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呆了一下，霎时脸色变得惨白，浑身如同筛糠一般抖动起来，惊恐地瞪着乌黑的枪口。
  龚苏展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转头看着齐先生，语气稍微有些严厉起来：“齐，你这是做什么？”
  齐先生似乎懒得和他解释，立在身后的副官上前半步，礼貌地朝在场的每一个人笑了笑说：“龚先生，在我们齐先生这里，如果有下人胆敢以下犯上，是要被就地正法的。”
  龚苏展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么做完全不符合人权！”
  “人权是什么？”齐先生漫不经心地反问他，“人权是权利和义务的结合体，如果连基本的义务都无法做到，那就不要再谈什么权利了。”
  变异人种的出现让人类感到害怕又敬畏，他们自称拥有着神的血统宣扬神权，并且还想要复苏旧时代的神学，但人类并不承认，只称呼这些体内带有古神基因拥有了神力的人群为变异人种，敏感且无时不刻地开始强调人权。
  “这是我家里！”龚苏展将音量稍微提高了一些，“你没有权利对我的下人进行处决！”
  齐先生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掀起眼皮瞥着王从舟：“你认为呢？”
  他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子弹已经上膛，随时都会扣下射杀失礼的女仆，并不是在开玩笑随口说说。
  “住手！”王从舟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不可以就这么杀了她。”
  “哦——？”齐先生发出一个拉长的音调，“但是她冒犯了你，你不想惩罚她么？”
  “罪不至此。”王从舟看了看快要瘫软在地上的女仆，“虽然她冒犯了我，但是不至于就要为这件事而付出性命的代价。”
  “我可以为你杀掉这个人。”
  男人用那双漂亮疏离的眼睛看了过来，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深意：“你相不相信？只要你一句话。”
  被他看到的那一瞬间，王从舟的心跳仿佛加剧了。不知道为什么被男人这么看着的时候他想起来昨晚的事情，想起那只持枪的手按压在他皮肤上的温热和触感，想起来残留在大衣上独属于那个人的温度。
  王从舟，你已经有未婚夫了，不可以被别的男人诱惑！
  他拼命给自己洗脑并且在心里做好心理建设，强行忘掉昨晚发生的令人心跳加速的事情，说：“算了，不要杀她。”
  “大清早的见血不太好。”他这样说着，“卡莎，麻烦把我的早餐端过来。”
  作为主人，龚苏展反倒成了第一个离开的人，他的表情仿佛被喂了屎一样，结果没走两步还是转了回来，忍辱负重般地朝齐先生说：“齐，我们谈谈。”
  “等着。”齐先生将枪转了一圈，重新放回大衣下，“对了，这个下人，我可以不杀她，但是你要表态。”
  已经被吓哭了的女仆跪坐在地上抽泣着，龚苏展心烦意乱，看了地上的女仆一眼，说：“把她赶出去，可以了吗？”
  齐先生却不答，反而去问王从舟：“可以了吗？”
  王从舟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听龚先生的。”
  龚苏展的脸色变了又变，但他还是忍了，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王从舟一眼，愤愤然转身朝着花园走去。
  没过多久容夫人也带着龚白妍离开了，餐厅里的下人还留着。王从舟埋头吃着早饭，快吃完的时候眼睛余光忽然瞥见面前被人推过来一个盘子。
  他有些愕然抬起头，坐在对面的男人扯掉摸过餐具的手套丢在一旁空盘子中，随口回答道：“我不喜欢肉食，可以帮我解决一下么？”
  王从舟盯着面前的盘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作为肉食主义者，王从舟爱好任何能够被端上餐桌的海洋生物，卡莎为他准备的早餐中没能照顾到他的口味，反倒是齐先生给他留了几块还散发着热气的鱼排。
  齐先生张开五指分别给双手套上黑色的手套，起身点点头：“慢用。”
  ·
  “如果我选择将他交给军方，你会帮我吗？”龚苏展抬手示意齐先生用茶。他这会儿似乎把怒意压了下去，心平气和地开始谈正事。
  齐先生用四指按压在白瓷茶杯的杯沿，垂着眼说：“你可以把他交给我。”
  “我可以把他交给你。”龚苏展挺直背朝前倾身，紧盯着齐先生，“但是我要你保证，我们全家可以在月底之前进入军区收容所。”
  齐先生不答，片刻后反问：“你这么做，问过他的意见么？”
  “我问他的意见做什么？我需要他表达同意或者不同意吗？”龚苏展一连发问，语气和情绪都微微有些激动起来，“你知道人为什么要养着一头牲畜吗？不就是为了在有一天食它的血肉、卖掉它换钱么？为什么还要考虑它有什么想法？我花了这么多钱把他买回来，不就是为了取用他体内的‘冥河水’吗？他连牲畜都不如！”
  齐先生微微皱眉，低声呵斥道：“住嘴。”
  “我说的不过是事实而已啊。”龚苏展说，“你反驳我做什么？那群疯子拿拥有古神基因的变异人种做实验，让他们的精神意志与核能源结合形成新型能源，建立起大型动能机组基站，让整个第八区再也没有能源耗尽的忧虑，那他们就该想到人的精神力比核还要不稳定，基站大爆炸这件事就算在三年前没有发生，未来的某一天，也一定会发生！”
  他激动起来就稍微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你想要神明的恩赐，你还想要不付出任何代价，这是不可能的！第八区所有人在享受利用变异人种带来的便利时，有谁会去想基站中被囚禁起来的变异人种什么感想？你说我不把他当人看，这个世界上比我过分的人多了去，我们现在的苦难和困境都是他们带给我们的！”
  齐先生轻轻拨弄了一下手指，眼神有些飘忽。
  他在看龚苏展身后的玻璃围栏，上面倒映出一个人模糊的影子，正在悄悄地朝着外面移动。
  “我明白你意思。”齐先生起身，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
  龚苏展却说：“我想你不明白，你从来就不明白我的心意。”
  男人准备转身离去的脚步一顿，皱眉回头看了一眼。
  “我很讨厌有人在和我谈公事的时候，插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齐先生说，“给过你机会，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算了。”
  他看着龚苏展露出错愕神色，冷漠道：“人你就不必送来了，我也不会给你们家受庇护准入权。”
  “但是——”
  “我会亲自把他弄到手。”他低声说，“不惜任何手段。”
  ·
  龚白妍捂着嘴小跑冲向容夫人的房间，她一路跑一边还回头看有没有人跟上来，几次差点撞到走在楼梯间和走廊上的下人。
  下人们纷纷停下来朝她行礼，龚白妍慌忙推开他们，门也不敲地冲进容夫人的房间。
  容夫人坐在梳妆台前依次查看自己收藏的首饰，龚白妍突然推门进来将她吓了一跳，正要沉着脸转头骂人，一看是龚白妍进来又生生地将怒火憋了回去。
  “白妍，你这是怎么了？”容夫人将首饰盒一推，起身问，“怎么慌慌张张的？”
  龚白妍冲到她面前，甚至还来不及喘口气，手舞足蹈地说：“我刚才在花园偷听到堂哥和齐先生说话……”
  容夫人眉头一皱，还不等她继续说下去便打断道：“你怎么跑去偷听他们说话了？白妍，不是我说你，你之前就向婶婶表示过你对你堂哥的喜欢。你伯伯已经不在了，这件事婶婶便替你做主，我是支持的……但是这两天齐先生来家里，你应该少有见到像他那么优秀的人物，所以稍微动一下心很正常的，只是不要太投入了，你看看他那个态度，眼睛都快长脑袋上去了，根本指望不上。”
  她一边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冷哼一声：“能叫他看上的人怕不是从小就要活在无菌空气中，要不然摸一下恐怕就要想死掉了吧。”
  其实她也算是在发泄不满，自己的儿子从认识齐先生第一天开始就在向她吹嘘这个人有多么好有多么高贵，几次见面下来的感觉就是这个人确实厉害，但是也从来没有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中过。
  龚苏展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奢望，容夫人却早已看透了，虽说真心可叫坚石开，但那个人的心根本就不是坚石，而是从来就不在乎，就像展翅翱翔天际的鲲鹏，在他看来地面上的所有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黑点，所以他完全不需要将谁看得很重。
  除非是对方也有能耐到足以和他匹敌。
  “不……不是……”龚白妍喘着气，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不是，不是，婶婶，我听见他们说，那个王从舟，他……他是……他是‘冥河水’啊！我还听堂哥说要把他送给齐先生……结果后来两个人吵起来了，他们不欢而散了……齐先生就说不要人了……”
  容夫人愣了一下，脑中盘旋着“冥河水”这个词，却半天没想起来意味着什么，嘴里无意识喃喃道：“什么东西？”
  “冥河水！”龚白妍扑过来抓住她的手，“可以救那些在大爆炸中受到精神侵染的人！他的血可以救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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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很悲伤的消息，从这章之后我应该就要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