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说客
作者:梨花酿      更新:2022-05-28 01:46      字数:5096
  荣恩侯冷淡又不失礼数的接见了何弈与李章,在外人眼中就是琴思月(龙汐)有跟太子岳家和解的意思,当事人不知内情,在顾尹面前感激涕零。
  皇帝投桃报李的过问了懿郡王世子与神龙将军府大小姐的婚期,钦天监拟了三个吉日备选,最终定于腊月十六日成就大礼,懿、荣两府自然忙上添忙。
  玫珺虽是记名嫡女,但身为宁荣二府玉字辈中第一个正式出嫁的小姐,她的嫁奁规格要成为妹妹们的参考成例,再则是第一次与皇家结亲,张夫人同琴思月(龙汐)慎之又慎,嫁妆单子不知改了多少回。
  临近花期的小姐们心思各异,已经指婚的玫珺最为淡然,她是正经嫡女,出嫁的门槛儿也优胜长姐,父母疼、兄嫂护,除非横生变故,将来的排场比及玫珺只有增没有减;华黎星澜却是大受冲击,素日跟玫珺相处,未必不生出因才自恃的想头,而今见识公府富贵,心中当然百般不是滋味。
  却说琴思月(龙汐)这天正在揽阅秋租账目,坤宁宫忽有内旨传召,待其进宫谒见,石皇后缓缓提起了一件有所忽略的麻烦事儿。
  “这事儿早先也听了一耳朵,只不知您的意思......”国戚在朝云公主心中是比皇亲更加招惹不起的存在,典型的是当朝承恩公石家,王妃郡马可以进行批量生产。即便琴思月(龙汐)这等神鬼不怵的人物,倘与石家硬碰起来也未必能赚多大便宜,幸而石家家法森严,两下倒是没有起过明显摩擦,即因于此,琴思月(龙汐)就不大愿意为林家开隙。
  “说起来是溶儿荒唐,可真为这个任性绝后......我做姨妈的岂会忍心?”石皇后面露难色,“靖北太妃就他一根独苗,毕竟在姐姐份上,真真应不是不应更不是,索性叫了你来商议。”
  琴思月(龙汐)叹口气:“北王爷是异性王爵的头一个,又是您的亲外甥、皇太子的亲表弟,漫说二品大员的女儿,纵使侯伯千金,侧妃之位也不算辱没她们,可婚配之事讲求你情我愿,林家有气节正头聘娶,北王爷何必强人所难?”
  石皇后苦笑:“溶儿也是撞了南墙不回头的性子,说他几回都没效用,你有正经法子没有?”
  琴思月(龙汐)按了下额头:“既是这般也顾不得许多了,等水王爷再来请安,您招呼一声,我去劝他!不论旁的,靖北王妃是我们大姑娘的外表亲,吵到御前谁能好看?”
  “这倒容易,溶儿正好就在前朝。”石皇后打发宫女,“去个人瞧瞧,若谈完正事就把靖北王叫到这儿来。”
  如今虽不是太宗皇帝坐朝,朝云公主的余威用来震慑靖北王这样的勋贵后裔还算绰绰有余,行礼问安后赔笑:“见姐姐大好,臣弟也算放心了。”
  “劳王爷记挂着,又打发人送了那么些补品,竟也没寻着机会当面谢你。”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琴思月(龙汐)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姐姐客气了。”傅溶看向皇后,“姨妈唤外甥,可是有话吩咐?”
  石皇后打推手:“我没话讲,你琴表姐想跟你说说林家小姐的事儿。”
  傅溶低下头:“姨妈,外甥并非恃强做亲的恶霸,林家不愿意,我也不能因这个生出记恨来不是?”
  皇后眉头一皱:“你没逼林家,却是拿着自个儿逼我和你母妃就范。”
  “外甥岂敢。”傅溶仰起脸,“外甥不过想清静几年......”
  “你听到了。”石皇后面露怒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就是这般挟制我们姐儿俩的。”
  “王爷的意思我听明白了。”琴思月(龙汐)微微点头,“林家如果愿意把女儿送你做妾,一切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愿意,你就令水家绝后,让太妃与主子娘娘把账算在林表妹身上,除了去做姑子,也没人敢娶她是不是?”
  “我......”傅溶气短,“我没这样想!”
  “水王爷,我不是擅讲道理的人,可还是想规谏你几句,当日四王八公十二侯,传到如今三四代上,哪怕立有军功的顾长白,如今也不过是公爵份属,论爵位,你是勋贵堆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论亲缘,中宫皇后是你的亲姨妈、东宫太子是你的亲表哥。有这两层身份放着,你希望什么样的不能得,非得为难书香门中的姑苏林家!”
  傅溶默然不语。
  琴思月(龙汐)接着劝道:“再者讲,北王府与神龙将军府是三四代的交情,你执意纳林表妹为妾,地下两代靖北王如何与两代护国公说话?”
  强把侧妃说成妾也不算胡缠,琴思月(龙汐)又把水家的祖宗搬出来砸他,靖北王爷被堵的无理能辩。
  “水王爷,我能说的话只有这么些,听不听的还在你自个儿。”琴思月(龙汐)面带倦色,“主子娘娘清楚,这要搁在头两年,我怕不是好相与的主儿,起了性子管你们皇子王爷,该拉脸决不客套,如今不成了,顾葵兄弟都得你们来看顾,万一记了我的仇,将来找哪个哭去?”
  “姐姐的话叫我惭愧。”傅溶站起来,“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既已无缘自难强求,您转告林学士,如因我的一点儿妄想叫其难堪,日后必将亲自登门致歉;也求姨妈劝劝母妃,我是真想安静一段时日,并非为此挟制长辈,将来总会有孩子的。”
  从皇宫出来,春兰试探着询问:“主子,事情都了结了,您怎么还不高兴?”
  琴思月(龙汐)叹口气:“我是在想林家,林姑夫疼女儿是真,怕也未必没有拿女儿攀个高枝的意思,可林妹妹目下无尘,甭管为妻作妾,若在女人堆里争宠......”
  春兰笑道:“说不准林姑娘有福,也找个咱们大爷这样一心一意的姑爷。”
  “怕是难!”琴思月(龙汐)摇头苦笑,“世风如此,有时我也忧心,萱儿大了可该怎么是好。”
  春兰宽慰道:“嗨!船到桥头自然直,且没急到您的眼前,到时慢慢相看就好,还愁找不到一个十全的郡马爷?”
  琴思月(龙汐)微微颔首:“也是!”
  刚进神龙将军府,候在门房的引章回道:“大奶奶,周夫人来了,您不在家,太太正陪着说话。”
  琴思月(龙汐)即往荣禧堂而去。
  周崇夫人过府一为说明送侄女往顾强治所的事儿,二则商议黎宗的百岁冥寿祭礼,琴思月(龙汐)脸色一正:“诸位师哥师嫂的意思是......”
  “师傅从五十岁上开山,虽算桃李满天下,可正经的入门弟子也只十个人,除了战死沙场的祁殊师弟,余下九个都还全尾,届时咱们跟黎氏都算主家,自要将师傅的大事风光体面操办。”周夫人下结论,“我是大师嫂,对操办的事儿当仁不让,可心里有账手上没钱,黎家是什么景况你是知道的,先跟女财主化一化缘,等腊月底师弟们进京公摊了还你。”
  “您这话说的实在见外,是给师傅尽孝的事儿,我还能计较俗物?”琴思月(龙汐)吩咐春兰,“取一万两银子给师嫂。”
  周夫人忙道:“用不了这许多......”
  “不够您找我要,富余的就添些排场。”琴思月(龙汐)解释,“长白不在家,府里事情不少,师傅的事儿我怕也添不上手,底下倒算有钱有人,凡您用得着,不拘如何吩咐一声便妥。”
  周夫人笑了笑:“这就过意不去了,等长白回来都得怪我做嫂子的不体恤弟媳。”
  又与婆媳二人闲话几句,周夫人袖拢银票起身告辞,张夫人和琴思月(龙汐)送到仪门刚想回房,钗儿满脸喜色地趋步赶来,不等开口先下跪:“恭喜太太贺喜太太,我们二奶奶有喜了!”
  张夫人愣一愣,恍了半天神才问大儿媳:“我没听错吧?”
  “瞧太太乐的。”琴思月(龙汐)笑道,“你没听错,您是又要做祖母了!”
  张夫人大喜过望:“多早晚的事儿?快!去东院!”
  钗儿赶忙起身上前扶住她:“二奶奶这两日有些不舒服,今早请了太医问脉,看准了有两月身孕才教奴婢报给太太,好教您听着喜欢。”
  走到抱厦前的后楼,稍稍恢复理智的张夫人站住脚吩咐引章:“把茗哥儿和英哥儿抱了来,叫老二家的沾沾福气。”
  琴思月(龙汐)无语,转头又叫冬梅:“还不快去。”
  清姐见着婆婆的阵仗愣了一下:“茗哥儿和英哥儿也来了,快把松子糕拿来。”
  “你坐着。”张夫人双眼炽热地盯住小儿媳的肚子,“有什么想吃的没有?跟我讲,让厨房去做。”
  “媳妇还好,并没有不自在的地方。”清姐是认得清形势的,若能顺顺当当把顾炼的嫡长子生出来,公婆累积的不满必然一笔勾销,管家的事儿不论,给顾炼聘良妾的事儿亦会搁浅,清姐的身份再难被外人动摇。
  张夫人絮絮叨叨嘱咐了好些话,又集合东小院的下人训示:“你们听着,打今儿起给我用足十二分精神伺候二奶奶,只要二奶奶和孩子好,你们都有好前程;万一怠慢我的孙子......全都发卖出去,哪个都不能求情!”
  众人唯唯称是,张夫人跟着补充:“还有炼儿,他要敢惹你们二奶奶生气也去回我,谁敢包庇遮瞒......与主子同罪!”
  琴思月(龙汐)高风亮节一把:“春兰,把张家舅舅府上送的那株人参取来给钗儿,炖了汤让二奶奶补身子。”
  清姐不免推辞,张夫人也道:“你留着自己用,我那里还有好些呢。”
  “该当的。”琴思月(龙汐)提醒清姐,“我比太太离得近,有事儿就近招呼便是。”
  喜讯一经散开,顾老太君、黄氏、秋氏、黄夫人、顾伊、沐黄氏都来探看,顾尹也赏了许多玩器给顾炼。
  管家的干将少了一员,琴思月(龙汐)做主将玫珺提了上来,顾老太君虽有舍弃星澜之意,也得防备华黎趁机作兴,遂命星澜跟着见习,张夫人与琴思月(龙汐)时时过问家务,对此并不在意。
  如今玫珺待嫁、清姐养胎,神龙将军府的协管重责落在吕樱、玫珺、星澜三个身上,黄氏虽有不平,到底是捡了便宜的,私下吩咐吕樱指点华黎,竟成了四角的格局。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存稿了,以后如何就交给命运吧!
  当着婆婆的面说的好听,因有上回的教训在,琴思月(龙汐)压根就不愿意干涉妯娌房里的事儿,私下还嘱咐了顾萱两句,叫她提防冲撞孕妇,顾萱撇撇嘴:“娘,世人个个都重男轻女,咱们女人家什么时候能压过男人去啊?”
  “怕是难!”琴思月(龙汐)顺口溜出了心里话,“咱们大青要跟龙香国一般就好了!”
  顾萱闻说不满:“娘,您可是号称大青女储的,怎么也说丧气话!”
  “大青女储是男人捧出来的!”琴思月(龙汐)叹口气,“大姑奶奶,不怪当娘的嫌弃你,我就算多选四个儿媳也比给你挑一个姑爷容易!”
  顾萱翻了个白眼:“娘,这绝对是您的肺腑之言。”
  娘儿俩一边看帐一边讲些吕邓冯武刘的轶事,正在感慨,春兰进来回:“主子,太太请您上房说话。”
  “冯大的儿子?”琴思月(龙汐)微皱眉头,“赖尚荣既在咱们家的奴籍,如何谋得了出身?”
  张夫人解释:“你且不知,冯大的老子跟先公爷上阵负过戎伤,老公爷许他恩典,日后将他长孙放籍出来,所以那赖家大儿子落地后就该算良民的。早先并没有办户籍,直赶茗哥儿与英哥儿百岁,冯大趁着老爷高兴求了一回,既有太爷的话放着,老爷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后来知道他肚子里有墨水,索性送佛到西天帮着捐了贡生......”
  主子的恩典不是随意开的,冯大的靠山是顾老太君,顾尹此举一为给母亲面子,二能笼络冯大忠心效力,端的是一举两得。
  琴思月(龙汐)笑道:“如今竟是得陇望蜀了?”
  “这却是老爷的意思。”张夫人道明原委,“广德州地接南省,放他在那儿一来照应老宅,再则府里南下北上的能有落脚地界。”
  早先顾尹给赖尚荣谋职,李晋卿将新近的县缺儿拿给他拣择,偏远、富庶之地自然不做考虑,广德是三省交界之地,虽不算穷辟州县,境内颇有落草的强梁作祟,若叫族人前往,保不准会有山高水低,万一治理无法还要牵累顾家声誉,赖尚荣的身份正好合宜,是以最终把它讨了来。
  琴思月(龙汐)想一想说:“纵是如此,还得敲打他两句,毕竟从神龙将军府出去的,有了闲话好说不好听。”
  “正是如此!”张夫人说明打算,“晚些时候赖家必到荣庆堂磕头,咱们先去等着,有话只管训得!”
  “成。”琴思月(龙汐)点头应了。
  于顾家来说是举手之劳,对赖家而言则算泼天大喜。等吏部批了官凭文书,从冯大之母到赖尚荣,祖孙三代都到顾老太君院中谢恩。
  冯大之母赖嬷嬷原是顾老太君的陪房,在神龙将军府颇有体面,也得了座位看着孙子向上行礼。
  顾老太君含笑点头:“这身官服穿在身上,可比寻常威武许多!”
  赖嬷嬷欠身道:“都是老太太的福荫、大老爷的恩典!奴才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琴思月(龙汐)自然不会扫顾老太君的兴致,低着眼淡淡地说:“老爷是成人之美,但要有了官声给府里贴金,让老太太与老爷面上好看比什么都强。”
  赖家祖孙连声应着,赖嬷嬷赔笑:“公主大奶奶训诫的极是,他个奴才秧子,积攒几世善果修到如今的造化,做着一州主官便是一州父母,若有不好的话传出来,非但主子脸上无光,奴才也断断饶他不得。”
  众人便道:“这算妄自菲薄了,您的孙子是不差的。”冯大媳妇赔笑:“因着主子给了偌大恩典,奴才再是难以报效的,商议着就在家下园中摆几桌酒菜,请老太太、太太、奶奶小姐并爷儿们赏脸下降,教奴才们好生尽尽心意。”
  顾老太君需给陪房面子,先就表态:“我最喜热闹,但有戏酒必定去的。”
  张王尤三人都凑趣,也答应会去。
  琴思月(龙汐)自然不能给赖家显威,只嘱春兰:“定了日子提着葵儿伺候老太太过去。”
  清姐素喜热闹,如今被张夫人禁着安居养胎,巴巴望着婆婆指望跟去散心。
  张夫人也知道她被拘的狠了,略想一想后微微点了下头。
  清姐喜不自胜,比方才欢快了十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