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寻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炙俈虽然不甚甘心，却也只能悻悻地跟着我们回到旅店。老板娘离开后，旅店便不做生意了，只是把房间留给我们，正好没有住所，便把这当做我们的聚集地，用来居住和商量事情。
  “希望你们今晚可以花些功夫想想，明天要去什么地方寻找墓穴铜镜，这次我希望你们可以提出建设性的意见，而不是如这次一般敷衍我。”他撂下这句话后，阴沉着脸负手离开。
  虽然放了狠话，不过我们都没往心里去。和炙俈相处这么几天下来，我算清楚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倘若有一日他面带笑容好好和我们说话，甚至还要留下来坐坐，那才需要我们小心谨慎，或者猜测太阳是否从西边升起。
  “我去厨房给你们找点吃的，然后再讨论正事。”大抵因为藏了秘密，不知该怎么面对顾琛，我怕一直呆着露出马脚，于是寻了理由遁走，把单独相处的时间留给月步和顾琛。
  “行。”月步点头，目送我离开。
  顾琛的眼睛也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直至我进到厨房他寻不到我，才把目光收了回来。“你不觉得叶蓁今天奇奇怪怪的。”
  这话我没听到，不然恐怕立刻露出马脚，月步只是懒懒打了个哈气。“我倒觉得她和平时一样，一样没心没肺，一样想法简单。大抵是你多想了，才会觉得她今天奇奇怪怪。”
  庆幸他只是这么一问，并未想过上纲上线，很快转移话题，和月步聊起了墓穴铜镜。
  我进到厨房，说是厨房不过小小的一间，不止阴暗还有些潮湿。我在外面蹙足好久，才挪动脚步走了进去。早知老板娘的厨房是这幅模样，我刚才就该提议去外面吃。可是说出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唯一庆幸的是，厨房里柴米油盐一应俱全，还有很多新鲜的肉和蔬菜，倒是可以做几个小菜。
  我把菜板放下，将削皮之后的土豆放在上面，打算先切片再切丝，炒个土豆丝。
  哪知刚把菜刀扔到菜板上，便听到一个浑厚的男声叫了句疼。
  “谁！”我赶忙把菜刀举了起来，小心握在手里。想到这里可能藏了什么污秽的东西，赶忙从腰间掏出两张符咒，“我劝你赶快出来，束手就擒，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
  一只小鬼从厨房底下的柜子里爬了出来，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看我，还轻轻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他和我差不多高，不过身形发胖，尤其是高高隆起的肚子，好似怀胎十月一般，身上穿着件宽宽松松的白色大衣，外面系着一条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围裙。
  见我一手操刀，一手握着符咒，大块头瞬时认怂。
  操着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求我。
  “小姑娘，你听我说，先把菜刀扔了吧，姑娘家家的不能玩刀。你也把符咒收回去吧，我们先好好说说，哪有一见面就动手的？”
  我还是握着刀，是没有一见面就动手的，但他刚才还吓唬我。举着刀，气势汹汹地瞪着面前的小鬼。“我可以不动手，但是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你刚才冒出来，不会图谋不轨吧？”
  “哪能呀。”小鬼无辜把手摊开，指着我放在桌上的案板，“我是厨子鬼，小袖雇我在厨房帮忙，她没跟你说吗？”
  小袖是老板娘的名字，我将信将疑打量他，虽然他穿着围裙，头大脖子粗瞧着也挺像伙夫的，没敢全信，“你既然是厨子鬼，那做个小菜看看。还有这里的扬州炒饭挺好的，也可以来一份。”
  说着，我把菜刀递给了他，不过符咒还是拽在手里，再多说了句。“你好好做菜，倘若意图不轨，贴上符咒便让你灰飞烟灭。”
  我盼着他是会做饭的厨子鬼，我这顿饭便有了着落。可倘若他不是，还有planb。
  “好嘞。”虽然我刚才语气不善，不过男人丝毫不计较，接过我手里的菜刀，只几下的功夫便把面前的土豆切成了丝，再剥了蒜切片，之后热油下锅，熟练翻炒。
  虽然只是一道小菜，不过却能瞧出他技艺的精湛熟练。
  还真是只厨子鬼。
  厨子鬼生前便是一名厨子，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擅长各种肉食，最拿手的一道是闲心排骨汤。据说他是因为做菜走火入魔，把自己也给炖了，所以才化为厉鬼。
  厨子鬼动作利索，我连打下手的机会都没有，他也看出我的窘迫，便让我出去等着，晚些时候他把菜端出来。
  这安排甚好，谢过他之后我回到正厅。
  顾琛和月步不着急，在等我做菜的功夫，两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搞来了围棋，正在你一子我一子的对弈。
  顾琛吃了月步一小块地方，收手之后得意挑衅。
  “你好像有心事，连这一步都能走错。”他啧啧摇头，见我过来，指了指一旁的空位，招呼我坐下。
  月步抬头看了我一眼，落棋的同时吃了他更大的一块，毫不留情地回敬到。
  “我觉得，你也有心事。”
  月步这么一句堵，顾琛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不过到底没有和月步正面刚，转头看向我。“你不是去厨房做菜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出来了？还是我们等会喝西北风？”
  下棋下不过月步，便把矛头指向我？
  我在心里埋汰了顾琛一番，不过嘴角还是挤出淡淡的笑容，“我刚刚在厨房寻到一只厨子鬼，他比我厉害比我专业，便让他操刀，我出来和你们一起，等着吃大餐。”
  说完，我来回地搓手，跃跃欲试。
  “行吧。”顾琛摸了摸我的脑袋，笑容浅浅，“我本来还想试试你的手艺，没想这么便让你逃过一劫。把围棋收了，我们说正事吧。”
  月步揶揄顾琛，说他是因为快要输了，才借口说做正事不继续下了，不过还是乖乖收拾棋子，没有继续和顾琛杠着。
  我却突然捂住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竟有了细细的冷汗。
  “蓁蓁，怎么了？”
  顾琛把我扶了起来，我靠在他的怀里，虚软无力，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不过肚子疼得厉害，好像有虫子在里面……”
  顾琛皱眉，伸手覆盖在我的额头上，那冰凉的温度让他忧心忡忡，不自觉表情凝重。
  “我可能吃坏东西了。”顾琛模样让我不安，小心赔了句。
  他脸还是阴沉得厉害，只是将手缩了回来。
  “这怎么办？我听说这镇上连个像样的医院都没有，不过可以经由鬼道去城里。”月步说着便要拉起我去往鬼道，不过被顾琛拦了下来。
  “医院不用去，你也没有吃错东西，不过进了只膏肓鬼。”
  我哦了句，找到腹痛的原因稍微松了口气，不过瞥见他们模样严肃，小心问到，“膏肓鬼，很可怕？”
  顾琛没有说话，月步替他回答。
  “古书上称心脏下部为膏，横隔为肓，膏肓鬼便是藏于人心，一旦进入身体之中，便腹痛难忍，如受了万千虫子吞噬一般难受，而且很难剔除，那些被膏肓鬼缠上的人，大多会活活痛死，或者被它钻破肚子，不但过程痛苦，而且死状惨烈。”
  我听月步这么说心凉了大半截，偏偏肚子又疼了起来，它好似真在里面钻洞一般。顾琛紧紧抱着我，虽然没有说话，不过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
  他想帮我，却不知要怎么替我分担。
  月步也很着急，接着之前的分析继续往下说。“膏肓鬼不止麻烦，而且很难剔除。这鬼并不常见，大概是有心人故意种植在你的身上，你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或者吃错过东西，亦或者受过伤？”
  我脑袋昏昏沉沉，听月步这么说就头大，腹痛如绞的难受，更不能思考她刚才提的问题，只能摇头。
  顾琛见我如此，连忙喝止月步。“你快别说了，我们先扶蓁蓁回屋躺着，等她好了，再问也不迟。”
  说着，便把我搀扶起来。
  月步微微低头，虽然知道自己这么说有些不大合适，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告知，“阿琛，想来你也知道，依着叶蓁这幅普通人的身子，根本扛不住膏肓鬼一日。不现在问清楚，以后没机会。”
  我本就心凉，又听月步这么说，心里更是堵得慌。
  顾琛没有说话，不过狠狠瞪了月步一眼。
  月步叹了口气，“这样，我去请炙俈回来，他应该有什么法子，你暂且送她回去，有什么事情保持联系。最好再问问，她到底遇了什么事情，就算不能发现幕后之人，也能循着些许端倪。”
  “还不快走。”顾琛瞪了月步一眼，没有答应她的要求，不过先下了逐客令。
  月步离开后，顾琛抱着我急促上楼，小心将我放置在床上。他很少这么温柔又这么紧张我，只我疼得连和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月步刚才的话，应该没有夸张，我真觉得自己的肚子，快要被膏肓鬼钻出一个窟窿。
  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