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给顾琛计较，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虽然还是闭目休息，不过没再靠在他的肩上。顾琛忍俊不禁地笑笑，竟然由着我倔强闹腾。
  虽然隔壁女人哭声凄厉刺耳，不过我着实太困，只一会儿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面前站了个人，她抬手轻轻推了我一下。
  以为是错觉，也没太放在心上。不过她动作越来越大，摇晃着我的身子，不耐烦地说，“别装睡了，我有事找你。”
  我被折腾得没法入睡，只能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面露不解地望向站在我面前的沈怜。她刚哭过，精致的妆容都花了，瞧着狼狈滑稽。我不明所以，想不通她找我有什么事情，朝顾琛投去求助的目光。
  顾琛打了个哈气，在我目光的注视下，竟然微微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再轻轻耸肩，摆出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知道顾琛恶劣，不过瞧见他这的嘴脸更火大。
  沈怜见我醒了，干脆先发制人。“我们白天见过对不对？你住我楼上？”
  我点头，她没说错，只是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父亲生病走了。”沈怜大概平日趾高气昂惯了，就算有事求我，还是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模样。“我们需要送父亲出院回家，只是我穿着红色的衣服不大合适，我和你换。行吗？”
  我身上素白的连衣裙，的确比她的红色长裙更合适。
  “我只是借一个晚上，用后会洗得干干净净送到你那。或者我给你一千块，买下你这条裙子。”
  我能理解她这时借我裙子的事出无奈，不过很难接受他生硬的语气。
  只能又看了顾琛一眼。
  “别看我。”顾琛再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轻轻松松地便把自己择了出来，“她是找你商量，又不是找我。你不能遇到事情就求助于我，偶尔还是得自己拿主意。”
  他不但拒绝了我，还见缝插针地冲沈怜眨了眨眼睛，竟然撩上了……
  沈怜心里难过，直接忽略顾琛的示好。
  “行，还是不行？”
  她看着我，再问了次。
  听到沈怜和我对话，中年妇女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她模样可怜，身子微微颤抖，走过来时一摇一晃，好像随时会栽倒在地上。沈怜瞧见她过来，连忙伸手搀扶。
  “您怎么出来了，不就借件衣服吗，我能搞定的。”沈怜扶着女人在长椅上坐下，收起刚才高傲拮据的模样，柔声安抚，“这位小姐就住我楼上，平时有看我演的电视剧电影，是我的粉丝，她很愿意借我衣服的。”
  沈怜一边说一边冲我眨了眨眼睛，盼着我能顺了她的心意，借衣服给她的同时也帮忙圆了她刚才的谎。
  女人听沈怜这么说，朝我投来期待的目光。
  她最亲的人刚刚离去，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更何况不过换件衣服那样的举手之劳，干脆点头。“是呀，我住在沈怜的楼下。衣服可以借给她，用后还给我就好了。您也不要太伤心，节哀顺变。”
  我不会安慰人，只能说出这么无关痛痒的一句。
  中年女人微微摇头，嘴里说着麻烦了，认真给我道谢。
  “走吧。”沈怜见我答应，明显松了口气。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厕所，让我去那换衣服。我点头往前走，她则倒回去又专程叮嘱女人，说她过一会就回来，让她呆在原地别乱走。
  女人点头，目送我们离开。
  “刚才，谢谢了。”进到洗手间后，沈怜模样认真地给我道谢。之后干脆脱下自己的裙子，扔到我面前。“其实便宜你了，这件是今夏大牌的新款，有钱都买不到。”
  裙子设计大方，料子也不错，手感的确和一般商店的没法比。不过她傲慢的态度实在不讨喜，我也把衣服脱下来递给她，“我的就算是在地摊上随便买的，几十块钱，跟你的没法比。”
  她嫌弃地看了眼我的裙子，虽然有些看不上，还是干脆接了过去，进到隔间换了。
  我也把她的裙子换上，只是可惜身材不如沈怜，该凸的地方没有凸，该翘的地方没有翘，还稍微有些小肚子。之前觉得她穿得挺好看的，没想我穿出来竟然这么不伦不类。
  沈怜也换好裙子出来，我那件平平常常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后莫名变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干脆给自己洗了把脸，洗掉了脸上的泪痕，又用卸妆水去除了已经完全花掉的妆容。
  我在一旁盯着她看，琢磨自己该怎么安慰她。
  沈怜收拾好后，用她有些红肿的眼睛看了我眼，“你收起这个表情吧，不用你可怜。”
  她话已经这么说了，只能微微耸肩，尴尬地抠了抠脸颊，“衣服换好我们就出去吧，你妈还等着我们呢。”
  “不用你提醒。”
  沈怜轻飘飘地看了我眼，态度生硬，不过还是迈开脚步朝外走去。
  她小姐的脾气我着实没法伺候，便在嘴里微微嘟囔，再看了眼沈怜。
  …………
  她洗掉了妆容，此刻素面朝天，比平时妖艳的模样更清纯更漂亮，欣赏美是人的天性，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道细微的裂缝从她的眼角生出，竟如藤蔓一般朝四周蔓延开去，很快她大半张脸上爬满斑驳，好像一块整洁光鲜的墙壁，突然出现一条又一条的裂缝……
  狼藉、狰狞。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你，怎么了？”
  沈怜已经走出洗手间，见我还愣在原地，只能默默退了回来。“你盯着我脸看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说话间，她脸上的裂痕和斑驳竟然消失不见，又恢复到之前清纯干净的模样。
  好像，是我看花了眼般。
  我在医院看到了不少的亡魂残魄，不过沈怜身边干干净净，看不出有被脏东西侵扰袭击……
  “你到底过不过来？”
  沈怜催促，我没法只能认命走了出来，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刚才不会是我眼花看错了吧？
  我们出来后，中年女人再给我各种道谢。之后进到病房，简单收拾后在护工的帮助下带着尸体离开。沈怜走在最后，犹豫看了我眼，朝我走了过来。
  “衣服，我过两天还你。我家里的事情还希望你保密，不要说给媒体听。我喜欢炒作，不过这事例外。”
  “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我拍着胸脯认真给沈怜保证，我本就不是多事的人，更何况我压根就没途径把事情告诉给媒体知道，沈怜的叮嘱有些多余。
  “行了，别看了，人都走了。”
  顾琛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从头到尾打量了圈，“嗯，你穿上这套，是挺不一样的。”
  人靠衣装，我准备好顾琛会夸我漂亮，准备勉为其难地接受。
  顾琛冲我眨了眨眼睛，干脆话锋一转。
  “我的意思是，你果然不适合穿这种非常考验身材的衣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穿上却暴露了所有的毛病。比如胸不够大，屁股不够挺，腰上还有肉……”
  我知道自己身材不好，只这话从顾琛嘴里说出实在讨杀。干脆动手和顾琛扭打起来。我是很生气很认真地在打他，可惜力道不够，拳头砸在他身上跟没事一样，落在别人眼里不像发生争执，更像秀恩爱的。
  然后，就被守在外面的家属警告了，让我们小声一些，还批评现在的年轻人没素质。
  我被说得百口莫辩，悻悻闭上嘴。再看了顾琛一眼，他竟然坐回到椅子上，端得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见过过分的，没见过像他这样既过分又不要脸的！
  乖乖待了会，我像想起什么的看了顾琛一眼，“你之前说沈怜身上带着鬼气，认真的吗？”
  “你刚才也说了，这里是医院，她身上沾染到微弱的鬼气正常。再说，你不有双可以见到鬼的眼睛吗？怎么连这都看不出？”顾琛没放心上，特别挖苦。
  “我……”
  想到在厕所里看到沈怜那张布满斑驳裂痕的脸，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不过却如顾琛所说，我并未在沈怜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鬼气，应该没沾染上脏东西……
  “怎么了？”见我走神，顾琛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眼，只能收起胡思乱想。
  “我没事，睡觉。”
  我说完，心虚地闭上眼睛。顾琛当然看出了我的逃避躲闪，不过没有言明，干脆由着我。
  第二天一早，破天荒地竟然见到了叶勤，他把手里的早饭递给我和顾琛，解释说。“我来换班。蓁蓁不是还要去上班吗？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就好。”
  他虽然说得真挚，不过可惜在我这已经没了任何的可信度，我轻轻哼了声，没有接过他手里的早餐，招呼顾琛离开。
  我在前面干脆地走着，顾琛恬不知耻地追了上来。
  他还嬉皮笑脸看我，冲我眨了眨眼睛。“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看那包子挺美味的，还想拿两个试试。”
  他，一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