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一个漫长的梦，走过了一条黑暗的古道，穿过一座迷雾的森林，终于再见那片繁漫的星空。
  那个少年站在不远的前方，转身笑望着自己，耳畔传来少年清爽的声音。
  “景夜阑，我爱你。”
  景夜阑缓缓睁开了眼睛，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记忆卷涌而来，这是他在南城和禹佑凉的家。
  “小凉！”
  景夜阑倏然起身，守在床边的司盖慌忙走了过来，又惊又喜的他一时控制不住感情流下了眼泪。
  “教官，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景夜阑觉得自己好像得了一场重感冒，在经历了疼痛、无力、晕厥等一系列症状后，发了一场大汗，排出了体内毒素，一觉深眠后痊愈。
  不过景夜阑知道他所经历的才不是一场重感冒这么简单，他在生死徘徊了一遭，索性未死却要更加艰难地活着。
  “司盖，小凉呢？”
  听到景夜阑问起禹佑凉，司盖的眼泪更是收不住了，他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小凉在哪里。”
  景夜阑皱起了眉头，问到：“什么叫你也不知道小凉在哪里？我又是怎么好的？”
  “我……你是……”
  司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来把景夜阑昏迷至今的事情告诉他，但是聪明如景夜阑细想了一下，便也大致猜到怎么回事了。
  “小凉去了实验室？”景夜阑问。
  司盖点头，终于平复了心情，他说：“自从你昏迷后，小凉就一直站在病房外不肯走，后来商恩带着鲸落计划去找他，小凉只是说鲸落计划是你的，得要你亲自完成，他要做的就是救活你，当时我和商恩都以为小凉只是因为太难过了说得胡话。可是就在那天晚上，小凉来找我，要我带他去巴格达，他说只要到了那里就有救活你的方法。我当时想着只要能救活你，哪怕要我死都可以，所以我就瞒着商恩用你的笔迹签下了指令，带着小凉和你飞向了巴格达，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小凉要去巴格达找的人竟然是徐椰一。”
  景夜阑倒抽口冷气，应该是早在知道他的身体机能衰退，将要濒临死亡时，禹佑凉就和徐椰一达成了约定。
  “原来二代实验室藏在了巴格达。”
  景夜阑强忍住心慌，他太了解禹佑凉了，他知道为了自己禹佑凉也会变成一个亡命徒，拿生命与实验室博弈算什么？将他逼到了绝路，他不介意毁灭世界。
  天使既恶魔。
  司盖点点头继续说到：“徐椰一带着实验室来了，小凉只是让我小心回到基地，不要被实验室跟踪，也不要被他们找到基地，他要我等着，他说你一定会回来的。”
  有个问题景夜阑还是不解，他问到：“他是怎么断定实验室一定会救我？仅凭一个徐椰一，即便金铿焯怎么看重他，可他也无法改变金铿焯的计划。如果金铿焯食言了要怎么办？”
  司盖回答：“我也这么跟小凉说了，实验室根本没有诚信可言，那堆怪物早就被死亡这件事吓坏了，他们比普通人更加畏惧死亡，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们可以没有良知。但是小凉却说……”
  景夜阑盯着司盖问：“他说什么？”
  司盖深吸口气回答：“小凉说他在自己的体内植入了一枚生物芯片，这枚芯片如果不启动即便是再先进的探测仪都无法察觉，可是一旦他启动了这枚芯片，留在我手里感应器就会同时启动。如果我看到感应器启动，就说明实验室食言了，他和你都回不来了。那时，我就要启动感应器上的自毁装置，救不了你，那他就和你一起毁灭，可在毁灭前，他要完成你对实验室清洗的心愿。”
  景夜阑觉得眼眶湿润，他知道即便没有自己在身边，禹佑凉也能做得很好，只是没有想打他会做到这个份上。
  “后来呢？”
  “后来我和商恩一直在基地等待，感应器一直没有启动，所以我们一直相信你和小凉都还活着。直到三天前，我收到了一条信息，是用小凉南城的手机号发来的，信息里说你已经回到了南城。我和商恩就连忙赶来了，果然看见你躺在床上，我们守了你三天直到你刚才醒来。”
  “是谁用小凉的手机号发的信息？”
  司盖摇了摇头说到：“不清楚，我们赶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除了你再没有别人。”
  景夜阑微颤着深呼吸，空气里依然还有禹佑凉的味道，他起身下床，司盖忙去扶他，昏迷太久的景夜阑全身还有些无力。
  “商恩呢？”景夜阑问。
  “之前南城里留了下麻烦，他去收尾，毕竟我们可能还要在南城呆一段时间。”
  景夜阑想起了此前花山德宁公馆的那件事，当时以为是和实验室的决战，却没想到造成了意料之外的后果。
  司盖一边将景夜阑扶出客厅一边继续说到：“凌警官的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特别是那之后徐椰一堂而皇之地带走了他的尸体，还一把火烧毁了警局，这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现在整个南城警务系统都在通缉徐椰一。南城机场集团董事会召开紧急会议，对外来说集团一、二、三把手都死在德宁公馆的爆炸中，董事会紧急重新任命了接班人。”
  说着，司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到：“这个地球当真是离了谁都转，南城机场集团的运转没受到影响。”
  景夜阑却忽然想起什么，问向司盖：“杜波特的尸体找到了吗？”
  司盖摇摇头回答：“想来是早就死了，我们找到了一份杜波特前年的体检报告，他本来就活不久了，只是不知道他的死和实验室到底有没有关系。”
  说着，景夜阑来到了客厅，司盖扶着他坐在沙发上后，转身去为他倒了杯水。
  景夜阑环视四周，这个家已经空置了三个月，房间里落了一层灰尘，但家具和物品的摆放都格外整齐，看得出来禹佑凉在离开前将这里从里到外认真用心的整理了一遍。
  玄关处还有他们一起去上班时的场景，餐桌旁留着他每次为禹佑凉用心制作的餐点都被他吃得干干净净的幸福表情，以及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和满是樱桃味的清晨，他们将生命和自己一并交付于彼此。
  这个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有他和禹佑凉的记忆，甜甜的记忆如潮水般冲击着景夜阑的大脑，提醒着他禹佑凉为了救他把自己陷入了实验室这个事实。
  景夜阑疲惫痛苦的拂面，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和禹佑凉都不怕死，他们害怕的都是失去彼此，这个小屁孩自己承受不了，就将所有的痛苦交回给他。
  想着，景夜阑苦笑了一笑，是啊，自己理应承担起这一切痛苦与责任，他要找回禹佑凉，在自己手中丢失的小男孩就要自己去找回。
  想到这里，景夜阑重新提振了精神，他对司盖说：“告诉商恩，启动鲸落计划。”
  司盖手拿着水杯的手抖了抖，有些不解地问景夜阑：“教官，我们不是去巴格达救小凉吗？”
  景夜阑接过了司盖手中的水杯放在了茶几上，说到：“就算现在去了巴格达，在我们找到实验室前，就会被当成目标干掉。而且实验室把我送回南城，一定派人监视着我，想要通过我找到基地，所以我不能轻举妄动。”
  “其实教官我一直没有弄懂，实验室既然对基地那么忌惮，他们为什么会救你还把你放回南城呢？”
  景夜阑笑了一下，说到：“还能因为什么呢？肯定是那个小朋友假装成大人的样子来保护世界。”
  听着景夜阑这么说，司盖不禁想起了在启程去巴格达那个夜晚穿上了景夜阑衣服的禹佑凉。
  曾经因为爱情而永远长不大的小男孩也因为爱情一夜长大。
  简单地调理和适应后，景夜阑的身体机能基本上恢复到了昏迷前的状态，他独自一人来到车库，那辆黑色奔驰大g依然安静地停在了车位上。
  在出发前往摩尔曼斯克前，禹佑凉特意去给大g做了个保养，毕竟这辆车曾经在那个彷徨无措的清晨，送他的哥哥来到了身边。
  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景夜阑看了眼副驾驶座，仿佛禹佑凉还坐在那里，和他一边吹着南城带着海腥味的风，一边在夜晚游车河、看霓虹。
  景夜阑开着那辆奔驰大g行驶到机场高速，高速上昏黄的路灯照不清前路，却照进了景夜阑的心中。
  车速并不快，景夜阑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撑在窗边斜依着头，视线里的景色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份日出前的黑暗完美地映衬了此刻的心境，仿佛天尽黑色的地平线上隐藏着希望的悸动。
  太多与禹佑凉的回忆充斥在脑中，从景夜阑决定清洗实验室的时候开始，他就下定决心要保护禹佑凉，给他一片晴明的天空，让他的世界不再有杀戮，可偏偏是自己将他卷入了这场战争中。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昏黄的路灯与通红的尾灯在湿润的眼眸中逐渐失了焦，变成了一片朦胧的彩色光影。
  “小凉，你到底在哪里？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