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奶奶看着小鹿，笑得十分慈祥，这神情让龙汐不由自主地想起外婆，心里酸酸的，差点掉下泪来。
  如今她前路茫茫，生死未卜，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见外婆最后一面？
  路华拿起一桶冰块，在薇薇的头上往下倒。
  哗啦啦，整桶冰块倒了下来，把薇薇这落汤鸡淋成了冰冻落汤鸡，冷得她牙齿打颤。
  朴奶奶也看得胆颤心惊。
  她心想，估计下一个就是我了，哎哟喂，我这条老命不会就在这儿报销了吧？
  薇薇垂头丧气地走到一旁，冷得浑身打颤。
  龙汐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举动。
  她摒除了一切的外界干扰，心无杂念，专心一致地做自己的菜。
  方才，她早已在厨具中找来一块直径超过一米、半人高的起码有一百斤重的巨型原木砧板和两把三斤重的铁锤，把她刚才拿的那一团血腥的看不出是什么东东的物体捶成了肉浆。
  砧板是用百年树龄的粗大原木墩制成的，只有这样的砧板才经得起铁锤的千锤百炼。
  她用刀把那肉泥铲起，放在碟子上，然后又把一大块大约五斤重的新鲜的生牛肉放在砧板上。
  牛肉新鲜到什么程度呢？
  龙汐能看得清牛肉的肌肉还在跳动，手指轻碰一下，可以感觉到牛肉还带着体温，肉表面还有着微微的黏性。
  这牛肉离开牛身应该还不曾超过半小时。
  当然了，龙汐肯定是选牛肉的行家！
  接着，她用两根大铁锤左右开弓，猛烈地捶打那块牛肉。
  这特制的砧板、铁锤和新鲜牛肉，正是制作正宗潮州手打牛肉丸的三大要素！
  对于潮汕牛肉丸的渊源，比较一致的说法是来自客家。但潮州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客家人捶打牛肉丸，是用菜刀的刀背。
  因为力度不够，影响打出的肉质粘性。
  潮州人则改用两根特制的“铁锏”，就是每根三斤重的呈长方形的特制铁锤，双手轮流捶打，左右开弓，直至把牛肉打成肉浆。
  客家人煮肉丸用清水，潮州人则更为精细考究，改用牛骨熬汤来煮牛肉丸，这样就保证煮牛丸时，肉味不会渗透到汤水中，而且保证了牛肉丸更浓厚的牛肉味。
  小鹿这时候才看明白了，龙汐这是要做手打牛肉丸的节奏么？
  他不禁替她担心起来。
  也不是说手打牛肉丸不美味啦，但是这跟残忍有半毛钱关系吗？
  这会不会是离题万丈了啦？
  龙汐一眼就看出他眼中的担忧，笑着说：“甭担心，俺有秘密武器！”
  “砰砰砰。”她咬着牙、瞪着眼，加快了手速和力度，就像是跟这块牛肉有仇似的。
  小鹿和言忘川都被她这表情逗乐了。
  龙汐就是这样，无论条件多么艰苦，她都足够坚强，懂得苦中作乐！
  她看的灶台上的另一口大锅中正用猪皮熬着汤。
  这猪皮汤是要加入牛肉泥之中的，因为它可让牛肉泥中含有更多的胶质，让做出来的牛肉丸更加爽嫩、有弹性。
  但是这猪皮汤一定要分多次加入，而且必须要等牛肉泥把加进去的汤吸收完了，再继续加汤。
  这活儿说穿了，也并没什么高深的技术，要的是一份耐心。
  她摸舀出一勺汤来，均匀地淋在牛肉泥上。
  过了十分钟左右，她摸了摸牛肉泥，觉得之前加入的汤汁已经都被牛肉泥吸收完了，就又加了一勺汤。
  她一共捶打了大约两万三千多下，生肉已经成浆了。
  她用手捏起一点肉浆搓了一下，里头不见一点纤维了。
  她把这牛肉浆跟之前打好的不知名肉泥浆混合，加入了适量盐和胡椒粉，搅拌均匀。
  然后，她用力摔打和拍打肉泥，直到它被抓起却不会掉落为止。
  这一步就是所谓的“摔打上劲”。
  做好了这一步，牛肉丸吃起来就更加弹牙有韧性。
  她把肉泥分成若干等份，然后从太阳能冰箱里取出猪皮汤冷冻成的猪皮冻。
  她把皮冻切成一公分的丁，取一份牛肉泥，把一份丁包进泥中，然后搓成肉丸子。
  包好了二十来个肉丸子之后，她把丸子都放入九十度左右的用牛骨熬成的高汤中，慢慢浸透。
  牛肉丸在这个过程可以结实成型，慢慢地吸收高汤中的鲜味。
  此时，言忘川的泥鳅钻豆腐也做好了。
  路华品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这道菜的特点是泥鳅要提前一天准备，吐净泥沙了，才能入菜。
  而言忘川哪有时间做这一步？
  路华给了他一个差评，并且认为朴奶奶的菜比他的菜好。
  于是，言忘川付出了十个筹码，还接受了冰桶惩罚。
  龙汐的牛肉丸浸泡半个小时之后，捞起，加入高汤，盛了一碗给路华。
  只见香葱、姜丝铺面，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牛肉丸一个个呈献出不规则椭圆球状，像是一个个倔强又调皮的肉嘟嘟的小宝宝，这就是手打牛肉丸的特色。
  龙汐说：“这道菜叫做千锤百炼牛肉丸。”
  路华二话不说，拿起汤勺舀起一个丸子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会儿，微微张开嘴，牙齿轻咬。
  新鲜打制的牛肉丸，一口下去全是致密柔嫩、爽脆弹牙的口感，牛肉的本色香气立刻鲜活起来。
  仿佛有无数头微型小牛在他舌尖上欢快第奔跑，又仿佛是无数牛肉味的弹跳糖在他的舌尖山弹跳着。
  这份手打牛肉丸是真的可就像周星驰电影里的那种牛肉丸，可以以用来打乒乓球的！
  他再咬一口，浓缩了虾肉味、鸡汤味的猪皮冻早已融化成滚烫鲜美的汁水，水花四溅，唇齿留香。
  他问：“牛肉丸中的另一种肉是什么，很嫩滑，但是我没有吃出来是什么肉？”
  龙汐笑着说：“你应该没吃过这种食材，那就是我为了配合残忍的主题而挑选的食材了。呃~~~是羊胎盘。”
  “什么？”路华差点被噎住。
  龙汐冷静地说：“是羊胎盘。请问味道怎么样？”
  路华说：“味道很好，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牛肉丸。我喜欢这口感！用胎盘来做菜，算残忍。”
  山本殇插口说：“但是这残忍度还不够。如果是从活羊身上直接取来的胎盘的话，那就完美！”
  路华听了他的话，差点吐了。
  他瞪大双眼，愤怒地看着龙汐，说：“你怎么可以给我吃这种东西？”
  龙汐调皮地笑着说：“吃吧，很滋补的。没事，一点腥味都没有是不是？”
  小鹿笑着说：“路叔叔，你就把它当虾肉吃就行了。”
  大约是这牛肉丸的味道实在是太好了，也可能是因为小鹿帮龙汐求情，路华没有再计较，把整碗牛肉丸连汤一起吃掉了。
  路华说：“我吃完了，结果很明显了。朴奶奶接受冰桶惩罚。”
  小鹿和龙汐都抢着说：“我替朴奶奶接受惩罚可以么？”
  路华硬着心肠说：“不可以，这是游戏规则！违反的都要受重罚，包括我！”
  朴奶奶无奈地接受了冰桶惩罚。
  龙汐对她说：“朴奶奶，你在灶台旁边暖一暖吧，别冷坏了。”
  朴奶奶冷得说不出话来，点点头，走到灶台旁边。
  此时，一股香味飘来，钱厨师的菜肴做好了。
  他做的正是类似于龙汐想到的那道名菜，唐朝烧尾宴的一道菜，名字叫做“筯头春”，这名字听上去很诗意，其实做法很残忍，就是活烤鹌鹑。
  一个多小时前，他就用调味料腌了鹌鹑，把姜切成丝，蒜头拍散，把姜、蒜爆香，再跟生抽、盐、红酒、黑芝麻油混合成一碗，再放入一些切碎了的葱丝。
  这是他自制的烧烤汁。
  接下来，就是要把鹌鹑的表皮连毛一起扯下。
  他的双手在颤抖！
  他毕竟是个正常人，实在是有点下不去手啊！
  他给自己做了一轮心理建设，终于还是做了。
  这血淋淋的一幕可真叫人反胃！
  更重要的是剥了皮的鹌鹑是还活着的，那痛苦可想而知。
  恐怕连鹌鹑都在想快点让我死个痛快吧！
  虽然明知道很残忍，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他必须赢！他的女儿还在笼子里等着他哩！
  他拿了两只很长的铁筷子，放在火上烧红。
  用两只铁筷子夹住一只鹌鹑，把它放在火中炙烤，任它怎样挣扎和鸣叫，也不肯松开它……
  很快，鹌鹑就被活活烤死了。
  它的双眼还是睁着的，好像是死不瞑目。
  他把烧烤汁均匀地涂满它的全身，又涂了一些玫瑰蜜在鹌鹑的腹内，把鹌鹑烤得香喷喷的。
  然后，他把两只鹌鹑都烤好后，就把它们放到碟子里，摆好造型。
  香气四溢。
  盘子里并排放着两只鹌鹑，眼睛睁着，仰着脖子，嘴巴微张，竟是被他营造出了曲颈向天歌的美感。
  烤鹌鹑旁边盛开着用红萝卜雕成的几朵栩栩如生的杏花，花瓣上还带着几滴露珠，仿佛是花苞在早晨刚刚开放，带来了盎然春意。
  钱厨师有些讨好地对路华说：“路导演，请品尝吧。”
  路华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