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者:泷溪      更新:2022-05-25 17:16      字数:5394
  虽然,旭凤是愿意不惜一切救锦觅的,可惜这样的代价,让旭凤多有犹豫,临了扛不住丹朱的百般询问,将一切都告知了丹朱。
  “凤娃!凤娃你可不能用这个糟心肝的血灵子啊。而今老夫唯有你这么一个侄子了,若是你出了差错你可让老夫怎么活啊,凤娃……!”丹朱眼眶都红了,倒不似寻常时分装可怜的矫揉造作感,反而连说话都有些哽咽了。“凤娃,老夫并非阻拦你救小锦觅,可是那样惨烈的代价,将凤娃你整个从灵到肉都劈开来,你要老夫怎能接受,更别说此后喜怒哀乐都与你无关,这未免也过于残忍了。凤娃……”
  “叔父,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旭凤迟疑了一下,应声道,也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
  单看如今旭凤这个模样,只让彦佑心中平生不忿,怒意上头提笛便要打旭凤,却又想起来旭凤的命乃是锦觅以命换命而来,徒然的放下了,“旭凤,亏得锦觅为救你以真身承载玄穹之光,累得如今落到如此下场,若是她乃是润玉的妻子,润玉定会将她护得周全无恙。你,终其一生都比不上润玉。”
  一把将还在发愣的旭凤扯到了身后,像老母鸡护小鸡崽一般挡在了前面,丹朱冷哼了一声,哼得千回百转怪声怪气,才道,“彦佑,你莫不是忘了,是谁要了我家凤娃的命?小锦觅不过是误杀凤娃心中愧疚日夜不安,这才以命相抵把凤娃的命换了回来,落入你口中倒好似小锦觅对凤娃有什么天大的恩情一样。”
  旭凤眼神一冷,蓦然忆起九霄云殿之上锦觅的玄冰圣翊穿透了内丹精元,和临死前那句声色俱冷,万般冷淡的一句,“从未。”旭凤心中冰寒一片,冷眼看着彦佑,“穗禾幻化为我杀了水神和风神仙上确是不假,可她看了梦珠便信了我当真做下这样的事情,她何曾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信任。”说着便垂下眼一派低落的模样,“罢了,彦佑,长芳主,你二人回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任何有关锦觅的人了。”
  二人怔愣之下,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便和旭凤大打出手,最终被旭凤击败,由着禺疆宫的侍卫将他二人尽数丢到了忘川河畔。长芳主失落之下亦是无力扭转乾坤便只能垂头丧气的回了花界,彦佑略犹豫之下还是回了洞庭湖。
  一回到花界,长芳主便得知天界传来消息说锦觅那边不大好了,而今灵力已输不进去,灵植仙药亦是虚不受补,恐怕是时日无多了。诸位芳主便又匆忙去了洛湘府,但看着锦觅面色雪白呼吸微弱,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心急如焚,况且锦觅如今更是最后一囗气将将要吐尽的生死关头,长芳主也顾不得许多,万事需以锦觅的性命为重。
  容不得半分犹豫,长芳主抬手凝了灵力割破了身上的奇经八脉,这个人都被劈作两半凝为一道血气珠链,疼得长芳主根本忍不住大哭起来,连注入血灵子的手都抖若筛糠。几乎就在血灵子释放完毕的下一瞬,长芳主竟就身归天地了,连一句遗言都未来得及留下。
  “长姐!”其余芳主都是哭泣着唤着,却见锦觅虽然受了长芳主的半身天命寿元也只是呼吸微微平稳了些许,还是很危险。诸位芳主也不犹豫,一个一个都仿照长芳主的样子划破奇经八脉,使用血灵子。
  十一道血气珠链凝结而成,一瞬间洛湘府中全是痛苦的哭声,然后都拼死注入了锦觅的身躯中,踏上同长芳主相同的道路。
  一时间,花界便十二芳主尽数灰飞烟灭了,尽数湮灭,一个不存。
  而躺在床上的美人也才终于禁闭的眼皮之下,眼珠微微动了一动。
  苏醒之后还是又在床上躺了半月,这才能勉强下床,听到花界的消息没有半点犹豫便去了璇玑宫好一番质问辱骂,横眉竖眼,难看至极,“润玉,你果然是在算计我,从前利用和我的婚约保全自身,骗取水族的信任,而今又是利用我夺取花界。你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算计权衡,何曾对我有过一丝恻隐之心?”锦觅说得都眉目紧锁,血泪连连,簌簌间落下血泪蜿蜒过如花容貌,叫锦觅整个人也浮出通体的怨煞之气,半点瞧不出来机灵活泼的样子。“偏你最会假仁假义,而今天界都是你掌中的玩物,而我终于被你利用了个干干净净,你得意了吧?快乐了吧?可以放过我了吗?”
  “锦觅仙子,你扪心自问,我从前对你当真有你口中说得那么用尽了阴谋诡计?璇玑宫任你取舍,凡我所有凡你所欲,无一不可,可是你又是如何待我的?”润玉说道此处突然闭口不言了,脸上浮出明显的挣扎,青青白白,难看至极,没有细说锦觅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回答起了另一个问题,“婚约之事乃是父帝和水神仙上博弈的结果,便是为了掌控水族,不是我也会有旁人,锦觅仙子你当真以为当时的水族能有与天界的一战之力?”发现对面的锦觅眼中快速滑过的一丝茫然也是觉得无奈,长叹一口气,“罢了,本尊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是……”润玉脱口而出好像就要说出来一个名字,却又生生一时想不起来,半张着嘴有些许茫然,又快速收敛好情绪,“你怎能懂本尊的话。”
  “润玉,都是你害死了芳主他们,还如此的理直气壮,我绝不会轻易原谅你的。”锦觅紧蹙着眉,心中忿忿不平,对着润玉怒目而视,既觉得委屈又觉得可怜。如今水神爹爹和临秀姨也都去世了,芳主们尽数魂归天地,天下之大,却再也没有我锦觅一容身之处,又是孤独一人。
  润玉无意识的抬手揉揉额角,无奈至极,也不再对锦觅报任何希望,眸中微动,“锦觅仙子,本尊得到消息旭凤已经复生了……”
  “此话当真?凤凰……”锦觅不待润玉说完便打断了他,圆滚滚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润玉,眼睛红红,惹人怜爱。锦觅最擅长用这具六界第一美人的皮囊谋求男仙的护佑以达到目的,丹朱如是,彦佑亦如是。
  可惜,锦觅遇见的是润玉,这一招对润玉而言是无用的,因此润玉也只是冷淡的点点头,旁的便再也没有什么反应了。
  锦觅离开了,去往魔界找寻自己的意中人,追逐她梦寐以求的幸福。
  润玉更觉颓然,敛眸底下眸子,周身气势都低沉下来,整个人看着精神状态也不太好,眉眼紧绷着精神状态却很是松懈,双唇抿成一条线。须臾,唇瓣微动,口中以低低絮絮的声音念着什么,随手布了厚厚的结界,化为应龙真身,断尾逼出血液在地上画出法阵,整条龙痛得龙吻间呼气不断,血也越流越多。
  终于,阵法大成。
  应龙浑身似有火烧,每一寸皮肉都蒸腾起来,疼得应龙只想卷作一处,却还是保持着理智以断尾处为基石,整个把龙尾断了下来,龙爪陷进断口处,抓住断尾处的残骨,鼻间重重的喘了一口浊气,一举往外生生扯了一把,力气之大带出酸牙的咯吱声,却准确无误的把那截残骨扯了下来,和断下来的半截龙尾放在一处。
  润玉知道这是正确的,也知道这是该做的,可是,好疼啊,怎么这么疼,疼得润玉几乎忘记了什么理智什么大道。
  可是地上的法阵还是在如饥似渴的吞噬着润玉的血液,润玉犹豫了一下,巨大的龙身面前浮出一片月牙形的鳞片也放在了龙尾之上。
  每一个法纹都是血色,疯狂的吸食着洒落的龙血。应龙便一鼓作气用的利爪抓去不少龙鳞,眼看着血液被法阵吞噬着,狂乱的的血气凝聚分散,循环往复,直到法阵中的断尾残骨与鳞甲尽数消失,凝成一个虚幻的浅浅的白色龙形虚影,其间闪烁着极其浅淡的青色幻光。应龙大喜过望,龙爪拂过心头,利爪顺着鳞甲生长的方何割开了胸囗的皮肉,剖出心尖血酒落在龙形虚影之上,霎时那虚影凝实不少,几乎已然是真实的姿态了。
  身上的伤口没有引渡灵力去压制,反而刻意的逼着身体里面的血液流得更快。法阵以一种几乎贪婪的状态疯狂的吸食着应龙之血,应龙之躯摇摇欲坠,却愣是坚持了下来,将一身灵力都用去推动法阵更快的运行,直至铸铸成一个以残骨为骨,龙尾为躯,鳞甲为甲,龙血为血,身怀龙之逆鳞的新神灵。
  应龙微微吐了口气,把神魂试探性的探出去一丝,便被法阵掠夺一般的疯狂吞噬着。疼得应龙连唤都唤都不出来,长长的躯体翻动都动不了。
  终于,那心造出来的神灵眨了眨眼,胸中也有了稳当的心跳。
  应龙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幻为人形,手起刀落割断了奇经八脉,割裂半身仙元天命渡给那新造神灵,便眉心一松昏倒过去了。
  一昏便昏了近一个月,醒来旭凤已然成为了魔尊娶了锦觅,不久,旭凤辞去了魔尊之位归隐,花界也有了新的掌权者,将花界更名为花族重归天界。
  又过一年,锦觅诞下一子,不过却因未解婚约违逆上神之誓而招致上神之誓反噬自身,凤凰血脉和花神之女只诞下区区一只水鸟白鹭。
  彼时丹朱抱着小小的水鸟回了璇玑宫,小孩皮肤雪白眉清目秀,脸上的婴儿肥未消,丹朱亦是喜笑颜开的,“润玉,你快看看,这是你的小侄子呢,老夫好不容易从凤娃那里哄来,也带来让你瞧瞧。”
  润玉虽不喜锦觅二人,对着稚嫩柔软的孩子却没有什么想法,抬手顺从的摸了摸小孩嫩嫩的小脸,眸光温软,话语和婉,“嗯,可取名了?”
  那孩子被润玉摸了一把,竟就长大了嘴哭了起来,丹朱的回答声和斥责声交织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棠樾。不过润玉你怎能伤害呢,他还这样小,你不能因为小锦觅不喜欢你就迁怒于人吧……”
  丹朱还在张牙舞爪的说着锦觅和旭风的深情厚谊,恩爱甜蜜,而润玉实则听到这个名字便觉得心中有些诧异,手一下放的极开,声音冷淡得厉害,“够了,叔父,若是叔父愿意留在天界天界始终有叔父的位置,本尊今日还是政事尚未处理完,便不多留叔父了。”说着便让人把丹朱恭恭敬敬的请了出去,低着眼,一言不发。
  时间若流水,悄无声息的便过去了,一晃润玉也在这高高在上的天帝之位上独自一人待了万载。若说从前是清寒,因着太微的百般忽视荼姚的千种刁难,加之身为司夜之神昼夜颠倒,难以与人有些正常的交往沟通,而今坐上了这冰冷的帝座,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有帝王威仪,到是不惧有人相处了,却连可以正常说说的话都没了。
  踽踽独行,孑然一身。
  从前如是,而后亦如是。
  此生正如早日间推拒婚约所言,身如浮萍飘飘荡荡横无定性,看似和谁都靠得很近却又和谁都没有关联。孑然一身来到这世上,茕茕孑立,踽踽独行,用尽心思费尽心血想找寻和这世界的联系,偏又和谁都是萍水相逢,分分合合皆是缘,润玉却没来由地和任何人都缘淡至极,难以寻到和这世界的联系。
  数万年间锦觅为旭凤生下十来个孩子,而他的孩子也早已寻到了自己的情之所系,儿孙绕膝几世同堂。有时丹朱来时会说起锦觅旭凤之事,仿佛是要让润玉也去纳妃或娶妻,又或者其实是来炫耀的,有时丹朱也会直指润玉说,“润玉,一个人长夜衾寒怎能比得上两个人芙蓉帐暖,小白鹭和小茄子都生下了孩子你还是独身一人,这样可怎么好?”
  润玉抿唇清咳了声,淡笑了声,眼中浮出冷淡的寒意来,“若不能遇见真心之人,即便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说到这个润玉忽而想起来和锦觅还尚未解除婚约,也是没来由的紧了口气,“叔父要真有心,还是当劝锦觅仙子早日和本尊解除婚约,身为弟媳还和本尊有着婚约着实是有些难办了。”
  丹朱噎了一噎,也是没有想到润玉会骤然提及此事,只觉得很是荒唐,昔日对小锦觅那般好,凤娃和小锦觅下凡历劫也不惜多次违逆天帝陛下私下凡界,只是为了保护小锦觅,而今却连区区一个不顶什么用的婚约都要解除了,不留一丝情面。
  茫然了一下,反应过来丹朱急得眼睛都红了,愤怒的看着润玉,双眼鼓胀好像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了一般,“润玉,你果然冷血无情,你明知如今的凤娃已然不是魔尊再难保护小锦觅了,还要在这个时候同小锦觅解除婚约,你要他们怎么生活得下去啊?”
  润玉简直都要笑出声了,何等荒谬绝伦的话,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叔父此言差矣,昔日旭凤辞去魔尊之时叔父也说不是魔尊无法护佑锦觅仙子,要求本尊重新将旭凤迎回栖梧宫,而今数万年过去他也还无尊位,也没见如何。”润玉冷淡的看着丹朱,“怎的而今本尊要取消婚约,又重提此事?叔父,若他日本尊想要将心上人立为天后,有锦觅仙子的婚约在,本尊情何以堪。”
  “那就纳为天妃嘛,反正你后宫空虚,天妃和天后也没什么区别。”丹朱不置可否,临了就随意补充了句,“若那仙子当真因着天妃天后之事便不肯嫁于你,那这样的人也不过是贪图权位,润玉你也不必在意她了。”
  润玉只觉得疲惫不堪,他从未觉得如此疲惫过,哪怕日日在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夜夜独自在七政殿批折子批到深夜都没有这么累过,像是没一寸经脉都被塞入了死水,半点激不出来一丝波动。润玉勾唇笑了一下,“够了,本尊不想再听了,这婚约本尊定会解除,哪怕为此付出一切,何况锦觅仙子都已经和旭风都已是儿孙绕膝之人还要占着这婚约?荒唐。”
  丹朱恨恨的瞪了一眼,最终只能徒劳了离开了。
  最终,锦觅和润玉的婚解除掉了,天帝陛下坚持要解除婚约,加之天界和魔界物议如沸,百般指点,锦觅终究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苦苦支撑了半月,还是上了天界将婚约解除,婚帖也被天帝陛下用灵力化为飞灰。
  婚帖一毁,润玉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眉眼舒展着不受控制的展出点明媚的笑来,又生生板着脸压了回去。锦觅解完婚约就回去了,丹朱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也跟着锦觅下了界,临走时还颇有不忿。
  润玉对此也不怎么在意,只觉得一切都是寻常事,也不太难受也没有什么寒心,只是淡淡的,像是属于他们的事情都再掀不起丝毫喜怒了。
  当夜,润玉少见的做了一个梦,梦中人一身白衣将另一个男子按在墙上吻得强势动情,羞耻心爆棚之下润玉只能闭紧了双眼不敢多看,却闭了眼也能听见那二人唇舌间的啧啧水声和点点和细碎的喘息,更让润玉难以启齿的羞红了眼。
  醒来唯余一塌糊涂的床褥,和脸上难消的红意心中难退的羞耻。
  又一年,丹朱在锦觅彦佑的撺掇忽悠之下,决意上天去为卿天和棠樾刚出生的小女孩儿向润玉求一个恩典,想让润玉立其为天界长公主,这样便是天魔二界唯一的公主,是天底下最尊贵无双的女子了。可惜,找遍了整个天界也未有找到润玉,便只能作罢。
  而此刻的润玉,因着燃血分魂阵和血灵子之术对身体损伤过大,而后又一直宵衣旰食不顾身体,最终一夕崩塌,身死魂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