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失亲”者
作者:墨菲      更新:2022-06-04 03:49      字数:3520
  大悲寺前,一男一女在一处算命摊前停住脚步。说是摊子,不过是一张印着八卦的白布,上面写着各项玄学名词,摊主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干瘦干瘦的,却很有精神,微微眯着眼上下打量来人。
  男的衣冠楚楚,名牌从头到脚,带着墨镜,跟周围灰头土脸的人形成鲜明对比,倒是女的穿着相对朴素,可惜一张漂亮的脸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冷漠神情,看不出两人的关系,但感觉像是有心事。
  “我可以先给二位说两句,不准不要钱。”
  男人听完笑了,看了看身边的年轻姑娘,好像是在请示,见她点点头,才说道:“那咱们这边来吧。”
  三个人找了个僻静所在,算命先生刚要准备口若悬河,一张带着警徽的证件便伸到眼前,上面写j市公安局特殊案件调查组萧燃。
  邵祁摘了墨镜笑道:“不认识了?”
  此时,就算不认识萧燃手里的证件,也认出了邵祁,至于警察为什么找上门来,他自然是心中有数,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竟有几分无所谓:“抓我的?我犯法了吗?”
  “你根本就没有儿子,”邵祁想起他昨天带头哭喊的架势,笑了,“谁让你这么做的?”
  算命先生琢磨了一会,找了块石头坐下,破罐破摔的说道:“那人我不认识,给了我一千块钱,让我哭几声喊几句,我看钱来的容易就答应了,你们公安局还真是块风水宝地。”
  萧燃听出他语带讽刺,却没说什么,只是问道:“那人什么样?”
  “男的,带着帽子跟口罩,看不清脸,”算命先生从布包里摸出一根烟斗,压了压烟丝,点上,抽了几口,最后艰难的总结一句:“四十来岁吧。”
  接下来,邵祁跟萧燃又问了些具体情况,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话,没有什么结果,最后做过笔录萧燃从包了拿出画板,根据他的描述勾画出那人样子。
  算命先生,抽口烟看一眼,说道:“差不多。”
  他似乎对警察有很大的敌意,邵祁让他在笔录上签字的时候,算命先生笑了:“我今天生明天死的,签这个有什么用?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们怎么找上我的?”
  邵不管他怎么说,还是盯着他把名字写好,然后说道:“还记得,你第一句喊的什么吗,别人都忌讳着怕是自己的亲人,你扑上来直接叫的儿子,我们自然怀疑你。”说完邵祁又指了指停在路边的suv,“这上面有行车记录仪,根据记录,我们画了像。”
  “难怪,”算命先生一副认栽的表情,“对付我们穷人,你们可真有办法,下次,我可得多留个心眼,别让你们这个器,那个仪的给照着。”
  邵祁不是个火爆性格,但最受不了这种无名的委屈,算命先生最后那句话说的太刺耳,他压了半天的火,终于窜上来:“还下次,要不是你年纪太大,这次我就想把你铐起来。”
  算命先生根本不怕,悠悠的抽着烟袋,“那我谢谢你,有牢饭吃,我可是享福了。”
  萧燃比邵祁入警时间长些,这种情况自然碰见过,他拉住邵祁,说道:“不用跟他计较。”
  这次,轮到算命的不依不饶,伸手拦住萧燃:“姑娘,你们是那个大领导的手下吧?”
  萧燃愣了愣,明白过来他是指周局,答道:“我们是专案组的。”
  “哦,相当于钦差,”算命先生说道,“那有人冤死了你们管不管?”
  “什么?”萧燃惊讶的看着他。
  算命先生说的是一个哑巴小孩,他是秋天时候突然出现在这的,沿街乞讨,大概有十三四的样子,很懂事,不知道身世,可能是受家里虐待,身上有不少伤。
  想着他可怜,就收留跟自己住,就在两个月前,孩子在马路边上被人撞死了。
  萧燃以为是肇事逃逸,刚想答应他等案子完了替他去交警队调查一下,却没料到,算命先生说出了车主的名字:“梁续,撞死人的是梁局长的儿子。”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萧燃。
  萧燃恍惚间想起几个月前是有这么件事,那时候闹的沸沸扬扬,后来周局派宁礼调查,发现是这个男孩主动跑过去撞上了车子,很可能是碰瓷。
  这案子,从她能掌握的信息来看没什么疑点,萧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命先生看见萧燃的表情,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忘了你们是一家子。”
  回去的路上,萧燃一边回想着算命先生说的事情,一边端详着画板上的人:男性,四十多岁,出手大方,对清港熟悉。
  从这些特征来看不像是本案的凶手,可他躲在暗处不敢见人,却又千方百计的把事情闹大,目的会是什么?
  “难道是为了报复梁局……孩子的亲人?”邵祁也一直很在意算命先生说的事,想了想又否定,“这不可能……可怎么偏偏就找上了这位算命先生,是巧合吗?”
  萧燃看着画板上的眼睛说的:“他不见得是报复,却一定了解内情的人,最起码他要知道清港县最近多了不少失踪者。”
  “这有什么用呢,除非他能确定警方破不了案,找不到凶手,”邵祁分析的毫无头绪,玩笑似的脱口而出,“难道他把凶手杀了?”
  萧燃象征性的牵牵嘴角,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外。
  他们的车已经开到了清港分局门前,就在刚刚路过的地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坐在路缘石上,手边放着根木质的拐杖。
  这条路车不多,但她的脸上还是沾上了灰尘,在眼周形成了灰色的沟壑,好像来了很久了,萧燃一下子便意识到她的身份,对邵祁说道:“停车。”
  “你是来这认……人的吗?”萧燃斟酌着替换掉那个刺激她的字眼。
  见有人向他们走来,女人艰难的挪动身体,摸索出拐杖站起来:“我弟弟……”
  “怎么不进去?”邵祁问道。
  “我来早了。”拄着拐杖,她语气有点局促,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是罗杰提出的建议,因为受害者不是一个人,如果同时来认尸,害怕家属情绪相互影响过于激动,因此通知的时间都相隔了一个小时左右。
  邵祁最见不得的这种场面,顾不得到没到时间,直接把人带进了sci临时办案室。
  女人捡了靠边的地方坐下,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发,室内的温暖让他想起如今躺在冰冷殓房里的弟弟,泪水再次落下。
  邵祁试探着问了些他的情况,才得知,他弟弟是三号死者孙小川。
  “家里只有我跟小川,我这腿拖累了他一辈子。他四十多岁了,因为我,没人愿意嫁过来,”说道这孙小川姐姐淹红的眼里又流出泪水,“本来想着我们姐弟俩就这样,日子也能过,谁想到……”
  “他最近有过什么反常的举动吗?”邵祁试探着问道。
  孙小川姐姐摇摇头,说道:“他能有什么反常的,冬天种不了地就出去卖烤红薯,他为人老实从不跟别人冲突。警察同志,你说,什么人会杀他啊?”
  邵祁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忍者喉头的哽咽说道:“您放心,我们一定抓住凶手。”
  孙小川姐姐听了这话点点头,又摇摇头,泪水不止:“可小川还是回不来了……”
  邵祁被这句话击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扭头去看萧燃,却发现她还在办案室的办公桌前,背对着他好像看着什么。
  “萧燃……”邵祁叫她。
  “我去找他。”萧燃的声音有点低沉,转身出了门。
  邵祁知道,萧燃口中的他指的是淳于时肆,以为她有了什么发现,好奇的走过去,却发现,桌上只有几张写过字的草纸,只是上面的墨水被晕染开,他伸手拂过,手心湿了一片。
  送走了三名死者的家属已经临近中午,可能是只睡了四个小时的缘故,淳于时肆感觉到有点疲惫,他好像很久没这么累过了,是身心俱疲的感觉,想到下午还有事情,他逼迫自己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出门去。
  冷风一吹,整个人就精神了,淳于时肆一点点的把上午经历的各种哭声从脑子里过滤掉,他发现,在这些家属的口中,死者的特征都极为相近:老实善良、人际关系简单、家境不好、大龄未婚。
  这些词,总结起来就是“普通”,是那种,走在街上你不会多看一眼,甚至短暂的接触不会有任何印象的中年男人。
  对于三名死者是否有不良嗜好这一点,淳于时肆旁敲侧击的问过,回答他的只有二号死者的亲属,准确来说,是他的同事。
  二号死者,在矿区工作,虽然是本地人,但父母去世的早,没有什么亲人,他为人不错,有求必应,唯一的嗜好就是会在发了工资的那几天,去一趟红崖楼,而他出事的前一天刚好是发薪日。
  红崖楼,那不是一栋楼,而是一片,在清港与浚县的交界处,距离青鹤山不远,是清港最早的楼群之一,因为是砖红色的外墙,故而有此命名,当然,那里现在不是普通的住宅区,而是人们心照不宣的“红灯区”。
  这一点倒是与昨天晚上的推测相符,可惜,另两位死者家属完全不知情,这也难怪,谁会跟自己的家人父母说这种事情。
  尽管他是个警察,但面对死者的家属,更直接的问话他也实在说不出口,因为没有人比他懂得亲人失踪后得到的却是死讯的心情。
  如果没记错,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大晴天。
  他带了萧潜的骨灰回来,坐在萧家殡葬的客厅里,脑子里乱的像是有一百只手枪同时在耳边开火,他不知怎么跟萧燃说,环顾这个熟悉的屋子,他第一次觉得这里面的花圈纸钱这样刺眼。
  独坐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才见到萧燃。
  那时候她还会笑,见到他会先叫淳于哥,会在冰箱里给他留可乐,总是问他,我哥怎么还不回来。
  淳于时肆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向萧燃表达出萧潜已经死了这件事,他的头是麻的,手是麻的,不知道是不是记忆除了差错,当时萧燃是笑的。
  她笑着说,我哥之前批发过一样的骨灰盒,你少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