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同时都楞了一下，王从舟先反应过来伸手想去擦掉自己的血，但是鲸飞一把夺过了证件合了起来，然后有些不耐烦地微微皱眉，他看着王从舟露出有些困扰的神色，最后还是决定伸出手拽住王从舟的手腕。
  王从舟迷迷糊糊被他拉走，他们走到供给旅客休息的厅中长椅上坐下，鲸飞竟然拿出来一包未拆封的纸巾，抽出一张来给王从舟擦了擦。
  “比小姐姐还温柔。”王从舟心里微微一动，“娶回家做老婆一定不错。”
  听到他内心在想什么的111十分不客气地说：“请你不要老是冒出危险的想法，说出危险的内容，做危险的行为。”
  不过它那被美色迷昏了理智的主人并不打算理它，眼巴巴地望着人家，眼睛里露出让系统感到十分丢人现眼的渴慕：“你身上好香，真的。”
  鲸飞皱起来的眉头就没有放松过，他挺直着腰坐下也比王从舟高一些，一言不发地给王从舟擦掉汩汩流出的血，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干净的创可贴，贴在王从舟受伤的位置。
  这时候王从舟才听到他冷淡的声音响起：“这里没法处理，先止血，你回去记得消毒重新包扎。”
  王从舟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听你的”四个大字，他似乎很想和鲸飞多说两句话，但又不好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高谈阔论，只得没话找话：“你叫鲸飞么？我叫王从舟。”
  鲸飞看起来并不想和他说话，但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
  王从舟这个人向来没皮没脸，不爱生气，脾气不暴躁，只要人不犯他他也不会犯人，学习极度偏科，像只单细胞的草履虫只会趋利避害，远离他讨厌的科目，会耍一点小聪明，不能支撑他干大事，但至少可以过得很好。
  这样的人大概不会有什么人喜欢，不过也不让人讨厌。所以当他再一次找话说：“哎，我记得有一首诗里面是不是有你这个名字？好像是什么‘惊飞一群鸭子’……我记错没有啊？”
  鲸飞修长的眉头一挑，终于有了点除却漠然之外的其他情绪：“鸭子会飞？”
  王从舟开始大吹特吹：“那什么鸭子本来是不会飞的，但你想鸭子都被惊得飞了起来，说明你长得太出众了，所以才连鸭子都被吓到了。”
  111十分适时地插嘴：“……你仿佛把他和某会所的物种进行了比较。”
  王从舟：“闭嘴！就你懂得多！”
  听不到111吐槽的鲸飞显然有被取悦到，总之他浑身的气质似乎都没那么冷透人心了，甚至连话好像都多了起来：“你是不是想说那句诗，‘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晚风’？”
  王从舟连忙点头想说是是是，但是鲸飞没有给他答话的空隙，径直地又说了下去：“但我的名字不是那个‘惊’，是鲸鱼的‘鲸’。”
  他坐在王从舟面前，微微地低下头，内眼角正对的那道泪痣生动地轻晃，仿佛随时都会流下清澈的眼泪，轻声说：“大鲸。”
  然后抬手指了指王从舟：“小舟。”
  “卧槽。”王从舟捂住自己胸口，“老一，我想起你之前说想跪舔齐荆的人能绕整个第八区一圈，但你不觉得面前这家伙才是人见人舔的标杆么？这特么才是齐荆本荆吧！我都要被他迷倒了。”
  111：“……”你是不是又忘记你百奶百中的技能了。
  王从舟腆着脸问：“我的名字可以放在什么诗里面吗？”
  鲸飞看着他一会儿，才说：“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好诗，好诗！”王从舟连忙鼓掌，“你好有文化啊。”
  111听着它主人走在舔狗之路上一去不回，心里乌鸡鲅鱼地想道，你既然能够横眉冷对文化课，那就别对文化课牛逼的人俯首做舔狗啊。
  “你没事了吗？”鲸飞问，“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他坐在椅子上将背后的包取下放在膝盖上，掏出里面装着的书似乎想将自己的证件放进书包内层，那本书就放在王从舟面前，书封上写着书名《卡拉马佐夫兄弟》。
  王从舟手不闲着去把人家的书拿起来看了一眼，瞬间就感到头大，看见鲸飞盯着他的动作，连忙掩饰地问了一句：“你在看这本书？”
  “父亲是每个人的原罪。”鲸飞说，又问，“你知道这本书？”
  王从舟想了好一会儿，老老实实地对他说：“我喜欢吃马卡龙。”
  鲸飞：“……”
  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王从舟片刻，然后继续收书，快要到拉上拉链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什么，从包里底层抓起什么东西飞快地塞进王从舟衣服的兜里。
  王从舟一惊下意识去按住自己的兜，手心被鲸飞迅速抽出的指尖擦过，摩擦出一道令人心悸的电流，他愣愣地按在兜里，摸到一堆塑料纸包装的小东西。
  鲸飞重新背上包，没头没脑地说：“是糖果。”
  王从舟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你刚才不是问我，身上什么那么香么？”鲸飞轻声说，“我带了很多糖果。”
  他起身离开时走得很快，仗势着自己腿长几步就走到出站口外，依然没怎么摸清楚情况的王从舟挠着头，从兜里摸了一颗鲸飞塞给他的东西，发现是一颗有着蓝色外包装纸的糖果。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就是那种几块钱可以买上一大把的便宜糖果，但是有着十分漂亮的糖纸，放在透明罐子里会像是闪闪亮亮的装饰物。
  “……噗。”王从舟没忍住笑出声来，“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塞在我兜里啊！我早就过了能用一把糖就哄住的年纪了吧。”
  111不予评价，只是十分客观地说：“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王从舟：“喔……系统的本质是单身狗吗？”
  111：“……下次考试请不要试图寻找你的系统！”
  王从舟连忙大喊起来：“不不不……你是我爹，你是我爹，我错了……你是我亲爹行吗！”
  111冷漠说：“不好意思，我单身，也不打算多一个傻儿子。”
  “王从舟！”主管在那边喊了一声，“滚过来领你的工资。”
  虽然有着一个比较龟毛的主管，但好歹作为公职部门信誉值得保证，原身也正是看上这里工资日结，才靠着出众的记忆力得到了这份兼职工作。
  需要记忆的东西和接受的考察都快赶上学校，王从舟交还工装和检测仪后，拿着一百块的工资离开车站，走之前他顺手要了一份培训手册，打算拿回家重新翻一翻。
  “这么多？”王从舟咂舌，“背完那还不得死人？”
  111说：“你记忆里不是有这些东西吗？”
  王从舟抓了抓头发：“……我感觉他的记忆和我不太贴合。”
  他现在虽然接收了原身的记忆以及世界设定，但依然是站在第三人的角度去看这一切的，走马观花看过原身二十年的经历后也只如看过一幕演一个人一生的戏，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的戏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比之普通人更为灰暗的一笔。
  但他没有对原身的记忆和情感产生感同身受的体悟，有的人同理心特别强十分容易从他人的悲喜中感受到情绪的波动，就算这样也只是产生属于“自己的情绪”，或是同情，或是气愤，却不是真正的，身临其境的体会。
  王从舟现在也是这种感觉，虽然他同情这个世界“王从舟”过往的遭遇，现在成为了这个人，却没有得到本该属于他的悲喜，就像是脱离了这个角色，却还要扮演他。
  111稍微思考了一下似乎懂了他的意思，片刻后它开口了：“遇事不决，来一针‘诗寇蒂魔药’。”
  “为什么又要打那玩意儿！”王从舟抗议道，“上个世界老子被它折磨得都哭了。”
  “因为这个世界的原身，虽然不如上个世界怯懦卑微，但也是个性格内敛沉郁的人，天性开朗的你当然体会不到这种人的感受。”111说，“或许改变一下自己就可以了。”
  王从舟问：“那这次我可以少打一点吗？我觉得你之前给我用药过猛了。”
  “可以。”111回答得很快。
  王从舟住的地方在一处菜市场背后的老小区里，七层高的老旧楼房经年已久，看上去岌岌可危，外面一路上都有肉眼可见的、不可见的污秽物，让人难以下脚却又不得不下脚。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王从舟说，“我现在有着一个身价上亿的爹，而我却住在租金六百块一个月的城中村。”
  被楼房切割开来的天空是灰暗的，低矮地压在人头顶，喘不过气来，嘈杂和混乱充斥在这片空间中的每一个角落。王从舟一路走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他在路上看到的人，有时会被回以混沌无神的注视，更多的则是漠视。
  他不知道要不要回家做饭，便没有从菜市场带菜回家，循着记忆走到住的那栋楼单元楼下，刚一爬上一楼就听见楼梯上面传来急促密集的脚步声。
  四楼有少年歇斯底里的吼声响起：“你站住！你不能拿走啊……！”
  那声音似乎绝望透了，王从舟下意识停下脚步抬头朝楼梯上看了过去，只见身强体壮的男人大步奔了下来，跑过楼梯道转角处时他看见了王从舟，愣了一下后面露凶色。
  “妈的，终于等到你这只小崽子回来了！”男人被剃过没多久的下巴冒出青色胡茬，神色狰狞抓在还没回过神来的王从舟肩上，径直地将他从楼梯上一阶一阶拖了下去，像是随手对待货物一样地丢在楼房外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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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以证明还活着w
  荆荆真的是小舟的老婆o.o
  “父亲是每个人的原罪。”--夜森《水中的修罗城》中李可对《卡拉马佐夫兄弟》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