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就想那细密的针一样，扎得她浑身发疼。
  她咬着唇，只觉得浑身都在发颤，半响，付茜瑶微微闭了闭眼，许久才重新睁开，看着跟前的王一烨：“你说的对，我是自私，所以，你现在是想要劝服一个自私的人去考虑一下别人的想法吗？”
  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王一烨明显的一怔，两个人站在那儿僵持着，谁也没有开口。
  窗外一阵刺耳的爆竹声，王一烨才微微动了动，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抱歉，刚才是我用词不当。如果你觉得对着我你很难受，我可以向你保证，吃完饭之后，即使是在同一间房子里面，你也不会看到我。”
  付茜瑶眸色一诧，眼眸微微一低，“我去收拾收拾。”
  她没有抬头看他，这大概是王一烨那么多年来，第一次对她妥协让步，她却没有半分的欣喜，只觉得难受，浑身的难受。
  她出来的时候王一烨靠在沙发上，微微闭着眼睛在假寐，她看了一眼，走到玄关处穿好鞋子，才起身走到他跟前。
  付茜瑶刚想开口说可以了，视线落到王一烨的脸上才发现他好像睡着了，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就这样睡着了。
  她站在那儿，一时之间，只觉得胸口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的暗淡下来，她就那样站在那儿，看着沙发上的人。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样的局面，沙发上的人眼皮微微动了动，睁着一双不怎么干清明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再抬手去接电话。她站在那儿，惊醒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手冷脚冷。
  她闭了闭眼，吸了口气，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对上王一烨的视线，对方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动了动：“可以了？”
  她点了点头：“可以了。”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车厢里面压抑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以前她总是追在王一烨身边的时候，那时候觉得只要是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她都认为是偷来的美好。
  然而现在，她却觉得心口那一下下的钝痛，痛得她就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她却觉得过了很久，久到她差点儿以为自己要被那样的一份难受压到窒息。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几乎是在门锁开启的时候就直接抬手推开门进去了。
  开门的是王华，见到她的时候有些惊讶，点了点头，和蔼地对着她笑了笑：“进来吧。”
  付茜瑶只觉得有种说不出口的尴尬，点了点头，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阿浩不在客厅里面，许烟在厨房，她走进去的时候许烟刚好从厨房里面端着菜出来，看到她微微一怔，但脸上很快便换上了喜色：“来啦。”
  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来了，伯母。”
  许烟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笑了笑，将手上的菜放到桌面上：“阿浩在二楼的房间，你上去喊他下来吧，也算是给他个大惊喜了。”
  对方明明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她却觉得眼睛有些发烫，不敢久留，点了点头，就往二楼上去。
  阿浩的房门紧紧地关着，她站在门口，一下下地敲着，不久阿浩就开门了。
  阿浩低着头，很明显的心情不好。
  她眼睛一涩，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阿浩，是妈妈。”
  阿浩刚才没有抬头，所以也就不知道来人是谁，现在听到自己妈妈的声音，抬头看着付茜瑶一脸的不可置信：“妈妈？”
  儿子的反应让她心底更加难受，王一烨说得对，她确实是自私，自私到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了。
  鼻子一酸，她深深吸了口气，才没有让自己在这么喜庆的日子哭了出来，身体微微一低，亲了亲阿浩的额头：“是妈妈。”
  阿浩见到付茜瑶之后一扫刚才的落寞，拉着她的手有些粘人，抬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着：“妈妈，你不是说你还在生爸爸的气，所以你不过来了吗？那么现在你来了，是不是就不生爸爸的气了？”
  小孩子的想法永远都没有大人那么的复杂，在他们的世界里面，就只有简单的对错。
  阿浩的话让她心口一钝，微微抬了抬头，才重新看着阿浩开口：“阿浩，妈妈来不是因为妈妈——”
  “吃饭了。”
  她的话只到一半，就被站在楼梯口的王一烨打断了。
  她微微吸了吸鼻子，最后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摸了摸阿浩的头：“下去吃饭吧。”
  阿浩看着王一烨，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笑着点了点头，牵着付茜瑶往前走：“好的妈妈，我们去吃饭吧。”
  大概知道付茜瑶尴尬，许烟和王华都很照顾她的情绪，王一烨在一旁并不怎么开口，偶尔的那么两句，整个人在饭桌上基本上等同于隐形人。
  原本许烟只做了十道菜，后来见王一烨出去了，大概也猜到是将付茜瑶接过来，又私底下加了三道菜。
  整个桌面都是菜肴，海陆空都上齐了。
  阿浩因为付茜瑶在场，饭量也好了不少，平时只要一碗饭的饭量就饱了，今天难得要了两碗。
  一个晚上相安无事，吃完饭后付茜瑶帮着许烟进去厨房收拾，阿浩跟着王华到客厅里面看春晚去了。
  “茜瑶。”
  许烟叫她的时候她正在将洗干净的碟子往消毒柜里面放，听到许烟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僵了僵身子，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放好碟子才转过头看着许烟淡笑：“伯母。”
  她这一辈子，大概所有的无理取闹都放到王一烨的身上了，对其他人，她总是免不了带着几分客气和礼貌，更何况的阿浩的奶奶。
  “茜瑶，这个镯子还是你拿着吧，烨儿他说了当初给了谁，这个镯子就是谁的了。”
  她原本以为许烟要对她说些什么，所以才有些尴尬，却没想到刚转过身就看到手心被塞了给晶莹剔透的玉镯子。
  她记得这个玉镯子，当初带阿浩回来王家别墅的时候，许烟在走的时候就给她了。镯子质量本来就是上乘的，她推脱来推脱去都不敢要，可是许烟态度僵硬，她只能求助王一烨，没想到王一烨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让她收下。
  当初她并不知道这个镯子是传给王家媳妇的，所以虽然觉得礼太重，受不起，倒也没有什么别扭的情绪。直到有一次无意中听到许烟提起那镯子，她才知道。
  后来婚礼闹成那样，她直接就邮寄还给王一烨了。
  没想到现在许烟又将它拿出来塞到自己的手上，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镯子，不敢松手，但是也不敢收：“伯母，这个不该是我要的，这是王家人才能拿，我只是一个外人，伯母。”
  许烟脸色一严，直接收回了手：“茜瑶，你是阿浩的妈妈，不管你和烨儿将来怎么样，你都是王家的一份子，镯子给了你的就是你的，至于你要扔掉还是卖掉，我不管，但是今天大过年的，你就不要惹伯母不高兴，将镯子收起来。”
  许烟从来都是温情脉脉，说话从来都是问声细语，像今天这样板着脸和她说冷话还是第一次，以至于付茜瑶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等到她心思转过来，许烟已经转身出了厨房。
  镯子躺在手心里面，冰冷的凉意渗到皮肤，传到浑身都是。
  她看着那镯子，不禁有几分出神。
  许烟的期盼她懂，虽然说了不干涉她和王一烨的事情，但是做长辈的，到底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有个伴，她和王一烨阴差阳错，许烟到底还是希望两个人最后能够在一起。
  付茜瑶抬了抬头，只觉得鼻梁一阵阵的酸涩，只能仰着头，才能够让自己的眼眶的泪水倒回去。
  许久，她才将镯子收到口袋，将剩下的一些东西收市后，然后走出了厨房。
  阿浩和他的爷爷奶奶在看春晚，电视里的小品逗得两个老人笑声不断。
  她看了看偌大的客厅，却少了一个身影。
  蓦然想起王一烨在她家时说的话，抿了抿唇，才抬腿走过去阿浩身边。
  “妈妈，爸爸呢？”
  注意到付茜瑶走过去，阿浩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王一烨却不在她身后，不禁皱了皱眉。
  付茜瑶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王华帮忙打了圆场：“烨儿每年这个时候吃完团圆饭，都要出去和一些发小聚一聚，今年也一样。”
  这话听着像是对阿浩回答问题，实质上是对着付茜瑶说的。付茜瑶只觉得有些尴尬，应着王华的视线微微点了点头，对方温和地笑了笑，并没有说些什么，视线又落到电视上了。
  其实付茜瑶从来都不会看春晚，小时候父母经常吵架，好不容易春节和和气气地吃一顿饭，还没过多久，两个人又开始招呼平日的牌友直接就在家里面开了桌，然后又是几个通宵达旦，她只能缩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面，就别提到外面去看春晚了。
  后来大了一些，她趁着春节的时候去赚那三倍的工钱，父母也从来都不管，一整个晚上在酒店里面端菜洗碗，忙得头晕眼花，回去就只想睡觉，怎么会想到看春晚。
  后来背井离乡，过年的时候只能带着阿浩去酒店加班加点，没办法，她缺钱，过年那一个星期赚到的钱等同于她一个月赚的钱。
  这两年没有那么辛苦了，可是她早就忘了，过春节原来还有看春晚这个传统。
  看着电视上播放着的春晚节目，阿浩时不时问问她，她也只是笑了笑，手碰到口袋里面的手镯，一整个晚上的惶惶不安。
  阿浩的生物钟向来都很准，他习惯了晚上十点钟睡觉，第二天一大早上起床，无论春夏秋冬，他都是这样。
  尽管今天是春节，外面一轮又一轮的烟火，他也说要陪着她守岁，可是撑到十一点中就开始耷拉着眼皮了。付茜瑶看着他坐在沙发上一垂一垂的，心疼的直接喊醒他让他回去睡了。
  客厅剩下王家二老和她，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偶尔聊聊春晚，偶尔问问她以前带着阿浩的事情，气氛倒是融洽。
  新年钟声响起来的时候她的手机也连续震动了好几次，一条又一条的贺年短信，有一些是熟悉的人，有一些是好几年都没有联系过，只有一个电话号码的同事。
  王世杰的家人都在美国，几天前就回去美国和家人跨年了，新年钟声敲响，她第一个收到的就是他的电话。
  两个人一阵问候，电话结束在天边的一束烟火的熄灭。
  她才刚挂了电话，手机又震动起来了，一看，才发现是好久没有联系的江一航，连忙按了接听键：“新年好。”
  “新年好，茜瑶。”
  熟悉的声音传来了，她才惊觉两个人竟然那么久没有见面了。
  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江一航是在婚礼上，后来听说江一航被调任了，至于调到哪儿去了，她不太清楚，两个人之间好像就这样了。
  她也没有刻意再去联系了，毕竟给不了任何的回应，就这样相忘于江湖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新的一年来了，祝江总步步高升。”她不太会说话，但是新年总要说些喜气的话。
  那边的江一航似乎轻笑了一声：“比起步步高升，我更希望找到如花美眷。”
  付茜瑶微微一怔，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只能干干地应着：“江总这么风流俊朗，必定必定。”
  “承你贵言。”
  几个月没见，两个人似乎连聊天都有些各怀心事的隔阂。
  她抬头看了看外面烟火灿烂的天空，“江一航，你会找到的。”
  电话那端的人沉寂了许久，“谢谢，不说了，还要赶着给三姑六婆拜年，新的一年，希望你开心快乐，再见。”
  “谢谢，再见。”
  通话结束，窗外刚好冲上了一束璀璨的烟火。
  微微叹了口气，才打电话给杨诺涵拜年。
  一轮电话下来，都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她回到走回客厅的时候许烟手上已经拿了红包，看到她笑了笑，拿了两个红包往她手上塞：“顺顺利利，新年新气象。”
  她微微一怔，随即接过笑道：“谢谢伯母，伯母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