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换洗衣服挂在门边的口袋里，再把洗漱用品小心放在洗漱台上。
  温热的水从淋浴里喷出，舒舒服服地洗了起来。洗澡是我最轻松的时候，低头看了眼挂在脖子上的乌木珠，顾琛让我每时每刻带着，就连洗澡也不能取下。
  乌木珠子长时间生活在没有氧气没有阳光的地下，周身有一层特别的包浆，不确定能不能防水，不过顾琛特别叮嘱，只能信了他的邪。
  不过洗了一会儿，隐约闻到水里有淡淡生锈的味道，好像是从水管里传来的。
  我嘟囔着奇怪，关掉淋浴后小心把水打开。
  水流很正常，并没什么泛黄的酸水流出。我以为自己产生幻觉，小声嘀咕了句，默默再把水龙头关上。重新打开淋浴，一边哼歌一边洗澡。
  不过面前的镜子里，突然黑影一闪而过！
  “谁！”
  我以为是顾琛无聊的恶作剧，干脆把淋浴的水朝着玻璃喷去，一个小鬼头探了出来，咧开大嘴问我。“小姐姐，要搓背吗？”
  “鬼呀！”我干脆骂了句，举起放在一旁的沐浴露朝小鬼扔了过去！
  小鬼赶忙闪到一旁，却听得砰得一声，玻璃被我砸了个好大的窟窿。我气不过，干脆披了毛巾出去，拿着鞭子重新回到浴室，指着镜子破口大骂。“顾琛，你有毛病呀！你以为很好玩吗？”
  “你叫本大爷做什么？”在我指控顾琛时，却有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顾琛自己穿门而入，优哉游哉走来靠在门边，斜着眼睛看了眼我的杰作。“我不过在下面听了会说书，你就在上面造反？宾馆老板娘长得就人精，你打烂她的镜子等着挨宰吧。”
  虽然要我赔钱头疼，不过狠狠瞪了顾琛一眼，干脆把鞭子往镜子上一扔，它再回来的时候那头果然拴了只小鬼，小鬼虎头虎脑，被鞭子困住还在一个劲地挣扎。
  不知它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手竟然碰到我的浴巾，浴巾一滑，竟然落了下去……
  我里面，什么都没穿！
  我反应过来，连忙把浴巾捡起遮住，顺带狠狠瞪了顾琛一眼，“你……你看什么看！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你刚就该闭上眼睛，果然是禽兽！”
  我及其败坏，扔下小鬼关门换衣服。
  顾琛在外面笑得直不起腰，我听着他的笑声，恨不得冲出去和他干上一架。不过考虑到实力悬殊太大，只能换好衣服，忍气吞声等到外面安静下来，才怏怏地从里面走出，一屁股坐在床上。
  “给我个解释。”扔给顾琛一记白眼，一字一顿地说，“捉弄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竟然在厕所里放了只这样的小鬼？”
  小鬼蜷缩在角落里，听到我谈论它小心翼翼把头抬起来看了一眼，又心虚地埋了下去。
  “它？”顾琛冷冷哼了声，“就这么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墓鬼，我把它放在厕所做什么？就为了给你难堪，我像是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不过很快改口，“不过这事，我倒也做得出来。”
  “你看！”我瞪大眼睛，他承认了？
  “但是这事确实和我无关，不信你可以抓他来问。”顾琛把自己摘了出来，甚至可以和小鬼当庭对峙。我怕顾琛不到黄河心不死，干脆把小鬼捉了过来，以手按住它的脑袋。
  “说，是谁派你来的。”
  刚才还各种恶作剧的小鬼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声音震耳欲聋，活脱脱一副我欺负它的模样。
  不过它抽抽搭搭地，还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我竟真冤枉顾琛了，小鬼和他无关，乃是生活在附近的墓鬼，因为自己的坟墓被人挖了，无家可归，只能躲到这间阴气深重的旅店里，平日里躲藏在屋里，和世上其他熊孩子一样，热衷于各式各样的恶作剧，捉弄客人。它今天本是和往常一样出现吓唬吓唬客人，没想刚好碰到我这么块钢板。
  墓鬼说得信誓旦旦，的确和顾琛无关，我看它模样也怪可怜的，没再深究，只是拉着它做了番深刻的思想教育，然后冲它挥了挥手，让她哪里凉快去哪里。
  放走墓鬼后，顾琛突然发难，将我一把推倒在床上，身子顺势压了上来。“你现在相信，那只墓鬼和我无关了吧？”
  “我信呀。”一脸懵逼地看着顾琛，跟他无关就跟他无关，这么压着我做什么？
  “你既然相信，不是应该给我道歉吗？”他换了个姿势，却把我双手束缚，完全压制。我挣脱不能，只能服软跟他道歉，“对不起，我冤枉你了。”
  说罢，我故意示弱，委屈看了顾琛一眼。
  可惜我到底错了，顾琛并没因为我道歉便大发慈悲地把我放了，只是冲我眨了眨眼睛，略显遗憾地摇头。“叶蓁，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要警察做什么？”
  我怔怔看向顾琛，总觉得这话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他说完后，竟又凑了过来……
  不过却在唇瓣即将接触到我面颊时退了下去，他把身子直起，松开了对我的禁锢。我松了口气，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我……我下楼给老板娘说，负荆请罪，应该可以求得原谅，少赔一点是一点。”
  也不等顾琛开口，我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他坐在床边摇头，没有追上来，只低低感慨了句，说我把他当成洪水猛兽。
  难道，他不是么？
  我小跑着下楼，心里门清着，告知老板娘浴室玻璃坏了事小，不能再和顾琛一室是大。刚才他欺身上前的模样实在可怕，现在想起脸上绯红，烧灼得厉害。
  我很庆幸顾琛那时把我松开，不然一定酿成大祸。
  我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胡思乱想着往下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出奇怪。我们住在二楼，按理来说很快就能到底下的前台，可是我脚下的路不断蜿蜒向下，那一个又一个的台阶，绵延起伏看不到尽头。
  不自觉停下脚步，却往四处看了看。
  刚才想着顾琛的事，没发现这地方藏着奇怪，不过现在细下心想想，立刻品出了其中的不对。闭上眼睛默念法华经，本来空荡荡的走廊竟然探出一个又一个的脑袋！
  这些脑袋有男鬼又女鬼，有上了年纪的老者，有梳着辫子的孩子，我在他们之中还看到了刚才放走的小鬼，它们长得模样差不多，外形如同骷髅……
  它们，也是墓鬼？
  我记得爷爷说过，墓鬼是非常安分的亡魂，一般不会害人，只会出现在墓地附近，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它们喜欢安静，只有别人出现在墓地骚扰它们，才会恶作剧般地开个玩笑，把他们赶走，鬼打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可是这里又不是墓地，他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我没想出，那些墓鬼咿咿呀呀张嘴说话，每个人都有话说，我听得头疼，实在应付不过来，只能咬破自己的手指，把顾琛招了过来。
  我的血，顾琛能清楚地感觉到。
  他很快赶了过来，紧张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见到一堆不成气候的墓鬼围绕着我，某只明显松了口气，和我半开玩笑。“我还以为怎么了？你是把附近所有的墓鬼都招惹来了吗？”
  我没搭理顾琛，默默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墓鬼不是我招惹来的，不过看它们的模样，似乎有话和我说。而且你不觉得这里聚集着这么多的墓鬼，实在奇怪？”
  “我说错了吗？”待我说完，顾琛还是一副懒懒不上心的模样，我皱眉想了想，确认自己说得有道理之后，理直气壮再问了遍。“这里又不是墓地，他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我问完，这才注意到顾琛的脸上划过一抹狡黠，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后知后觉隐约猜到了什么……
  “原来你知道这不合常理呀。”顾琛冲我眨了眨眼睛，觉察出我生气之后，他求生意识极强地找了只小鬼，让它说明情况。小鬼点头，先冲着我和顾琛拜了拜，颇有几分为难地开口。
  原来他们都是住在附近的墓鬼，本来生活得很好，和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也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不曾冒犯。哪知最近突然来了一队人，强行把他们的墓挖了个遍，墓鬼没了去处，只能聚集在这阴气较重的旅店里。可惜这只是个暂时的场所，他们心心念念想着回去。
  “我们的墓里又没有什么宝贝，这何必呢？”墓鬼感慨道，又七嘴八舌起来。顾琛已经弄清了其中的缘由，又觉得他们着实太吵，干脆挥了挥手让墓鬼离开。
  终于清静了不少。
  我没什么讲究，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轻飘飘看了顾琛一眼，“我以为盗墓只会发生在那些上了年纪的古墓身上，没想他竟连最近几年新修的墓地也不放过。现在人没那么讲究，棺材里不会有特别值钱的东西，你说他图个什么？”
  我不懂法，但知道这事不但有损阴德，而且判刑不会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