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好气地冲栖梧哼了声，想着果然他的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
  不过栖梧开口，总算留了那么一丢丢的人情味，“当然如果我收尸去得早了，发现你还有一口气在，那就顺道把你捡回来。你虽然无用，但是顾琛喜欢，于我倒是不错。”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好话，不过比刚才那句顺耳多了。
  我把拴着红绳的五帝钱和铃铛收好，不敢指望这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不过如果真遇上危险，多个选择也不错，就当买份不要钱的保险吧？这么想心里舒畅了很多，别扭地冲栖梧说了句谢谢。
  他没有搭理我，不过推着轮椅回到之前那个阴暗的角落里。
  他把自己藏身在那，躲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我看了栖梧一眼，实在琢磨不透他，只能摇了摇头，一下栽到床上，告诉自己好好休息睡觉，不要整日胡思乱想。
  …………
  第二日的早上，我不过刚刚睁开眼睛，无相便扔给我一件衣服，“穿上，陪我们出门。”
  我注意到栖梧不在房间，一脸懵逼地看着无相。
  我是没睡醒，还是又做梦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无相跳到床上，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用她光秃秃的脑袋不解地瞪着我。
  “栖梧呢？”
  她模样着实渗人，弄得我表情也有些不大自然，眼神躲闪地岔开话题。
  无相收回落在我身上，那道迫人的目光，言语浅浅地解释说。“今天他会带你出去，知道你换衣服他在不合适，便去了外面。”
  我看了眼无相刚才扔给我的小衣服小裙子，瞧着有些妖娆，和我平时素色的打扮不大一样。
  “栖梧怕你没有衣服，便问花枝借了一套，你见过的，那日说你没盐没味，住在隔壁喜欢抽烟的丫头。”无相简单解释，怕我不知道花枝是谁，简单介绍了下。
  我想起了那晚那个打扮妖艳个性十足的女人……
  嗯，花枝招展，她还真人如其名。
  “我……我穿自己的衣服就好。”看着床上的花花绿绿，不敢想穿在自己身上的盛况，尴尬扯了扯嘴角，心虚望了眼无相。
  “也行。”无相说完，交代一句去外面等我后，也屁颠屁颠地蹦了出去。
  我叹了口气，想着裙子是栖梧费力找花枝借的，我不穿这身衣服就是不给他面子，不给花枝面子……虽然委屈自己，不过长长呼了口浊气，到底还是穿着花里胡哨的裙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过我着实不敢为了这身衣服，再给自己化个浓妆，强迫说服自己，就……就这样挺好。
  推门出去，花枝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啧啧摇头。
  “虽然没有我好看，不过这样挺好的，比以前从头到尾一个颜色标致多了。”
  我不敢苟同，走到栖梧面前，轻轻戳了他下，“你今天带我去什么地方？做什么？”
  语气冰凉，和审问犯人差不多。
  这不怪我。
  我能乖乖他的话已经着实不容易，没道理还要我态度好笑脸迎人……他要求最好不要太多。
  “医院。”索性栖梧并不在乎这些面子工程，不过懒懒看了我一眼，见我听说医院还是一脸迷茫，只能略显遗憾地摇头。“你爸还在医院住着，我们今天去探望他。”
  他以命令的口吻，单方面决定了这事。
  我惊愕瞪大眼睛，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以致说话有些结结巴巴，“你……你去看他做什么？”
  栖梧没有回答，我又小声埋怨。
  “他不是我爸，我们早断绝了关系。”
  我们说着这事情，花枝在一旁懒懒地听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趣，甚至懒懒地站了起来，“我去吃早饭了，这件衣服穿完记得洗干净还给我，女孩子家家，衣柜里怎么得有几件漂亮的衣服。”
  说罢，便一扭一扭地走出地下室。
  花枝其实和大部分奔波在大城市的年轻女孩一样，虽然表面上光鲜亮丽，但是生活得非常艰难辛酸，甚至还要住在这种阴暗潮湿不知道藏了多少蟑螂老鼠的地方。
  目送花枝离开，我记得正事，转头看向栖梧。
  “你老老实实说，去医院做什么？”我才不信栖梧会好心去医院看望叶勤，更重要的是，他应该不认识叶勤吧？
  我目光审视地瞪着栖梧，等着他给我交代。
  “昨晚你去外面洗澡的时候，我替你接了叶阆的电话，他让你今天去医院看望父亲。身为儿女就要尽孝，我帮你答应了。”栖梧自顾自地说，推搡着我往外走，“正好我还没有去过寻常普通的医院，也想去开开眼界，你不会拒绝吧？”
  我略显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都替我答应了去医院，难道我还能拒绝他的同行吗？只能认命点头，不过叮嘱栖梧，“带上你可以，只是劳烦您安分些，不要弄出别的幺蛾子。”
  我心虚冲栖梧笑笑，说得那叫一个恳切，就差给他跪下。
  栖梧浅浅哦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心怀忐忑不安，我和栖梧来到医院，医院还是和往常一样人山人海，他倒轻车熟路地带着我去了第二住院部的精神病科，见到了等在楼下的叶阆。
  叶阆一见我，连忙迎了上来，给了我个非常热情的拥抱。“姐，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叶阆了。”
  我抱紧叶阆，一个劲地冲他摇头，“怎么会，姐姐就是谁都不要，也得留下叶阆，你是姐姐的心肝宝贝。”
  叶阆激动地点头，哭得稀里哗啦。
  “啧啧。”栖梧似乎不满意专心做个吃瓜群众，一边看一边感慨，“真是姐弟情深，只是让顾琛听到刚才那句话，听到他才是你的心肝宝贝，他会不会吃醋？”
  这话什么意思？叶阆和顾琛又不一样，能比吗？
  我朝栖梧扔了抹厌弃的白眼，随便他怎么说吧。
  叶阆注意到栖梧，怯怯往我身后缩了缩，压低声音问我。“姐姐，他是你朋友吗？”
  “他是我仇人！”
  我在心底默默骂了这一句，只是不想让叶阆担心，浅浅冲他笑笑，非常违心地告诉他，“对，他是我朋友，人是好人，只是性格坏了些。”
  我给够了栖梧面子，只是他并不领情。
  “蓁蓁，你真有趣。你应该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
  栖梧明明坐在轮椅上，却偏偏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眼眸，闪过一抹极淡的狡黠和邪魅。
  叶阆搭在我肩上的手微微颤了颤，他把我往后带了带，声音压得低低的。“姐姐，我觉得你朋友挺奇怪的，不然你们稍微保持些距离？”
  叶阆极少插手我的事情，估计这次是看不下去了，才会出言劝阻。
  我尴尬冲他笑笑，他说得很对呀，可是栖梧又不是我想躲着就可以躲着的……
  为了不让叶阆担心，我压低声音向叶阆保证，“放心，如果可以，我一定离他远远的。”
  叶阆这才哦了声，没有再替我操心。
  之后他把我们带到了二楼尽头的一个房间，隔着那扇门见到了被关在里面的叶勤，他被绳子五花大绑地捆在床上，双目涣散，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
  他，真疯了？
  到底血浓于水，虽然他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不过见他这幅模样，我心里还是如堵了团棉花一般，甚是难受。
  “王娟茹呢？她没在这里陪着叶勤？”我环顾四周，并未看到那个惹人厌烦的女人，叶阆面露为难，小心翼翼地说。“那女人听说父亲病了，就来过医院一次，之后便不知道去哪了，还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
  “呵。”我冷冷扯了扯嘴角，果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没想叶勤病了，王娟茹真会人间蒸发。
  我感慨着，正好主治医生过来查房，见我们站在门外，便把我们请了进去，隔着一段距离说明叶勤的情况。“病人现在情绪基本上还算稳定，只是会说些奇怪的话，偶尔行为反常，甚至还有自杀的倾向，说什么只要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栖梧打量叶勤，挪动轮椅朝他近了近。
  约莫还有五六米的时候，医生开口阻止，“先生，到这里就好了，您再往前走便不安全了。我们须得为您的安全着想。”
  栖梧应了声，听话留在原地。
  也收回了那道落在叶勤身上挑剔的目光。我往前挪了挪身子，自上而下地打量叶勤。
  我盯着他，他亦盯着我。
  不过却突然朝着我扑了过来，幸亏被绳子捆绑住，这次没有进到我的跟前，不过眼睛充血地冲我怒嚎，“叶晗，你想杀了我灭口？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不会的！”
  “叶晗，是？”医生奇怪地看着我，面露不解。
  “叶晗是我爷爷，是他的父亲。”联想到父亲之前奇怪的举动，还有他再三说的秘密，不由眉头紧锁。
  我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了一个真相，不过惧怕不敢面对。
  我怕，捅破这层窗户纸后，所有的一切都会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