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离
作者:天上羽      更新:2022-05-23 07:08      字数:3259
  景夜阑的身体每况愈下,可他不愿意让禹佑凉担心,只是瞒着他让司盖偷偷为自己注入强心针,他只能凭此来维持随时可能枯竭的生命。
  这段时间里,景夜阑将基地的所有构造全部告诉了禹佑凉,也尽可能地引导禹佑凉掌握自己身体的变化,他惊讶地发现禹佑凉身体隐藏的力量远比他预料的要强大得多。
  明眼人都看得出景夜阑这是在交代遗言,到头来他还是作了那个最不愿意面对的选择,把自己未完成的事交给禹佑凉,让他背负着所有与他无关的责任走下去,明明是他们种下的罪孽种子,却要让禹佑凉这个无辜的孩子来承受一切。
  只是对实验室的清洗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不然基地里那些等待救赎的实验体和全世界的人类都将永沦地狱。
  这一点,景夜阑清楚,基地的人清楚,禹佑凉也清楚,而且禹佑凉更加清楚他要面对的不只是自己肩上的责任,还有景夜阑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以及自己不能失去景夜阑这个事实。
  在景夜阑给予禹佑凉最后的温柔时,禹佑凉也在强迫自己变得坚强,他要做的事情前所未有也无比艰难,但为了景夜阑他必须去完成。
  终于在某一天,虚弱到极限的景夜阑失去了意识,即便再多的强心剂注入体内无异于石沉大海,基地的医生和科研员围聚在监护室,但是依然束手无策。
  禹佑凉站在隔离窗外看着身上插满仪管的景夜阑,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他没有像大家想象中那样崩溃,也没有哭天喊地要死要活,他就只是静静地站在了监护室外,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看着昏迷的景夜阑一言不发。
  监护室里的心跳机里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司盖带着未干的泪痕走了过来:“小凉,医生说教官可能随时会离开我们。”
  “嗯。”
  “小凉,你……”
  司盖想问禹佑凉怎么一点都不悲伤,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怎么可能不悲伤?景夜阑是他这辈子深爱的人,他们是彼此交付过生命的人,当悲伤至极时是根本流不出眼泪的。
  司盖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出合适的话语来安慰禹佑凉,但思前想后了一番才发现事到如今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这时商恩走到了禹佑凉的身后,看了看躺在监护室里的景夜阑,忍住了泛红的眼眶,对禹佑凉说到:“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但是教官交代了我,当他倒下后,要我将最后的计划全部告诉你。”
  禹佑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景夜阑,他问到:“最后的计划?”
  商恩回答:“是,清洗实验室计划的最后一步。”
  禹佑凉平淡地问:“是什么?”
  商恩的视线越过了禹佑凉的肩头看向了监护室里的景夜阑,说到:“鲸落。”
  “鲸落?”禹佑凉凝视着景夜阑,苦笑一声,“一鲸落,万物生。”
  “是,”商恩接过了话,“最后的救赎。”
  禹佑凉垂眸再叹了口气,说到:“商恩,这是景夜阑自己制定的计划,应该让他自己去完成。”
  商恩以为禹佑凉在说气话,于是解释到:“我知道这样说很无礼,但是教官自己也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把这个计划转交给你。现在教官已经昏迷不醒了,小凉,鲸落计划只能交给你。”
  “你误会了,商恩。”
  禹佑凉的眸中不见悲喜,一切都是那么平淡,就仿佛在将那个胆小鬼关进了心底的角落后,只剩下一腔孤勇地自己。
  “我并不是不想接纳这个计划,我想说的是拯救世界的有景夜阑就够了,我要做得就是救活他。”
  司盖和商恩异口同声地问:“什么?”
  禹佑凉目光坚毅笃定地看着景夜阑说到:“他为了这个世界甘愿鲸落,而我为了救他也愿意付出一切。”
  司盖察觉到一丝不妙,他赶忙问到:“小凉,你要做什么?你别乱来!”
  禹佑凉转头看着司盖,反问到:“我不乱来,我只是想要救景夜阑。”
  司盖和商恩异口同声地问:“什么?”
  禹佑凉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问到:“如果能够救活景夜阑,你们愿不愿意冒险?”
  司盖和商恩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相视一眼,禹佑凉却从他们身边走过推开门走入了监护室。
  能够救景夜阑他们当然愿意冒任何险,哪怕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但是司盖和商恩都不知道禹佑凉究竟要做什么。
  禹佑凉坐在了景夜阑的病床边,凝视着景夜阑的脸颊,那么平静的神情就像睡着了一样,可他的心当真平静吗?
  禹佑凉把景夜阑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手心,放至唇边虔诚地亲吻着细长冰凉的手指。
  “哥哥,你说我有着一个干净的灵魂,我的眼睛里应该是星辰大海,我的生命应该被定义成希望,杀人沾血的那些事你去做就好,我只要站在你的身后做自己就可以了。”
  说着,禹佑凉深吸了口气,眼眶有些湿润,声音有些哽咽,另一只手拂过了景夜阑的脸颊,继续说到:“我一直都是听你的话这么去做的,但是现在能不能换我来保护你?我不稀罕什么干净的灵魂,也不奢望那些星辰大海,对我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重要。为了你,我不介意变成一个绝望的存在,更不在意去杀人沾血。景夜阑,世界那么大,可我不贪心,我只要你就好。”
  禹佑凉一边说一边讲脸颊贴在了景夜阑的心口,一边是心跳机里滴滴的声音,一边是景夜阑心脏真实的跳动声。
  “哥哥,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躺在摩尔曼斯克的夜空下,你握拳在夜空中张开,就像十五岁那年的烟花。北极光出现在了夜空那头,你笑得很好看,一如我的全世界。”
  “哥哥,我不想当什么救世主,世界与人类对我来说都太遥远,我只想要当你的启明星,即便再深的黑夜,我也要带你走出来。相信我,好不好?”
  说着,禹佑凉再次带着虔诚的信仰吻上了景夜阑冰凉的双唇,景夜阑从来都是他的信仰,就像十五岁那年璀璨的星空。
  “景夜阑,极夜将至,你是暗夜来临前最后的那道光。”
  离开了监护室的禹佑凉来到了景夜阑的房间,他打开了景夜阑的衣橱,从里面拿出了一套景夜阑常穿的黑色衬衣和黑色裤子。
  景夜阑喜欢看禹佑凉纯真的少年模样,他也就顺了景夜阑的意穿着清爽的衣服,可景夜阑心里比谁都清楚,真正的禹佑凉其实和他一样,为了深爱的人可以成为神明的灿烂光辉,也能够当个普通人简简单单,甚至甘愿成为恶魔堕入地狱。
  景夜阑的衣服穿在禹佑凉的身上有些大,特别是这段时间以来禹佑凉愈发清瘦了,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却因此得了大人加持的勇气,自以为可以改变世界。
  禹佑凉将景夜阑的那件黑色风衣穿在外面,那夜景夜阑就是穿着这件风衣正式以教官的身份与自己见面。
  他看着自己长长了些的头发,可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打理,索性将头发全部梳到后面绑成一小束,再戴上景夜阑的金丝眼镜,学着景夜阑的样子将如炬目光藏在了平光镜片下。
  盯着镜中的自己发了好久的呆,禹佑凉才发现自己很像景夜阑,原来深爱一个人真的是会变成他的。
  天亮时,商恩发现监护室里的景夜阑消失了,连带着禹佑凉和司盖都从基地离开了。
  着急的商恩连忙叫来基地的守卫,调取监控才发现,司盖开着私人飞机带着禹佑凉和依然昏迷的景夜阑连夜离开了基地。
  商恩冲上了塔台,问到:“司盖他们飞去哪里了?”
  塔台的工作人员不明所以地说到:“司盖带着教官的指令,说是要离开了基地。”
  商恩难得的因为惊慌而失控,他抓住了塔台工作人员的衣领,几乎是吼着地问:“快说!他们去哪里了?”
  塔台的工作人员意识到事情的眼中,可他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指了指屏幕,说到:“司盖说教官的指令,他们飞去了巴格达。”
  商恩松开了手,不解地看着塔台外的北极圈内澄澈蔚蓝的天空,不解地说:“巴格达?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商恩想了想,对塔台的人说:“司盖拿来的指令呢?快给我!”
  塔台工作人员从文件柜里拿出了那份指令,除了飞行计划,最后还有一句话,那是留给商恩的,司盖知道他会来这里查看那份指令文件。
  “从现在开始叫停所有的清洗行动,在我回来前不能启动鲸落计划。”
  商恩不解地反复读着这句话,看着另一块屏幕里他们三个人上飞机的画面,自言自语到:“司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商恩倏然想到昨夜禹佑凉说他有办法救景夜阑,但是到底是什么办法要去巴格达?那里早在几十年前就在米国发动的战争中毁于一旦。
  “为什么是巴格达?司盖,你个混蛋!你们到底去那里干什么?”
  话落,商恩用力一拳打在了身边的文件柜上,将文件柜打凹进去了好大一块。他低头看着另一只手中攥着的指令文件,因为愤怒与激动他的手在发抖,可垂落的目光却忽然落在了指令文件最后的签发人上,那里牵着的是竟然是景夜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