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确是酒醉无疑，但是绝不会酒疯。润玉亦没有见过旁的女子喝醉了是何般模样，也无处得知酒醉是否都是青凰这般。只是对润玉而言便只青凰一人而言便已是消受不住了
  ——乖得要命，眼巴巴的看过来，湿漉漉的眼睛里是纯粹到近乎懵懂的信任。
  润玉受到会心一击，轻轻摸过青凰的脸，“头晕不晕？有没有哪里难受？”
  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青凰仰着脸更紧密的把脸颊处的皮肉往润玉掌上送去，脸上浮出清浅的惬意来。润玉的指节处有常年修炼留下的薄茧，摩挲过脸上的皮肤带来温柔又缠绵的感觉，青凰绵长的哼哼了两声，没有回答。
  “好了，别闹。我们回去吧，我给你煮醒酒汤。”润玉眼中滑过一丝异色，手掌顺势往下滑了些变成了一个更会让人感到舒适的姿势，便感觉到青凰往掌心蹭得更厉害了些，像只爱娇黏人的猫咪。润玉心中柔软得要命，喉间溢出清朗的笑声，眼中笑意倾泻而出，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轻柔的摸了摸青凰的脸。
  “要抱抱。”
  润玉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耳根滚烫一片，长舒了一口气，嗓音低哑，“好，你乖一些。”润玉性子温和惯会宠人，连原本最是和婉不过的魇兽都被娇宠出许多小脾气，何况是青凰这个惯会得寸进尺的人，平日便爱使小性子恨不得整个人挂在润玉身上，而今撒起娇来更是叫润玉无法抵挡。长臂一揽便将青凰整个打横抱起，毛茸茸的头顶似有似无的拂过下巴处的皮肉，润玉又忍不住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身后的躯体绵绵不绝的散发着热气，温暖得让人忍不住沉迷。青凰温顺的将头靠在了润玉胸膛上，双手环在脖子上，嗓眼里发出细碎气音，眯着眼撒娇，“还要亲亲。”
  耳尖滚烫的红意散开来了，润玉咳了声，眼神有些躲闪，“青凰，不要闹，乖一些。”说完了润玉还是咽了好几口唾沫，喉结极快速的滚动了好几次。
  馥郁的龙涎香气仿佛不止停留在鼻间，也缓缓的渗入皮肤中去，青凰歪着头双手压低润玉的，仰着头将唇送上去交换了一个温柔缠绵的吻，交缠的吐息带来了比亲吻更加让人难以自持的东西。青凰又轻轻的唤了声润玉的名字，瞧见润玉那么温柔的看过来便只能丢盔弃甲，索性整张脸都埋在了润玉的胸膛上，说话也闷声闷气，“润玉，你是不是怨我。”
  润玉茫然道，“什么？”须臾又反应过来，笑了一笑，“你醉了。”
  “好像是有一点，头晕晕的。”青凰听了便下意识的顺着润玉的话卖乖，嗓音又低又软，仿佛能掐出水来。“你不要转移话题，傅鸢和簌篱一事，你是在怨我的吧。”
  润玉低垂着眼眸，眼睫微颤，唇瓣嗫嚅了好几次。
  青凰并不在意润玉的沉默，轻巧一跃便从润玉怀里跳了下来，背对着润玉，道，“从前在洞庭湖我便是对簌篱没什么好脸色，待她不亲不热，而傅鸢身死我千里迢迢赶去，于你而言你是有怨的吧。大殿下最为知礼名耻乃是人所共知的，父母之恩大于天自是该百般奉养。”
  润玉呼吸一滞，指尖蜷在一处，“你既都明白，又何苦……”润玉说到此处忽而停住了，声音一涩，眼神隐忍的压了下来，又克制的攥了攥手指，断了言语。
  “何苦什么？何苦吃力不讨好去说那些会让你心生芥蒂的话，还是何苦对傅鸢和簌篱态度天壤之别惹你无法不去计较这个事情。”
  润玉低垂了眼，瞳孔一缩，蹙着眉看着青凰，唇瓣无意识嗫嚅了好几次终也是无力反驳，便头埋得更低了些，指节用力到泛白。
  青凰随意往前踱了几步，淡淡道，“其实你心中有任何想法都大可以对我直言，不必闷在心里，我虽不算多善解人意到底还是可以沟通的。”
  “你……青凰你从前是不是喜欢过别的玉儿？”润玉迟疑了一下，挑了一个不太重要的问题问她。
  “啊？”青凰茫然的张了张嘴，抬手揉揉额角，笑了声，“是从前服侍我的小姑娘，死去多年了。”青凰眼中滑过一丝戏谑，“你竟还记得这桩事情，倒是我没想到了。”
  润玉睫羽微颤，耳角的红意晕散开来，连脖颈处都缓慢的爬山了红意，偏着脸下意识躲开青凰的视线，“青凰……”
  青凰笑了声，“好了，不逗你了。可还有什么别的想知道或者别的什么想告诉我？寻常夫妻之间若是彼此隐瞒过多都会滋生矛盾，何况你我注定都是仙寿漫长，想要数百万年都能执手相依直至岁月尽头，实是不易。”
  “青凰！”润玉打断了青凰的话，这才发现嗓眼发涩，声音更是喑哑难闻。灵台上混乱一片，心口鼓胀得要命，好似要跳出来一般，润玉无意识的吞咽了一下，“青凰，我们定会白首偕老老，再多荆棘困苦都不能阻挡我，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同你千年万年，岁岁相伴。”
  青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往前走了好几步，吐匀了气息却怎么也拂不平胸中狂跳的心，身子微侧着悄悄去瞧润玉，“数你嘴最甜了。”
  润玉低着脸，眼尾晕出一片红来，声音低低的，“你缘何如此喜欢傅鸢……”
  青凰眨眨眼，眉眼弯弯，也是知道润玉还在意此事，“假凤和容齐有那么一遭，终是对容齐有所移情难以对他视之而不见，原本我是可以将容齐提到蓬莱让他修炼，长生不败，不老不死，千年万年。”
  “那你怎么……？”
  青凰复又揉揉额角，无奈得紧，声音平淡至极，“容齐被你用燃血分魂大阵生生造出来的，若是我将容齐提成仙神，或者让他自此入轮回，独立开来，你受的伤害是绝无法修复的。我决意放弃容齐，便只能救下傅鸢，以全我的愧疚之心罢了。”
  润玉脸上红红白白，尴尬又可怜，“青凰……”
  青凰往前走了几步，面色淡漠至极，手紧攥着在掌心压出月牙形的凹印，表情却是分毫不露，“我终归是自私自利至极之徒。”说完反而生出一股子终于如此的感觉，长吐了口气，“倒是你，性情最是坚韧不过，何至于因丹朱的只言片语伤怀。”
  润玉迟疑了一瞬，走上前去长臂一横抱住了青凰，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下颌抵在肩上，感受到怀中人温暖的热度，嗅见了青凰身上飘散出来甜香醇厚的酒气才心中略安。
  “叔父落成如此结局，终是因着润玉一己之私将梓庾带上天界而致，润玉心有歉疚，心中不忍。”润玉絮絮道，声音低低微不可闻，“原想着若是叔父能说出有关润玉幼时的一星半点，他日梓庾要对叔父下手润玉也会护上一护。”说到此处，润玉表情有些冷淡了，语气嘲讽，“竟也是润玉心生妄念了，原来叔父心中便从未有过润玉这个侄子。”
  青凰无声叹气，润玉虽是性情坚韧，却也最柔软，心中对父母之爱虽已然是断了念想，仍是无法冷漠以对，何况丹朱也算是在天界从未对润玉有过冷言冷语和浮于表面的轻蔑，润玉待丹朱有些许期望实属寻常。
  此种情况，纵是青凰再如何巧舌如簧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父母长辈之爱与男女之情不同，缺失了便是一辈子缺失了，旁人无法弥补。青凰只能徒劳的将手和润玉的手叠在一处，轻轻的拍了一拍，什么也没说。
  天际才擦出一点点黯淡的黄意来，暖黄的光亮落在水面上映射出熏熏然的光芒，揉皱昏黄天际上的云霞，层层沁染出妩媚的嫣色，落在相拥而抱的一双璧人身上，暖色的光勾勒出交颈缠绵的剪影映在地面。
  良久，青凰才将手指嵌进润玉的指缝同他十指相扣，声音压得温柔，“你倒是大方，肯将灵火珠都赠予邝露。”
  润玉闷声闷气，“你我二人无须灵火珠，邝露和仙净更加需要此物，倒不如予了他夫妻，也算一桩好事。”
  青凰眨眨眼，夸耀道，“蓬莱凰族有你作梓君，是蓬莱之福。”
  润玉低头埋进青凰的肩窝里，喉间溢出点柔软的气音来，仿佛是大型猫科动物被摸顺了皮毛，翻倒在地向人露出柔软的腹部来，喉间发出舒爽的呼噜呼噜声音来一般。
  “乖。”青凰反手随意拍了润玉几把，笑道，“灵火珠是簌篱的遗物，你一向看重簌篱，这灵火珠会送给邝露着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润玉默不作声的将头埋得更深了，小声唤了几次青凰的名字，听见青凰一一都应了又鼻间溢出绵长的气音来，黏糊意味十足，“你从来都不喜娘亲，可傅鸢前辈也曾给容齐带来难以弥补的伤害，你为何又对傅鸢前辈如此宽容？”
  青凰愣了一下，眸子低低的叫人瞧不清眼中情绪，“不过是我个人喜好罢了，你倒也不必过分在意这个。”又怕润玉不相信，补充了些，“我性子比较冷淡，我父亲和我老娘在一起的时候三心二意，流连花丛中，我便与他不亲近，而后和离他有时候也会来寻我一寻，我一心念着从前从未唤过他也从未原谅过他。生父况且是如此，何况是簌篱。”
  额角的青筋突忽跳了跳，润玉隐约知道青凰似乎没有说实话，或许是没有说全，只说了一部分。并不是第一日认识青凰了，润玉自然知道她虽是不喜生父却也绝不是什么无情无义之徒，听得青凰如此言语也是有些恼了，微微睨了青凰一眼，也不再说话了。
  青凰拍开润玉的手挣脱出来，心中也是有些恼了，许是原本就不该同润玉说及此事，只是若当真因簌篱一事生出嫌隙难以调和，能好聚好散也是好事一桩，总比各自都失了体面的好。想虽是这般想，说出来的话到底是软了不少，“我不喜簌篱已成定局，自不会因着簌篱是你娘亲便转变观念，若是你实在难以接受其实……”
  “青凰！”润玉忽而打断了青凰的话，不许她在往下说了。
  最是君子不过的润玉，从未做过打断旁人说话的失礼之事。
  鼻子里冒出酸涩的苦意，润玉本能的伸手去牵青凰的手却被她灵活的躲开了，仅是这么一个动作便让酸涩层层叠叠的冲破了理智。润玉整个人都在发抖，勉强做了许久的深呼吸放松情绪，“我们不说这些了，回去吧，好不好？”
  润玉亦是万万没有料到娘亲之事会发酵成如今这般模样，按青凰的性子来说娘亲不过是个局外人，不会有过多去在意才是……
  青凰眸底滑过一丝挣扎来，复又笑道，“我既于傅鸢簌篱之中做出了选择，你寻我问缘由不过能得到我对傅鸢的喜和簌篱的不喜，两厢比对之下你只会更难以接受。”说着拍拍润玉的肩膀，“我已然选定，假使你想要真假黑白一辨而明，便只能有所取舍。”
  润玉哑然，眼睫微颤，不知为何又会骤然落到如此境地，难道娘亲当真如此罪无可恕？
  青凰讶然的看着润玉，“你岂会有如此想法？”
  润玉这才发现自己竟无意识的将那句话说出来了，听到青凰的话又抬头茫然的看向对方，“若非如此，你缘何一直不肯接受娘亲……”
  青凰怔愣一瞬，抬手揉揉领角，有些无奈，另一手的指尖微动却最终又紧攥成拳，绷紧了背在身后，“你何必以我的喜好来要求自己，我不喜簌篱那仍是你生母，你要尽孝也罢母子情深也罢均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心肠柔软，宽以待人，想与簌篱丹朱甚至太微荼姚和谐相处，与我对他们是喜欢还是厌恶其实是不相冲突的。”
  润玉试探性拉了拉青凰的衣角，发现青凰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拒绝来便大着胆子松松的揽住青凰的腰，“青凰。”
  嗓音清透柔软，却也又清又磁，窜入耳中便让青凰直接酥了半边身子，“嗯？”
  润玉双手收紧了些，鼻子抵在青凰的肩上，“不要再说我们分开的话了，好不好？”
  青凰翻手压在润玉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都依你。”脸上露出点无奈来，哭笑不得，“你啊，到底是生来克我了。”
  听得青凰的话润玉也不反驳只是悄悄抿嘴笑了一下，像只狡猾的狐狸。
  捏捏润玉的手，青凰忽而又挥手在指尖凝成一小股精纯灵力，手指如穿花蝴蝶般翻飞不停，幻下一个又一个繁复法阵，汇聚在一颗小小的灵珠上。过了片刻才停了下来，将珠子递给润玉，“若是……你当真好奇傅鸢的事，这枚灵珠中刻录着从前傅鸢和假凤的事，你可瞧上一瞧解了好奇之心。”
  繁复阵纹烙印在灵珠之上，隐约可见其间藏着的属于凡人的一生。润玉慎重地接了过来收好，口中低低的应了声。
  青凰侧过身去，在润玉脸上偷了个香，“好了，我还有话要和仙净说，你先回璇玑宫，在玉衡殿等我回来宠幸你啊。”
  “青凰！”润玉厉声呵了打断青凰，脖子上的红意缓慢的晕开来，眼神却丝毫不躲不闪，分明是羞透了的模样，眼中浮出暗色，周身的龙涎香气骤然将浓郁许多，沁出几分侵略性来。
  对于润玉的呵斥，青凰并不怎么在意，随意摆摆手就往前走，却忽而只觉唇上一温
  ——竟是润玉吻了下来。
  肩膀也被握住了，唇重重的压了下来，吻得郑重又爱怜，青凰只觉得唇肉上每一寸皮肤都被极尽怜惜，唇纹好似都要被舔开了，唇上柔软得要命，身体也是，还得是靠着润玉才能勉强站得直挺。
  日近薄暮之下，阳光愈发带着晚霞似的昏光，浇在交颈缠绵的人身上，映下一幅温柔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