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倒是有不少东西，看着应该是晓琳过来时顺便准备的，都是些可以长期存放的瓜果蔬菜，我厨艺相当凑合，不过应该可以做一两个简单的小菜，打打牙祭。
  叶阆租住的房间是非常简单的一室一厅，厨房就在客厅的尽头，靠近窗户的那边。
  但就算那边是窗户，还是昏暗潮湿，我须得开灯才能看清。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有动火的痕迹。
  虽然叶阆现在身体很不好，但是他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一些，不让我们担心。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两碟小菜，顺便煮了饭，做了紫菜蛋花汤。叶阆还在睡觉，我没有叫醒他的意思，自己蹑手蹑脚去了餐桌，胡乱刨了两口。
  只是我的身旁，多了一副轮椅。
  轮椅上坐着，已经有段时日未曾见面的栖梧，还是那般冷淡如玉，看了眼我面前做的小菜，啧啧摇头。“真是为难你了，这种猪都不吃的东西，你竟然吃得下去？”
  我看了眼面前的小菜，虽然是有些不大好看，不过味道还算不错。而且怎么也不能和猪食比吧？
  更何况这家伙不问自来，来就怼我！
  甚至还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是一头雾水，他却瞬间得了结论，“嗯，你果然只能看到些寻常事物了。”
  我算听懂了，栖梧过来先调查了我一轮，知道些大概情况，所以干脆显出模样才来找我，免得我看不到他，避免了尴尬。
  所以，他有备而来。
  我懒得搭理栖梧，往碗里夹了一筷子的食物，放在嘴里浅浅品了口。“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那些脏东西我看不到，也可落个清静。”
  栖梧想了想，没有反驳，只是浅浅应了声。
  他将身子慵懒靠在自己的轮椅上，将房间四面环顾了圈，“这地方不错，我挺喜欢的。”
  我扔给他一抹白眼，刚想吐槽他大爷审美真好，以至于觉得这处破屋子不错。不过转念一想，栖梧是厉鬼，本就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自然不能拿我那套去要求他。果然听到栖梧后面一本正经地补充说。“当然，你住这不合适。这里死气沉沉的，哪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不想和栖梧讨论这个问题，我抬头倦懒望了他一眼。
  “所以，你这大晚上过来，只是找我叙旧？”
  我和栖梧的关系很微妙，朋友算不上，敌人也不是。充其量算是有利益冲突的陌生人吧……
  他和顾琛也碰面过几次，不过并没有想象中兵戎相见，暂时还能和平共处。
  就好像我深知栖梧的危险，不过亦知道他不会对我怎样。
  “没，有事。”
  栖梧扔下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后，推动轮椅到了叶阆的卧室。他房间的门坏了，正好一阵风吹过，将门吹开了些。栖梧微眯眼睛望了眼床边，看了眼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叶阆。
  我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叶阆一眼。
  只这浅浅的一眼，一下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处。叶阆虽然在睡觉，不过呼吸微弱，我这么看着他，竟会担心他再醒不过来……
  栖梧安静盯着叶阆，平和的嘴角一点点扬起，似笑非笑地哼了声。
  然后在我的目光的注视下，挪动轮椅回到远处，摇头低语感慨。“我常常听说有种阴毒的养小鬼的术法，乃是将鬼魂的残魄直接养在孩子的身体里，让残魄一边吸取孩子的精魄，一边陪着他一起成长，待时机成熟便会脱离那具豢养它十几载甚至几十载的身子，重新再在世上游走。只是可惜那具容器……”
  我木讷站在原地，错愕地看着栖梧。
  却听他再继续往下说，“当然，我之前也是听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原来真有人会这么十年如一日地，有违天理，养着一缕残魄。”
  不自觉地，将唇咬得更紧了。
  这才是栖梧过来，真正的目的吧。
  “蓁蓁，你没话和我说吗？”栖梧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走到他身边再说，他那微眯的眼眸中，也透出深深的危险。
  我迟疑了下，挪动身子往前进了进。
  距离他的轮椅渐渐只有一步之遥。
  他满意我的上道，浅浅笑了笑，并不急于开口，反而一副优哉游哉地表情看我，仿佛我先开口，他便可以后发制人地掌握主动权。
  可是好笑，在这事情上我什么时候有主动权了？
  便苦涩笑笑，“关于种在叶阆身子里的小鬼，你知道多少？”
  我防范着栖梧，知道他过来没安好心，更知道他或许给我挖了处深坑，然后安静等着我跳进去。
  “竭川，是吧？”
  栖梧恰如其分地抓住重点，没有废话没有寒暄。
  他果然都知道呀……
  “是，曾经水鬼域让人闻风丧胆的战将竭川，它们防范着它，甚至不惜卑鄙地全部团结在一起，这才让竭川着了道，受了重伤。”栖梧既已知道，我更没有隐瞒的必要，索性大大方方承认。
  “他在叶阆的身体里，长得不错嘛。”栖梧意外我没有遮遮掩掩，不过满意我的答案，浅浅感慨了句。
  “你来，应该不是只为看他一眼吧？竭川复活，顾琛便会用他来对付水鬼域，会把那搅和得一塌糊涂，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栖梧身处水鬼域，是凌宇最疼惜也是唯一的孩子，水鬼域的安危和他息息相关。
  他，是水鬼域未来的皇。
  “如果他只是要水鬼域的皇，我可以拱手相让。”栖梧言语轻松，却冲我眨了眨眼睛，换了副严肃的模样，“可是他要的远不只是这些，我便没法继续由着他。”
  我不知道顾琛要什么，只能由着栖梧这么说。
  “所以，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他突然画风一转，将身子慢慢转了过来，凌冽的眼眸与我交汇，我错愕看着栖梧，不知道我和他之间，还有什么交易要做。
  他的唇上，勾起一抹极浅的嘲讽。
  “竭川之墓，在水鬼域的尽头。只要将它毁了，这世上便再无竭川，叶阆也会得到解脱，他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不用把自己藏身于这样阴暗潮湿的地方，更不用以身养鬼，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我惊愕瞪大眼睛，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栖梧干脆直接，还真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只是我从他痛快的话语里，嗅到了深深的危险……
  也不只是给我指明路，还和我道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只是你应该知道，顾琛一直筹划想要反了水鬼域，竭川是他的王牌，也是他唯一的筹码。如若没了竭川，顾琛对水鬼域将不再构成任何威胁。我可以安枕无忧。”
  他将其中的利弊一言说出，然后安静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不愿用叶阆的身子继续养鬼，但也不能让顾琛筹划了这么久的努力付诸东流……
  “过来。”
  栖梧冲我勾了勾手指，他的语言似有魔力一般，迫使我离他近了些，再近了些。
  他虽然坐在轮椅上，却能从气势上居高临下看我。
  眼眸里，亦透着深深的危险。
  “当然，你不用立刻答应我，我会给你时间考虑清楚。”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色的丝帕，一点点叠成纸鹤的模样，将那只栩栩如生的纸鹤递到我的手里。“如果你想通，这只纸鹤会带你到水鬼域的尽头，你会在看到竭川的墓穴，只要把它毁掉，叶阆的噩梦便结束了。我保证，你毁掉竭川的墓，只会让它的残魄流离失所，不会伤害到叶阆。他之后的每一日，都比现在好。”
  栖梧开了个让我非常动心的条件。
  我将唇咬得更紧，他则懒懒地用轮椅在不大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将屋子里里外外打量了圈，“这地方我住着不错，不过劝你不要久呆。也幸亏你现在看不到魑魅魍魉，不然住在这里，应该别有一番风味。”
  也不用他提醒，我知道这屋里藏着不少的小鬼。
  只是我看不到，便眼不见为净了。
  “我要说的话，已经带到，走了。”他轻飘飘地扔下这句话后，扬长而去。我呼了口浊气，栖梧今晚的拜访，说到底不过借刀杀人罢了。
  借我这把刀，毁了竭川的墓。
  只我也不傻，竭川的墓就在水鬼域的尽头。明明知道那处地方对他威胁很大，为什么一直留着不毁？
  他大可一了百了，不用把事情交付给我。
  毕竟，他靠谱，我不靠谱。
  我把纸鹤收了起来，不过心里乱糟糟的。知道这是栖梧给我埋下的陷阱，却又不得不承认诱惑很大。
  栖梧走后的后半夜，我没了睡觉的兴致，也不想继续吃东西，只能靠在沙发上胡思乱想。
  直至叶阆醒来，在里面叫着我的名字，我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支吾浅浅应了声。
  我走到里面，叶阆坐了起来，面带笑容地看着我。
  “姐，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他努力把自己表现得平平常常，不想让我担心。只我望着他，心里的愧疚，一点点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