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瘸腿老道士告诉了冯四一句话，看相算命，看的是相貌、算的却是命运，可这命运一说何等玄奥、何等缥缈。
  正所谓千人千面、万人万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截然不同的相貌、有截然不同的命运，就算有一胎同胞，相貌如出一辙，那命运也总归是天差地别的。
  所以看相算命，看的不止是相、算的也不止是命。
  它更像是一种沉淀，一种积累，只有当你沉淀的足够多、积累的足够多，你才看够看透一件事、或者说看穿一个人的本质。
  其实瘸腿老道士的话用现在的话来解释，或者说用alice的话来说，这替人看相算命啊，就是一个信息收集整理，最后得出一个未来走向的大概结论的过程。
  就好像是那位中年妇女，到了瘸腿老道士的算命摊前，既然开口问的就是自己是否能有子嗣，这句话表面上看啊，就好像是你去超市买东西，售货员问你需要什么，你说出自己的需求，售货员自然就会根据你的需求给你推荐东西。
  所以其实在那中年妇女开口说要算子嗣的时候，就已经是等于告诉了你看相算命的大概方向，而在这个方向上，无非就是两种结果、有子嗣没有子嗣。
  而看相算命要做的，就是根据这个方向，不断去收集整理各种对应这两种结果的信息，最终得出一个未来更趋近正确的答案。
  只是这些事儿，说起来逻辑简单，可要做到却是千难万难。
  瘸腿老道士说完之后，冯四也是恍然大悟，知道此前是自己过于年轻气盛了，更加知道自己虽然偷师学艺，能够给人看相算命了，可自己那点微薄道行，在看相算命一途上，不要说登堂入室，就连触及皮毛或许都算不上。
  而瘸腿老道士也告诉了冯四，自己既然收了冯四当徒弟，却又为什么不肯教冯四看相算命的本事。
  瘸腿老道士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看相算命在当时虽然算得上一门谋生的手艺，可想要真正将这给人看相算命的手艺学通学精了，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那会的冯四才多大，不过就是个十多岁的毛头小子，也许起初冯四会因为一时兴起，专心跟瘸腿老道士学看相算命的本事，可时间久了，在那枯燥乏味、数十年如一日的不断学习过程当中，莫说当时冯四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了，就是一个心智更加成熟的成年人，只怕也坚持不下去。
  最终学成了半吊子、学成了半桶水，日后若是凭借着半吊子的水准跑江湖，免不了要骗人骗鬼，这与道教的门规思想，那就完全背道而驰了。
  所以瘸腿老道士一直不肯教冯四看相算命，可最后冯四却自己偷师学艺，而且十分的刻苦用功，这算是强压过后的一种反弹。
  至于瘸腿老道士不肯教冯四看相算命的第二个原因，那就玄之又玄了。
  民间一直都有一种说法，凡是修道者，不管是医、山、命、仙亦或是相，这五术当中的任何一种，都必然招致五弊三缺。
  所谓的五弊三缺，其五弊便是鳏、寡、孤、独、残，而三缺则是命缺、钱缺、权缺。
  修道之人，想要抵消五弊三缺，便需要多行善多积德，以福报抵消这五弊三缺，所以这五术当中，医术是招致五弊三缺最轻的，因为医术本身就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之术，本就有大功德在身。
  其余四术，则都会或轻或重的招致五弊三缺，按照瘸腿老道士的说法，他自己便是因为替人看相算命、泄露天机太多，招致了五弊三缺当中的残疾。
  瘸腿老道士一身都背负着五弊三缺，自然不想冯四将来也走上和自己一样的道路，落的一个五弊三缺缠身的结局。
  可正所谓万法随缘，一切都不能强求，如今冯四偷师学艺，走上了看相算命这一条路，便算是缘，至于这是孽缘、亦或是善缘，瘸腿老道士并没有说透，只是告诉冯四，既然如今冯四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日后他会将自己毕生所学，尽数交给冯四。
  不过瘸腿老道士也额外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自己没有答应让冯四学成下山之前，冯四只能够跟着自己学看相算命，却不能在给任何一个人看相算命。
  经过这件事儿，冯四已经明白，瘸腿老道士所做的一切，看上去是万法随缘，可其实老道士却是实打实的为了他好。
  瘸腿老道士不让他在学成下山之前在给人看相算命，也是因为担心冯四会在犯那年轻气盛的毛病。
  在那乱世当中若是只给寻常人看相算命，就算算错了说错了也无非就是被人当街砸了算命摊，至多被扭送官府，治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罢了，可若是给权贵看相算命，那是时时刻刻都会掉脑袋的事儿。
  至于瘸腿老道士为何会有这般担忧，或者说瘸腿老道士为何会如此笃定，未来冯四会给权贵看相算命。
  其中原因其实一开始就说过了，早在冯四刚被瘸腿老道士救回破道观的时候，瘸腿老道士就替冯四看过相算过命，最后得出的批言就是冯四未来一定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一定能够出人头地。
  从那之后，冯四便开始专心跟着瘸腿老道士学习看相算命的本事，平日里依旧和往常一样，帮着瘸腿老道士打理山后的菜园子，得空就陪着瘸腿老道士下山去给人看相算命，赚一些铜板，冯四呢也再没提过要给人看相算命，瘸腿老道士呢也每天都尽心尽力，把自己毕生所学都一点一点交给了冯四。
  和之前不同的是，瘸腿老道士不在每次都只是走十多里山路去小镇子上给人看相算命，而是每一次都会带着冯四去不同的地方摆摊算命，有时候甚至于会一出门就是十天半个月、甚至于一年半载。
  冯四也渐渐明白了瘸腿老道士这么做的良苦用心，正所谓千人千面、万人万相，跟随瘸腿老道士在道观学的在怎么精通、把道观里那些典籍、古书倒背如流，都不如到处走一走，去看看那真正的千人千面、万人万相。
  一晃五年过去了，冯四也从几年前的不过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长成了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
  五年间，瘸腿老道士把毕生所学都交给了冯四，更是带着冯四几乎走遍了整个陕北、山西。
  冯四也因为答应过瘸腿老道士，在瘸腿老道士没答应他学成下山之前，不能给人看相算命，五年的沉淀，冯四也渐渐被磨平了以往的年轻气盛，虽然只是二十多岁，却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沉稳和内敛。
  终于有一天，瘸腿老道士把冯四叫到了跟前，告诉冯四他已经学成了，明天就可以下山了，以后可以给人看相算命了。
  不过瘸腿老道士却也再三叮咛冯四，虽然他已经可以给人看相算命了，可要切记万万不能贪多、更加不能贪财、瘸腿老道士所说的贪多，大概意思就是冯四切不能像是寻常跑江湖算命的那样，每到一个地方就摆摊算命，靠着算命来糊口温饱。
  冯四全都点头应下后，瘸腿老道士又拉着冯四的手说让冯四陪着自己在这破道观一呆就是十几个寒暑，作为师父，没什么能送给冯四的，只能在冯四未来的道路上，在添一块砖。
  说完瘸腿老道士取来了算命用的龟甲和五帝钱，替冯四算了一次命，算命的结果瘸腿老道士没告诉冯四，只是送了冯四一个海字，从那天开始冯四就改名冯四海。
  至于瘸腿老道士算命的结果，冯四虽然好奇却也没有追问，冯四也从未想过自己给自己算命，因为这事算命先生的忌讳，就像是医者不自医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冯四照常早早起床，准备跟着瘸腿老道士做早课，可等冯四到了正殿，却发现往日这会早已经在正殿打坐准备早课的瘸腿老道士却压根没在正殿。
  顿感不妙的冯四，急忙跑到了瘸腿老道士居住的偏房，推开门一看，才知道瘸腿老道士早已经羽化而去。
  盘膝坐在炕上的瘸腿老道士走的很安详，脸上还带着笑，身边放着一封信。
  冯四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痛苦不已。
  良久之后冯四起身，准备替瘸腿老道士准备身后事，这才拆开了那封信。
  信封里一共就两页纸，第一页上写着瘸腿老道士自己的名讳和出生年月，一看那出生年月冯四这才骇然发现，瘸腿老道士竟然是乾隆末年生人，算算时间，瘸腿老道士已经整整一百一十岁了。
  可要知道，在几天前，瘸腿老道士还带着冯四走了几十里山路，去县城里头摆摊算命呢。
  第二页信纸上则是瘸腿老道士留给冯四的一段话，那段话到底写了什么，就连alice都不知道。
  不过alice却说，她爷爷冯四海无意间透露过，瘸腿老道士在第二页信纸上写的，其实就是冯四海未来一生的命运，包括冯四海会被光绪帝册封为四将军、包括最后冯家会移居海外，小小的一页信纸，几乎是把冯四海未来的一生，都给说了个清楚明白。
  而冯四海呢，即便是最后被光绪皇帝给册封成四将军之一的铁口神算，算是得到了莫大认可，可冯四海也一直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看相算命的本事，比起瘸腿老道士始终只是九牛一毛。
  “我爷爷说过，这看相算命啊，看的是相算的是命，可要看透的却是人、是人性。”
  对于alice这句话，在略微深思之后，我也是大为赞同的，就好比当年alice的爷爷冯四海，被光绪帝亲自册封为四将军之一的铁口神算，给皇帝看相算命，不管你看的对不对、算的准不准，说话的时候，你不都得权衡再三，因为也许一个字说错了，那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而且，这看相，虽说是通过一个人的五官七窍来测算一个人的财运、婚姻包括命运，可实际上一个人的五官、七窍却并非是永恒不变，这也就代表着一个人的命运，其实也并非是一成不变！”
  这还是alice第一次跟我们如此详细的皆说看相算命的事儿，听完alice这句话不光是我为之一愣，陈八牛那家伙在一愣之后，更是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削尖了脑袋的凑到了alice跟前追问了一句：“啥？这……这人的命运还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