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泷溪      更新:2022-05-25 17:16      字数:3721
  天命之毒奇绝诡异,颇是费了假凤心血。奈何假凤手上的药材太少,许多的药材都已经绝世,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唯有天凤一脉的些许只言片语中,还有些许痕迹。假凤无奈只能选了一个曾经自己最瞧不起的东西,来尝试着解毒。
  容齐平躺在榻上,看着假凤,不言不语,任由假凤处置。
  假凤拿出一个小小的瓦翁里,瓦翁口极小。假凤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这么做——假凤随意取了根针刺破容齐左手中指指尖,流出一滴圆滚滚的血珠来,用银针挑着血滴到瓦翁里,另一手用罗帕捂着容齐的左手。
  屏息凝神。
  几乎就在血液落到了瓦翁底部的那么一瞬间,瓦翁震栗了一下,然后开始疯狂的晃动颤抖,那瓦翁没一会儿就炸裂开来,尽数化为飞灰了。
  假凤蹙着眉,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小荀子亦是问起假凤,“姑娘?这是怎么了?”
  假凤涩声道,“我亦不知。这瓦翁里是金蚕蛊,乃是蛊中帝王,先辈所制,此蛊虫比我年岁还要大些。记载中它颇有神异,凡身怀此蛊者均是诛邪不侵,万毒千病不入身,不知为何,陛下仅是那么一点点血珠,这金蚕蛊就死了?”假凤自语,“莫不是?这金蚕蛊受不住陛下的血?陛下血脉比这金蚕蛊更为强悍?”
  容齐茫然,“什么?”
  小荀子也是一脸懵,“姑娘说什么?”
  假凤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听见容齐和小荀子的问话,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上的人鱼泪珠子,“不应当,若是容齐血脉强横,岂会被这小小天命之毒所制?只是若非如此,那金蚕蛊又何至于就这么死了呢?”假凤说及此处,给容齐渡了些内力,道,“容齐你且使动武我瞧瞧?我只知道你通武,却不知道到底怎样。”
  容齐怔了一下,却没有反驳,应了声“好”就站起身来,顺从地比了个架势,就这么赤手空拳的操练上了。容齐和假凤相处也有月余了,大概也摸清了这姑娘的脾气秉性——脾气不好容易暴躁,但是也容易哄;秉性不坏但是有时会搞点不轻不重的小破坏。唯有一股子倔性,不顺着点来她能折腾死人。刚开始容齐有些帝王的傲气与戒备,于是常在用药之上违逆她,便被点了穴道丢在繁华喧闹的人堆里,或者是个安静的有些诡异的地方。容齐分明被折腾的够呛,偏又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上都没什么损伤,让容齐连发火都找不到点,很是挫败。
  容齐的武艺并不算有多厉害,贵在他一招一式都标准板正之极,偏又招式衔接直接浑然天成,透出一股子行云流水之感,假使真要对敌,反倒是用处不是很大了。毕竟容齐早就被天命之毒掏空了身体,能有此武艺傍身,还有不弱的内力,已经很难得了。容齐练的欢快,假凤也不阻止,站在一旁看他。
  容齐小口小口的喘着气,看起来有些可怜的脆弱无辜感。
  激得假凤莫名生出点极淡的负罪感,走过去坐在容齐身侧,轻轻给容齐拍了拍背。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感觉如何?”
  容齐缓了会儿,回答道,“内力均匀流淌过每一个角落,很是畅快。”
  假凤沉吟一声,抓着容齐的手给他把脉,也是感觉脉象平和沉稳了不少。“那就奇怪了,照理来说,身患重病之人怎么可能还能耍武弄枪呢,何况这天命之毒可比寻常病理更加凶狠。难道真是由于你这血脉的问题吗?”假凤偏着头看向容齐,“你可知道,你父辈祖辈有无身怀神异,与常人不同的吗?”
  容齐略有迟疑,回忆起以往读的宗谱史书,道,“并无,容家祖祖辈辈都是对武术稍有涉猎的文人,从未听过有谁别有不同的。”
  假凤揉揉额角,“那就奇了怪了,虽然我个人不喜欢蛊术,可是蛊术奇诡难测,杀人救人均是强悍无匹,何至于这蛊中之蛊的金蚕蛊如此废物?”
  容齐摇摇头,不通医药之理,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假凤看了眼无病无灾的小荀子,又看了眼一身病气,常年身上有一股子药味的容齐,忽然做出来一个猜测,“莫不是这血脉强悍,唯你而已?不应该,若是只有你一人,那这血脉又从何而来呢?”
  小荀子茫然道,“不知姑娘说血脉强悍是甚?”
  “额……”假凤有点无语,没想到其实说了这半天,容齐和小荀子却根本对这个什么血脉强悍不强悍的没啥概念。揉揉额角,决定做一个最简单的测试解释这个事情。
  假凤将腕间人鱼泪手钏取下来,扯过小荀子的手,一言不发的直接给小荀子戴上去,人鱼泪一到小荀子手上就光泽惊人,然后自然而然的,没有外力的从小荀子腕间滑了下来,落在地上。
  假凤一脸微笑,“你去拿起来瞧瞧吗?”
  小荀子原本还在因为假凤这一串的举动发懵,闻言也没怎么犹豫,俯下身去,谦谨卑恭的,将人鱼泪拾起,却发现这小小手钏,仿佛重若千斤根本拿不起来。小荀子一连试了好几次,下意识将求助的眼神递给假凤。
  假凤笑眯眯的凑过来,轻轻松松就将人鱼泪拿回来了。人鱼泪躺在假凤掌心,假凤也无意去遮掩,伸到小荀子面前给他看,解释道,“这人鱼泪,我不知来头是什么,反正挺挑剔诡异,还有那么一些神异在身。从我记事起它就在腕上了,旁人取都取不下来,哪怕我自己取下来了,别人也拿不起来,更别说戴在手上了。有些时候还能自行护主,想来也是个什么金贵神物吧。”
  容齐抿抿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得出来。
  假凤蹙了蹙眉,准备私下里再去查查容齐的父母,想来血脉一事应该有所源头才是。
  假凤无意隐瞒容齐,却也不会主动提起,没什么犹豫的,就直接去了太后住处。太后住在玄极宫,一进入其中便觉得香气袭人,而那香气温和隽永,淡雅如菊,使人心神宁静。
  这传闻中把持朝政的一朝太后,居然喜欢檀香?
  假凤眼含戏谑,觉得此事愈发有趣了。都说西启太后苻鸢阴冷残暴,喜用酷吏来折磨对自己不利的人,更是喜欢算计着所有人,心中除了权利势力一无所有。假凤在玄极宫正殿没找着太后,便随意的在往旁处走走寻寻,出人意料的在侧殿看见了一方面积不小的佛堂。佛龛用了上好的紫檀木纂刻而成,全体去为镂空透雕,顶部镂一龙首,口衔灵珠,身缠于花枝藤蔓之间。佛龛左右两侧各自雕了两只凤凰,浑然若天成之姿,神态逼真。下部为一麒麟,仰首啸天,与顶部中央之龙首遥相呼应,意头极好。神龛正中央凿了个凹槽,雕以莲花佛台,金漆镌佛置于其中,通身漆金,形态慈悲端庄肃板,与透雕神龛合璧,可为鬼斧神工。
  佛龛前的贡品都是最新鲜的,燃的白烛也非粗陋之品。
  太后一身黑色锦服,跪在佛前,脊背笔挺,绷出一个极硬朗的线条来。太后手中执了三支线香,神情肃穆虔诚,闭目自语,不知道在求些什么。太后瞧着年纪应该也不怎么大,只是不知为何,脸上戴了个遮了大半张脸的面具,生生将一张面庞遮了去。
  假凤微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问道,“不知阁下可是太后?此番前来,是有事相问,还望太后可以为我解惑。”
  太后柳眉倒竖,警惕又戒备,一双美眸里全是怒气,斥声道,“放肆,尔乃何人,竟敢擅自出入哀家寝宫。”
  假凤淡声道,“我并无恶意,太后不必如此警惕,我来只是想问问有关容齐的事情。他身染奇毒,太后身为容齐生母,总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吧。”
  太后闻言更加警惕了,“小小婢女,胆敢直呼皇帝姓名,还逼问哀家,好大的本事。”
  假凤揉揉额角,觉得要得人信任真是太难了,偏偏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后都是警惕心极强城府极深的人,与这些人打交道总让假凤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用,有些想炼个什么真话丸啊言听计从丹啊之类的东西来,免得麻烦。假凤缓缓神,还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太后多虑了,我是医者,非是婢女。我瞧着你挺今天的,为何不唤人来抓我?莫不是心怀侥幸,也怀疑我是容齐的手下,怕误伤?那您对容齐倒也没有我听说的那么差劲。”
  太后像被假凤的话刺中了一般,瞬间暴起,厉声呵斥,“荒唐,哀家的事情也是你一个小小医女能置喙的?”太后没来由的心尖一跳,发泄完心情平和了不少,称声道,“既能入玄极宫不被禁卫发现,已非常人,即便哀家唤人来捕……怕也是抓不到吧。”
  假凤闻言嘴角上扬了些,说话四平八稳的,好似全然没被太后的话语影响到,“太后谬赞。”
  太后上好香,站起身来,面对着假凤,目光如炬,“哀家曾经听闻皇帝一直在找寻雪孤圣女的踪迹和医书,想来是为了替容乐解毒。难道,你便是雪孤圣女?”
  假凤挑了挑眉,诧异道,“容乐?”假凤思索了半天才想起来容乐是初遇容齐是那个蠢货公主,“非也,一来我不是雪孤圣女,二来我也不会为容乐解毒。”
  太后惊了一下,很快平静下来,“那哀家就不知道你究竟有何等滔天本事,得皇帝如此信任,竟来找哀家。”
  “……”假凤静默了。“或许因为我长得好?”假凤寻了个乱七八糟的借口,随意糊弄过去。心里对此也不置可否,只有坦诚以待不欺瞒不伤害,心中不生他念,何愁得不到信任?何况假凤还可以隐约感觉到容齐绝非表面所展示那样,心思深沉而又精于算计……反而,容齐挺缺别人的信任和关怀的,你只要展露那么一星半点出来,他都会视若珍宝,只是不太表露,而且由于深居高位会比旁人更警惕些。
  简单来说,假凤认识的容齐,要得到他的善意挺容易的,要全盘信任要难些罢了。
  太后气得都要笑出声来,“荒唐!我儿岂是那等贪念美色之徒。”
  假凤道,“年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说及此处顿了一下,“此乃人之常情,太后何必如此讳莫如深。”
  太后冷笑一声,“以色事人,能得几时久。何况齐儿一心装着容乐那贱妇,岂会对你多生心绪。”
  …………
  假凤觉得和太后说话太艰难了,揉揉额角,颇为无奈,“太后多虑,我和容齐不过是个交易,我为他治病他为我寻地,各取所需罢了。他日我得到自己想要的,自会离开。”
  “若是如此便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