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怎么听清这抱怨，不过微微翻了个身子，嘴里喃喃。“他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你让我怎么置身事外？”
  我困得厉害，回了这句话后，竟又睡着了。
  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个声音的主人在轻叹一口气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竟来到了筱郝的工地上，那些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人们忙碌着，任由火辣辣的太阳照在他们身上，汗流浃背地背着水泥和砖石，一趟趟的往返。
  还有工人站在高处，缝合着钢筋混泥土……
  虽然工作辛苦，不过大家有说有笑，讨论着等会下班打算吃什么，什么时候给家里打电话寄钱。
  我站在一旁，以旁观者的角度听着。
  突然，站在高处的工人身子晃了晃，竟然毫无征兆地从上面落了下来。工友们吓得一哄而上，将他围了起来，有的叫来管事的工头，有的打电话叫救护车。
  男人平躺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后脑勺流出，把身下的土地染得鲜红。
  他眼珠子瞪得滚圆滚圆，不过身子没有一点动静，甚至连微弱的呼吸都没了……
  周围人压低声音议论，有感慨他怎么不小心从上面落下的，有感慨这才刚刚月初，就已经出第二起意外了，还有人提到了那具在工地发现的棺材。
  我看着他们议论纷纷，眼睁睁看着工地的空地上，平白无故地多了具棺材！
  我壮着胆子走近，棺材盖缓缓打开。
  里面，躺着那具我之前在地下室见过的尸体。身子被水泡得发软发胀，五官却清楚明了、依稀可辨。
  见我盯着它看，竟豁一下睁开眼睛！
  ……
  我惊叫着从梦里醒来，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发现自己躺在温软的大床上，才感觉庆幸地扯了扯嘴角……
  我睡不着，起来四处走走。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小院，那里传来孩子的欢声笑语。忍不住地，往里瞧了眼。
  便再移不开脚步。
  小院的一角，女孩跳房子跳得兴起，时不时地拍手，招呼着对面的女孩试试。她脸上的笑容非常感染人，让我不自觉唇角上扬。不过待我看清她邀请的女孩时，笑容不自觉地凝固起来。
  是那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
  娃娃曾笑着自我介绍，说她名叫离珞。
  女孩为难地低下头，试探性地往前迈了步……
  我知道不少早夭的小鬼，诸如夜啼鬼之类，都喜欢出现在孩子较多的地方，用孩子喜欢的玩意诱惑他们，让他们来陪自己玩。所以有时倘若看到孩子长时间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很可能是他们在和小鬼聊天，因为孩子不会防范小鬼，所以非常危险。
  我倒吸了口凉气！
  遂在身上一番摸索寻找。
  一个清凉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别找了，她只是想和筱静玩玩，不会要她性命的。”
  娃娃出现在我面前，嘴巴一张一合地说。
  我戒备地望向她，没敢相信他的话。娃娃继续补充说，“这世上，能伤害她的，只有筱郝。”
  娃娃告诉我，女孩是筱郝的女儿，不过跟他并无血缘关系，是跟着自己的母亲贺琳嫁进筱家的。贺琳看上筱郝的钱，筱郝看上贺琳的年轻漂亮，两人各取所需，只是可惜了筱静，她卑微地活在这个家里，筱郝不把她女儿，别墅里的下人没把她当小姐，她那个视财如命的母亲甚至没把她当成人看，动辄打骂，张口一个赔钱货，闭口一个赔钱货。
  贺琳倒和那个嫁给我父亲的女人一模一样，我和筱静同病相连。
  我看筱静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女孩还和筱静玩着跳房子的游戏，她注意到躲在暗处的我，停下脚步，瞪大一双滚圆滚圆的眼睛，笑容满面地看着我。
  之后她带着筱静，一路小跑着朝我走来。
  娃娃的脸，一瞬就垮了。
  筱静一脸天真地盯着我看，因为刚刚运动过，脸上带着一层浅浅的潮红，映衬着脸颊旁的两个小酒窝更显可爱。她偏着头，打量了我一会儿。“姐姐，我见过你。”
  见我一脸惊诧，她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你是筱雅姐姐的朋友，我见过你的照片。”
  她笑脸盈盈，我也恍然大悟。
  不过握住筱静的手，“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睡觉了。这么大晚上还在外面晃，不是好孩子哦。”我一边说，一边把筱静拽了过来。
  不动声色地，让她同离珞保持距离。
  娃娃感觉出来，恨得龇牙咧嘴。筱静一点不理会我的好意，只是奇怪地反问我，“可是小姐姐半夜也出来玩，她也不是好孩子吗？”
  她还真哪壶不开提哪壶。
  离珞听她这么说后，默默转过身来，等着我解释。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离珞，虽没有解释，不过刻意避开她想要知道的目光。拉着筱静寻问她住在什么地方，筱静指了指隔壁的院子，声音低低哀求，“可是姐姐，我不想回去……”
  她声音如蚊子般细微，说得小心翼翼，还用眼角求助地看了离珞一眼。
  离珞微微吐出口浊气，抱着娃娃朝我们走来，娃娃嘴巴一张一合，回答刚才筱静的问题。“她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是什么好孩子。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筱静见离珞这么说，只能悻悻点头，乖乖地给我指了个方向，“姐姐，你会送我回去吗？”
  我点头，轻轻拉着筱静的手。
  还想和离珞说什么，不过我转头看她时，她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好像……她从未过来一般。
  “姐姐，你怎么了？”筱静偏着脑袋，一脸天真地看着我。我虽觉得奇怪，不过没在筱静面前表露出来，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说。“没事，我送你回家。”
  筱静住的地方离着我很近，中间隔着个古色古香的庭院。筱静偷偷摸摸地进到房间，虽然声音细微，不过里面却传来女人的咒骂声，“你个死女娃娃，大晚上不睡觉，出去做什么？”
  之后房间的灯被打开，我站在门口，见到了离珞口中筱静的生母贺琳。
  女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虽然五官漂亮，不过打扮略微有些俗气，身上穿金戴银，恨不得把十个指头都带上金灿灿的戒指。她见我站在门口，戒备地将我自上而下打量了圈。
  “你是筱郝新找的姘头？倒比我年轻几岁，不过长得也太磕碜了吧？”女人将手环抱在胸前，斜着眼睛睥睨打量着我，啧啧摇头。“所以你过来，是来给我宣战？”
  她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懂，大抵以为我是来争宠的，她身上竟然带着厚重的敌意。我感觉无语，冷冽上下打量了下女人，言语遗憾。“我没想向你宣战，我是筱雅的朋友，她请我过来，看看那具奇怪的棺材。”
  “是吗？”女人用将信将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我，我手里拿着的东西很有说服力。她冲我眨了眨眼睛，态度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脸上堆满笑容冲我拜了拜。
  “原来您是筱雅请来的贵客呀！瞧我刚才说什么了，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您长得可好看了。又年轻又漂亮，还有本事。”她尴尬地笑着，不忘往我脸上贴金。
  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我今天算体会到了。
  不过扯了扯嘴角，指了指躲在女人身后的筱静，“我送她回家。现在目的达到，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女人一个劲地点头，面带笑容送我离开。
  我走出一段距离，隐约听到女人在训斥筱静，说她大晚上不睡觉出去做什么，还说她万一丢了自己该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贺琳或许有些势力，不过她在乎筱静，和天下其他母亲一样，打从心眼里为了儿女好。我往回走，顾琛懒洋洋地坐在外面的凉椅上，瞧见我过来，冲我招了招手。
  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再卖什么药，我还是硬着头皮走近，模样戒备地打量着他。
  “你的身上，有我熟悉的鬼气。”顾琛轻轻挑眉，非常“善意”地提醒。我刚才和离珞接触，身上沾染它的鬼气不足为奇，我也没把这放在心上，甚至懒懒打了个哈气。
  “我知道有鬼气，倘若你没事找我，我便回去睡了。”
  我欲盖弥彰，不过被顾琛捉了回来。他颀长的手指落在我的下颚，将我的头轻轻往上抬了抬。
  纵然这样，他还是高出我一个多脑袋，我得费力地仰头，才能勉强接触到他凌冽的目光。只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轻轻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你就没事，要和我说说嘛？比如你大半夜不睡觉，去哪溜达了？”
  他问得我心虚，不过眼珠子骨碌一转，计上心头。
  “我就睡不着四处走走，想着那具奇怪的棺材。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巴巴望着顾琛，盼着他能为我答疑解惑。
  顾琛看着我，眼眸越发变得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