一个人，是清醒地接受死亡宣判的那个人。
  一股股的泥沙从船舱上面的甲板上喷泄而下，从头顶浇灌而下，打在头顶、脸上，混杂着细小的颗粒物，隐隐刺痛。
  水声不大，细细小小的声响，从四面八方的船舱缝隙挤压而来，好像周遭围着的，都是赤练蛇，一群蛇都在吐信子一般，伴有危险恐怖的声音。
  嘶——嘶——
  头发被泥水搅乱，紧紧贴着头皮与脸颊，眼睫毛混在泥沙中，看不清船舱里的一切，身体被陷泥沙中，如有千斤重，寸步难移。
  涌进船舱的水也变得越来越浑浊，大力呼吸着令人窒息的空气，紧握的拳头不顾一切地往船板上重重砸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
  虽然知道没有什么用，她还是举起拳头，船板与赤裸的肉拳相搏，纹丝不动，拳头却早已经血肉模糊。
  她紧咬着牙关，提起最后的一些力气，一下两下地往船舱上去，自己的手肘早已经支撑不住，软趴趴地垂下，只有无力的拳头还在握拳而去，无济于事地砸向那坚不可摧的船板。
  在这样的绝望中，她深深觉得自己的无用，用力砸拳而去，将泪水咽下喉咙，这个时候，泪水于她而言，就是赤裸裸的讽刺，讽刺她的懦弱与无能。
  脑海中想起易水寒对她说过，下棋时候，若是先手，不可急躁突进，以免后面被人反攻，始料未及。
  她从未深刻理解过这句话，此时此刻，才终于明白，直接混入船舱的她，是如此的的愚蠢。
  咕噜！
  咕噜！
  水，已经淹没过她的头顶，身体在满是水的船舱里，飘飘浮浮，脚下踩这滑溜溜的泥沙，浑身冻得没有知觉。
  长时间泡在水里的脚，突然抽筋起来，这时候，心中却没有平时那么紧张，死亡毫无预兆地向她靠近，无论她如何垂死挣扎，似乎都不过螳臂当车，不如垂死挣扎一番，内心无端地变得平静起来。
  船舱在摇摇晃晃，把船舱内的水晃起来，冲到她身上，浑浊、冰冷、麻木，就是现在的她。
  在意识半昏半醒的最后一刻，空中突然出现一片白雾，在这黑漆漆的船舱里，显得很诡异。
  在那片唯一能看得见的白雾中，一只空空荡荡的袖口朝她伸过来，声音低沉：“把手，给我。”
  梦里的那个声音，如救命稻草般响起，那如黑洞般的袖口，幽幽地向她伸过来。
  水带着泥沙，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船舱如此紧密，还能漏出那么多泥水进来，就说明，在外面，这个岛早已经沉入河底，没人看得见了。
  那只黑漆漆的袖口在船舱上方，缓缓地伸到她面前，周围萦绕着一片白色的迷雾。如之前的梦境般真实，为什么临死的时候，看见的是地狱般的这个东西，而不是娘亲、舅舅的脸，如果是他们来接她，她倒是心甘情愿的。
  “你若死去，我便死去，所以，你不能死。”
  声音低沉，空洞地毫无感情。
  “把手，给我。”
  这一声，变得有那么一点点着急起来。
  她在无边无际地绝望中，眼前除了黑暗与绝望，只有那只袖口，也只有那个声音的存在，身体自有强大的求生欲，在她濒临绝望地时候，缓缓地对那个声音伸出了手。
  无论伸出手之后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无所畏惧。
  艰难地抬起左手，才靠近那袖口一点点，就一股巨大的暖流从指间传遍全身，猝不及防，凉透的身体瞬间滚烫起来，这个暖流直抵心间。
  如果，那个声音是地狱，为何地狱的力量，如此炽热，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的烈火吗？滚烫得抚慰人心。
  眼前那空洞地袖口渐渐与她的左手融为一体，围绕在袖口众位的阵阵迷雾渐渐消散，又是回到船舱中的现实来。
  水毫无顾忌地朝它涌来，冲击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泥沙带着细碎的颗粒摩擦她娇嫩的肌肤，脚陷入泥淖中，脚趾缝里，被泥沙侵占，酥酥痒痒的。
  她不知道那个声音带给她什么，只是觉得意识突然务必清醒，明明已经浑身瘫软，体力用尽，此时却好像浑身都是无限的能量。
  握紧的左手猛地向船舱那砸去。
  “砰！”
  的一声，船板在她眼前瞬间断裂，外面的水就像找到了出口，全都往船舱里涌进来，紧接着，她想都没想，没有一刻的犹豫，再用力往其他船板上砸去。
  “轰！”
  的一声，响彻整个河心，整艘船猛地炸裂，水面上炸开，激起十丈高的水柱，一块块船板在她手里破碎，被冲上水柱之上，浑浊的水柱忽的冲到顶端，再猛地砸下，泥沙尽下。
  一块块破碎的船板，像一只只鱼一样，四处洒落，砸在岸边上，上下跳动好几下，拼死挣扎一会儿，就躺尸一般，“死”在岸边，散发着鱼的腥味，恶臭难闻。
  快马赶来的易水寒与众人见证河心这惊悚的一幕。
  “苏之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