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要下去，便和我一起，正好我也可以进地主之谊的陪你逛逛。”栖梧虽然这么说，不过还是做了个请的手势，面带笑容地看着我，由着我来决定。
  我犹豫了下，稍微往前挪了挪身子。
  “怂了？”栖梧见我愣在原地，将军的同时冲我眨了眨眼睛。他素来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恨恨挖了他一眼，我硬着头皮，再往前挪了挪身子。
  我从未想过，在这口枯井之下，竟然就是水鬼域的入口。
  顾琛曾来这里拜访过爷爷几次，但就算聪明如他，只怕也想不到这口枯井之下，便是他一直遍寻不到，想要回去的水鬼域。
  或许这就，灯下黑。
  “我没怂，走吧。”我看了栖梧一眼，被迫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唇瓣还往上勾了勾。
  栖梧面带笑容，往旁边退了退，给我让出一条道来，让我可以径直进去。
  我咬牙，跳进了那口枯井。
  栖梧跟着我一起，也进了枯井。
  我做好了屁股着地的苦痛，没想竟能平平稳稳地站在地上。栖梧在我的身后，提醒我睁开眼睛，看看从未见过的水鬼域。
  我点头，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左顾右盼。
  我的眼前，其实就是一处普通的小村子，和我去过的地方十之八九的相似，普通得乏善可陈。
  唯一说得上稀奇的，便是在入口处，挂着一块横匾，横匾上写着“水鬼域”三个字的狂草，说明这处地方的是哪里。
  “走吧。”
  栖梧在前面引路，一边带着我往前走，一边简单说明情况。
  “只有水鬼才能住在水鬼域，和水鬼域一河之隔的便是三途川的江畔，水鬼们可以不费灰吹之力到达那里，可倘若要回来，就必须怀揣通行证，否则他看不到回来的路，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永生永世寻不见入口。”
  我听到这才浅浅点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难怪顾琛整日在三途川的江边游荡，便是为了寻找水鬼域的入口。可惜他没有出入水鬼域的通行证，故而遍寻不到，只是不甘心，故而时常出现在江边，聊以慰藉。
  也是在三途川的江边，他遇见了河魈鬼，然后一拍即合。
  我这样想着，栖梧突然一下凑了过来，他目光浅浅地打量我，唇瓣不自觉往上勾了勾。
  “蓁蓁？”
  他从未这样叫过我，我也有那么些没反应过来。
  直至他又叫了一遍，我才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犹豫疑惑地打量栖梧，嘴里浅浅嘀咕。
  他找上我，一准没好事。
  我本能地往后退了退，但是栖梧推着轮椅，离我更近了些，他抬手给我指了条道，“竭川的墓就在那，要过去看看吗？”
  他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只能扔给他一抹极淡的白眼，浅浅应了声。
  “好。”
  除掉痛痛快快答应之外，再无其他选择。
  栖梧推着轮椅在前面带路，顺带和我说起水鬼域的近况，“这里以前有很多的势力交织在一起，谁也不服气谁，谁也不让谁。因为水鬼域族内战争一直不断，使得常常被外族欺压，那些地府的小鬼都快要骑到我们头上去了。”
  “哦。”我浅浅应了声，对此不感兴趣。“可我觉得这里挺安静的，偏安一隅，感觉不到你说的战争的氛围。”
  我嘟囔着嘴，实话实说。
  栖梧停了下来，慢慢悠悠却费力地把轮椅转了回来，抬眸浅浅地将我自上而下打量了圈。
  “对，这里现在的确没有战争。”
  我嘟囔了下嘴角，还有些拿不定注意，栖梧又再问我。“你觉得，凌宇如何？”
  凌宇是栖梧的生父，是水鬼域的王。
  也是白素的丈夫，是她运筹帷幄，甚至不惜讨好沐泽，才让凌宇重回帝位。
  只是凌宇抛弃了她，还容不下顾琛。
  顾琛所有的不幸，凌宇需负绝对的责任。
  我虽然没有开口，但栖梧从我鄙夷的眼神中，已经猜得七七八八。
  他当然没打算替凌宇辩解，反倒实事求是地说。
  “我知你不爽凌宇，亦把所有事情都算在他一人身上。”栖梧背对着我，语速说得很慢，“我知他不是一个好丈夫，甚至不是一个好父亲。”
  凌宇是他的生父，亦把整个水鬼域交给他照料打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难得。
  我犹豫望着栖梧，犹豫不定的时候，他又继续往下说。
  “可是，他是一个很好的君王，有想法有抱负，也体恤水鬼域的鬼众，他励精图治，统一了整个水鬼域，改变了以往分崩瓦解过去，不但使得这里蒸蒸日上，外族亦不敢犯。”栖梧缓慢地将眼神移向别处。虽然他这套说辞听着的确有那么一丢丢是在替凌宇说情，不过隐约又觉得他说的是事实。
  不过这一切与我何干？
  我并不想评价凌宇，只是跟在栖梧的身后，继续朝着里面走去，最后来到了一座已经荒凉的坟墓前，栖梧言语浅浅提醒我，“就是这里。”
  竭川的墓，并没有我想象中鬼将墓冢应有的规模和霸气，反倒显得有些寒碜、不入流。
  好像，那一只是一座简单普通、马上便会没入尘埃之中的墓穴。
  如若不是栖梧带路，甚至以为弄错了。
  进到里面，也非常普通，只有一间屋子，里面装着竭川为将时的铠甲头盔，还有一把已经锈迹斑斑的兵刃。
  “毁掉竭川后，我们本该将属于他的一切都毁了，让他永生永世都无法复苏醒来，可惜水鬼域虽然深知他的危险，却不能完全销毁，只能将无法毁掉的东西仍在了这里，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竭川的墓穴。很讽刺吧，就算是竭川，也没想到有一日，那些畏惧他害怕他甚至加害他的水鬼域一族，会为他建了墓冢，而非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听懂了，与其说水鬼们不计前嫌给竭川修了一座坟墓，还不如说他们没法毁了竭川留下的东西，只能修建了一处地方用以掩埋。
  可是他们想不到，河魈鬼竟然偷偷养着竭川的一缕残魄，将它放置在叶阆体内，以图后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