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作者:天上羽      更新:2022-05-23 07:08      字数:3254
  把禹佑凉抱回家后,景夜阑把他放在了床上,身上被灼烧的黑色已经消退了很多,手心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
  景夜阑坐在床边的沙发上,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握拳置于唇边,目光始终落在禹佑凉的身上。
  此时的禹佑凉平静地躺在了床上,长长的睫毛,清浅的呼吸,他不禁想起了初次见到禹佑凉的场景。
  那年的禹佑凉才十五岁,那年的自己有些微狼狈,当景夜阑独自坐在深夜的悬崖边时,抬头是繁漫的星空,低头是碎骨的深渊,他不知何去何从。
  就在那个夜晚,禹佑凉带着十五岁少年的微笑第一次走到了景夜阑的面前,用还未成熟的少年音稚嫩地问到:“哥哥,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景夜阑凝视着禹佑凉,纯真的眼眸不含杂质,就像希望。
  见景夜阑不说话,禹佑凉笑着将拳头举向了夜空,景夜阑被那灿烂的笑容吸引,那是比漫天繁星还要耀眼的星辰。
  伸向空中的拳头骤然张开,禹佑凉说到:“哥哥,这是我送你的烟花。”
  伴着禹佑凉眸中的熠熠光辉,景夜阑仿佛看见绚烂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中燃放,但他却知道那是禹佑凉在他生命中绽放的光。
  想到这里,景夜阑嘴角不觉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这些年来所有的烦闷惆怅与彷徨失措都因为禹佑凉的出现而变得笃定坚毅,他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所以明知没有退路,还是一往无前。
  不过这个夜晚,景夜阑想到美好的初见,禹佑凉却梦见悲伤的分离。也是那个十五岁的夜晚,他遇见了眼底眉间藏不住忧郁的景夜阑,满眼的迷茫道不明,让禹佑凉很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后来,在那偏远的山林中小屋中,禹佑凉发高热陷入了昏迷,口中不断呓语着,景夜阑和一对夫妻守在他的窗边,那对夫妻是禹佑凉的父母,但是昏暗的光线禹佑凉怎么都看不清自己父母年轻时的样子。
  景夜阑问到:“小凉一直是这样吗?”
  禹佑凉的母亲点头,脸上是心疼的表情回答到:“每当遇到病毒侵袭他都会高热晕厥,每次都是三天,这三天用尽了所有药物和物理方法都没办法降温,等到三天一过,小凉的体温就自动降回了正常。”
  “那病毒?”景夜阑问。
  禹佑凉的爸爸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一次免疫。”
  景夜阑有些惊讶,又转头看向了禹佑凉,双颊因为高热烧得通红,他颤抖冰凉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了景夜阑的手,就这样紧紧地拉住了他不肯放手。
  这样高热昏迷的状态持续了三天,直到第三天,禹佑凉的体温才有下降的趋势,景夜阑也就这样被他紧紧拉住而守在了床边三天。
  可就在第三天,窗外传来了直升机螺旋桨旋转的轰鸣声,探照灯将小屋周边照得犹如白昼。
  景夜阑一把抱起了昏迷的禹佑凉大喊:“实验室找到这里了,快走!”
  景夜阑抱着禹佑凉一路狂奔,身后是实验室的人拼命追捕,虽然景夜阑抱着禹佑凉躲过了冲锋枪的扫射,但是他的脚下踩空跌落悬崖。
  千钧一发之际,景夜阑将禹佑凉抛到了山上,自己则拽住了一根摇摇欲坠的藤蔓。
  因为撞击禹佑凉缓缓恢复了意识,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景夜阑正吃力地抓住一根藤蔓,于是不顾自己未完全退却的高热连滚带爬向前一扑,紧紧抓住了藤蔓的另一头,竭尽全力想要将景夜阑拽上来。
  景夜阑看着禹佑凉拼命的样子很是心疼,他大喊:“松手,小凉,我会把你也带下去的,快跑!快跑!”
  禹佑凉咬紧牙关不肯松手,吃力地说:“哥哥,我不会放手的!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景夜阑很是震惊,明明是自己要保护禹佑凉,可是现在却是禹佑凉连命都不要地在保护自己。
  “小凉!走!快走!”
  “不走!哥哥,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景夜阑再一次震惊,他一直以为禹佑凉那是年少的情窦初开,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他涉世未深,却没想到这被自己看轻了的一见钟情居然超越了生死。
  又是一阵机枪扫射,禹佑凉连着断了的藤蔓和景夜阑一同坠下了悬崖下的黑暗。
  梦境到此为止,禹佑凉在一片黑暗中不断呓语:“景夜阑,哥哥……”
  意识不清的禹佑凉不断念着景夜阑的名字,景夜阑起身上前将禹佑凉抱进了怀中,不知道禹佑凉又做了什么样的梦,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梦就是那些缺失的记忆在用另一种方式提醒着他。
  想到这里,景夜阑心疼起这些年来与记忆一同丢失安全感的禹佑凉,情不自禁地在他的额头落下了珍惜的吻,安抚地说到:“我在,小凉,我在。”
  有了景夜阑的安抚,禹佑凉又沉沉地睡去,在无梦的深眠中继续肌体的自愈。
  此时的凌梓惟刚刚走出中心警局,对自己家中发生的事他毫不知情,而原本与他没有关系的案件却又与他有了那么些关系。
  张珀送凌梓惟走出中心警局大门,感叹到:“这案子是越来越复杂了,楠依的情人杰克和你的线人居然都和楠依一样古怪的死去。”
  凌梓惟点燃了一根香烟,烟气随着凌晨带着凉意的风被吹向远方,他神情有些难过,说到:“我的线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妹妹,想要和她到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没想到已经没有机会了。”
  张珀拍了拍凌梓惟的肩膀,说到:“干我们这行的整天面对生死,却总是没办法把生死看得透彻。”
  凌梓惟深吸了口香烟,入肺过心后想到什么似地问向张珀:“珀哥,你觉不觉得好像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和尹普雷有关?”
  张珀若有所思地出起神来并没有听到凌梓惟的话,凌梓惟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到:“珀哥?”
  张珀回过神来有些怔忪地看着凌梓惟问:“啊?怎么了?”
  “没,我是说最近这一系列的事情好像都和尹普雷有关。”看着张珀精神恍惚的样子,凌梓惟关心地问,“珀哥,你没事吧?”
  张珀疲倦地按住了额头,掐灭了口中快要燃尽的烟,说到:“没事,可能连熬几个通宵有些扛不住了。”说着,张珀自嘲地笑了笑,“到底是上了年纪,身体不如从前了。”
  凌梓惟盯着张珀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到:“珀哥,你会和嫂子还好吧?”
  “啊?”张珀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抬眼看向凌梓惟,“怎么这么问?”
  凌梓惟回答到:“没什么,就是看你最近一直在忙这个案子,嫂子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对你有意见?有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嫂子。”
  张珀怔了怔,笑着问到:“你也听到那些传言了?”
  凌梓惟想要否认来缓解张珀的尴尬,但是他又不是个会迂回世故的人,于是坦诚地点点头,说到:“嗯,听到了一些。”
  张珀有些疲惫地拂了拂脸颊,问到:“你相信吗?”
  凌梓惟笑着摇摇头回答:“我不信,那是他们不了解,你当初既然和嫂子结了婚,就不会背着嫂子在外面有其他关系。”
  张珀转头凝视了凌梓惟许久,意味深长地问:“你就不曾想过这些传言可能是真的吗?”
  凌梓惟有些吃惊地问:“珀哥,你……”
  张珀卸下防备露出了笑容,耸肩说到:“开玩笑的,不过你嫂子最近确实有些感冒,我忙完手头上的事是要回去看看她。”说着,张珀拍了拍凌梓惟的肩膀,“谢了,阿惟。”
  凌梓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张珀后离开了中心警局,而张珀站在警局门口看着凌梓惟离开的背影出起了神,脸上不知不觉又出现了警惕的神情。
  回家的路上,凌梓惟都在想刚才与张珀的对话。警局有传言,张珀外面金屋藏娇被妻子发现,所以现在夫妻关系紧张。
  对这些传言凌梓惟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也有那么一点犹豫,毕竟他知道张珀在结婚前曾经深爱过一个人,爱到可以为他连命都不要,只是可惜这个被张珀深爱的人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与自己一起负责的一个案件中。
  那个人是自己的同期同事,名字叫做周弗,他们一起实习,后来凌梓惟分到了南城机场警局,周弗则是留在了中心警局。
  在一次三区警局联合行动时,张珀为了掩护周弗和自己不被发现,故意吸引犯罪分子的注意力。到现在凌梓惟还会经常梦见当年的场景,就在自己眼前,周弗不顾一切挡下了那颗射向张珀的子弹,从此张珀失去了深爱的人,自己也少了一个同生共死的好搭档。
  想到这里,凌梓惟揉了揉有些泛酸的眼眶,这么多年来他的心坚硬了很多,不会轻易流泪,却总会希望时光倒流,他还能阻止那段悲剧的发生。
  凌梓惟自嘲地笑了笑,怎么会又这么愚蠢的想法?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也许这也是他在遇见禹佑凉和徐椰一前一直没有至交好友的原因吧?
  周弗的死让张珀很多年不敢再爱一个人,也让他不敢再有好朋友,害怕喜新厌旧这个人类的劣性,也害怕重新开始就意味着背叛,他们都想要更多地铭记住那个叫做周弗的警察,连带着他的份继续去看这个世界,就好像他从来不曾离开过他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