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我犹豫看了无相一眼，无相拿出六爻铜镜，上面的表情和我一样迷茫极了，我自言自语的同时，也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他鬼倒是认识不少，人却没怎么见过，会哪门子的客？”
  “是个七十多岁的糟老头吧。”女人扁了扁嘴，一言以蔽之，不过还未等我琢磨出什么，她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说法，“也不是糟老头，长得还挺精神的，尤其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年轻时一定帅得一比。”
  “哦。”我扁了扁嘴，我对栖梧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他认识什么人，会和什么人接触，知道这时候进去打扰很不合适，便在女人的身旁坐下。她轻飘飘地看了我的一眼，拿出一包女式香烟递给我。
  “我不抽。”礼貌拒绝之后，她自顾自地点燃一支，吞云吐雾之后，轻飘飘望了我一眼，“你不介意吧？”
  我尴尬扯了扯嘴角，就算这时候说介意，已然晚了。
  不过看了眼女人闻在手臂上的纹身，是一朵鲜红色的彼岸花，她本就浓妆艳抹非常妖娆，纹上彼岸花后，更是如此。
  “我的纹身，你可喜欢？”
  女人斜睥着眼睛，目光浅浅从我身上掠过，“你长得也还不错，可惜身材扁平了些，又不化妆不打扮，着实寡淡无味。”
  说罢啧啧摇头，言语中透露着嫌弃。
  关于女人的审美，着实不敢苟同，只能尴尬扯了扯嘴角，不留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无相也用光秃秃的脸盯着她，半晌感慨到。
  “我觉得她没你好看，虽然花里胡哨，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无相说完，干脆席地坐在地上。我更觉尴尬，幸亏女人看不到无相也听不到她说话，不然能跟我急。女人一边抽烟，一边和我闲聊。
  “妹子是做哪行的？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光顾你。”说罢，还冲我挤眉弄眼，好像对我的事情很有兴趣。
  “我在殡仪馆做事。”
  本能说完这话，感觉周围气氛变得非常微妙，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虽然只是和她随便应付地聊聊，但也不想就这么把天聊死，只能拿出手机，指着那些我在殡仪馆拍的照片介绍。
  “虽然是有些不吉利，可是我的确在那里工作，每日面对的尸体比活人还多。”
  我说得小心翼翼，不过女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不过落了抹极淡的目光在我身上。“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在殡仪馆工作挺好的，我死了便能来光顾你。只可惜我孤家寡人，只能提前给你钱，让你帮我处理身后事情。”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我没敢直接答应，而是言语随便地敷衍过去。
  “不过吧，如果你没有尽心，那我就是变成鬼都要来找你算账。”她突然变了模样，吓了我一大跳。见我面色煞白，她哈哈大笑，一边揉眼泪一边言语讥诮，“我给你开玩笑呢，人都死了，怎么可能找你？”
  呵呵，她是不知道，干殡仪馆这行后，我没少收到死者的投诉。不过考虑到她的心理承受力，只能按下不表。
  我们又有一搭没有一搭地聊天，不过我对她聊天的内容不感兴趣，不过扯长脖子等着栖梧的那位朋友出来，这样我便能进去放东西。
  只是……
  只是我没料到，从栖梧房间里走出的男人我也认识。
  确切地说，我不只认识，还和他关系亲密，在过去的岁月里，曾与他朝夕相处，相依为命。
  虽然他穿着厚重的长袍，黑色的连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仅露出双矍铄深沉的眼眸，不过我还是一眼便把他认了出来，连忙快走两步追了上去，欢喜叫了声爷爷。
  他皱眉打量我，却把头低下，随便敷衍我后，快步朝外走。
  “小姑娘，你认错人了。”
  我呆呆愣在原地，不敢信他的鬼话，深知就算他穿戴了伪装，变了模样，甚至化成灰，我都不可能认错……
  “那就是叶晗吗？”无相没有见过爷爷，不过听说过爷爷的名字，也知道他的本事，不过浅浅嘀咕了句，“虽然他眼睛蛮凶的，不过就是一寻常普通的糟老头罢了，身上还有长期和厉鬼打交道留下的味道。我觉得你没认错。”
  “我怎么可能认错自己的爷爷？”无相的话让我大为冒火，直接冲她吼了出来。
  女人看不到无相，以为这句话是冲她说的。
  就算是在浓妆之下，她的脸也煞白得可怕，不过冷冷抽了抽嘴角，好笑感慨。“我就不一样，我生下就是孤儿，我连自己的父母都没见过，更甭提爷爷了。倘若他还活着，就是站在我的面前，距离我只有咫尺，我亦认不出他。”
  说罢，她长长叹了口气，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我非有意触碰她的伤口，听她这么说后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借口进屋放东西暂时离开。
  只是我没料到，今天来和栖梧见面的，除了爷爷之外，竟然还有七人众。
  还是为首那人带路，其余六只将手搭在前一人的肩膀上，他们的出现，使得本就冷寒阴暗的地下室，更添了分诡异。
  “它们怎么在这？”
  无相言语浅浅，问出我的疑惑。
  七人众听到这话，竟然转身离开，只一会儿便没有了踪影。
  如果不是无相的问话，我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些家伙，到底做什么？”无相咒骂了它们一句，然后轻轻敲了敲门，直至里面响起栖梧清冷的声音，这才开门进去，我跟着她，将从超市买的东西顺了进去。
  不过些日常用品和方便食品。
  栖梧淡淡看了眼我买的东西，嘴上多出一丝玩味的冷笑，“你买这么多东西，该不会打算在我这长住吧？”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恹恹地白了栖梧眼。
  “我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住多久，多买些东西总是没错。实在用不上你也可以留着。”
  我要在这住多久的事情，可以暂且按下不表，只是我尚有两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请教栖梧。
  “怎么，你这样看着我，可有事情？”
  栖梧冲我眨了眨眼睛，眼眸危险地打量着我。
  我恨恨咬了咬唇，就算知道栖梧可能会把我剐了，不过还是硬撑着往下说，“我刚刚回来，听说你在会客，看到我爷爷叶晗从这间屋子出去，你们聊了什么？”
  没有和他拐弯抹角，不过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叶晗？”栖梧初听这个名字，不自觉微微皱眉，却冲我轻轻耸了耸肩，“那你大概是看错了，我的确是在会客，不过并非叶晗。我和他并无往来，我和顾琛是仇人，他没道理亲近顾琛的同时，又和我有所往来。”
  虽然他这番话乍听的确很有道理，不过却着实漏洞百出了些，我还是板着脸，“不，我没看错，那就是我爷爷叶晗。你找他肯定一准没有好事，我……我告诉你，你别乱来。”
  话音刚落在地上，栖梧却突然发难，将我捉了过去。
  手指掐住我的咽喉，不想给我说道理，只要我屈服在他的强权和胁迫之下。“我说没有见过叶晗，便没有见过叶晗。你若这么说，便把叶晗叫来，我亲自和他对峙。”
  我挣扎着，没想栖梧虽然孱弱，不过力气大得出奇，根本挣脱不了分毫，反而呼吸越发急促。
  只他到底还是把我松开，眼中透着危险。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模样虽然狼狈，不过还是冲他立场鲜明地陈述自己的态度，“你不说便罢了，我确定那是叶晗，我也会弄清楚你和他之间到底进行着怎样的勾当！”
  “随你。”栖梧竟然没有生气，只是言语清浅地回了句。
  我没搭理他，开始清理自己买回来的东西，将它们归置到合适的地方。无相跃到栖梧面前，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了趴在门边的七人众，只是它们见到我，一溜烟地便逃了。我怕……”
  “对，最好让七人众收了你！”我恨恨补了句，顺带将一提卷纸扔到栖梧身旁，反正屋子就这么大，我放不下，放哪都成。
  自从知道栖梧会用我来威胁顾琛，不会随便灭我口之后，胆子便比之前大了不少。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忍俊不禁地摇头，虽然言语是在安抚无相，不过那番话更像是说给我听。
  “放心，那些家伙本就不是冲着我来的，何况他们也没有带走我的本事，真正应该担心的人，也不是你。”栖梧认真解释，顺便轻轻摸了摸无相的脑袋，眼中难得透着些温柔。
  只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我……我听懂了。
  他们并非冲着栖梧来，便只可能是冲着爷爷来的……
  我虽不知道爷爷都做了些什么，不过仅仅他在叶阆身子里种小鬼这事，便犯了大忌，他前半生捉鬼杀业太重，所以……
  忍不住呼了口浊气，虽然不理解爷爷为什么这么做，不过却又担心他被七人众缠上。
  栖梧知道我怎么想的，还不忘再添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