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院长惊呼一声冲了过去，却是晚了。他还没走到围墙边就听到两声几乎一致同时响起的落地声。他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这所疗养院的老式楼房挑顶很高，三层与普通住宅的五层差不多，说高不高，但是掉下去生还的可能性不大。周子潞按着围墙往下看，楼下已经躺了四具尸体。院花身下的血迹分外的多。
  毕竟是四个人中死得最新鲜最惨烈的一个。
  闵主任扶着孔院长也来到了围墙边，两人跟着一起往下看。
  “子渊……”孔院长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周子渊见过死者卫小悝后，似乎是说了他知道凶手是谁。可还没说出口就急病突发死了。
  可他死了仍惦念着这件事。
  他的意难平，他的心愿，不是为自己。是为了那些鬼，是为了枉死的医生护士，还有活着的人的未来。
  孔院长觉得自己的心和周子渊一起落下了大楼，从此被永远埋葬了。
  老得病站在他们身边，先是惊讶地看着从烟囱后面跑过来的三个人，又好像突然间恍然大悟，十分开怀地狂声大笑。他笑得弯了腰，笑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来。笑够了，他就趴在围墙边，尽力往下伸长着脖子，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又似乎是也想要翻出围墙去。他脸上带着奇异的光。
  “好玩。”
  “什么？”几个人都看着他。看着这个他们熟悉又陌生的杀人魔。
  “她的动机。控制人，好玩。杀人，好玩。控制人杀人，最好玩。周子渊……你觉得，对于某些人来说，动机真的重要吗？”
  周子潞看看楼下的周子渊，又回头看看老得病，攥紧拳头才忍住了把他扔下去的欲，望。
  孔院长看着这个青年人，好像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又无话可说。
  闵主任叹了口气，抹了把脸，若有所思。
  背后又有脚步声，有人上来了。
  贡总出现在天台门口。
  “我说怎么那么长时间一个人都找不到啊，原来你们都在天台上呢。院长？你们都那儿看什么呢。”
  但是没人回头，也没人回答。
  “到底看什么呢？哎？那个铁丝网怎么破了。”贡总也走了过去。
  “小人鱼。”
  周子渊看见那个圆脸小护士正跪在自己身边。她恢复了未来那红润健康的脸色。
  “谢谢你为我查明真相，我要走了。咱们在下面见啊。”
  周子渊笑笑：“也许下面见。也许未来见。”
  圆脸小护士没听懂他说什么，歪着头眨眨眼睛。
  “真没想到是莉姐啊，平时很温柔的。居然让她杀了我两次……他妈的。”
  圆脸小护士的脏话说得十分生硬，苏景忍不住笑了。
  周子渊：“当天发生了什么？”
  “嗯……”小护士身形正在变淡，“我看你坐在那个天台上嘛，就跑上去了。然后看到那个讨厌的老得病也在天台，就站在你的身后。我刚想叫你，就看见他推了你一把。然后底下的人乱哄哄的。然后我吓得叫了起来……说要去告诉院长啊什么的……然后他就把我也推下去了。看不出来吧？他力气大得很呢。”
  周子渊：“对不起啊，说起来你的死，是因为我。”
  小护士：“哎，你为什么要坐上去？想死？你要是想自杀的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院长吗？”
  “嗯，我应该，还是舍不得死的吧。”周子渊说。
  “对呀！我就知道！你之前还和我说过一定会好好配合，等你哥带你回家的嘛。我相信你即使有什么事情一时想不开，也不会放下你的亲人自己走的。你这么善良，不会那么不负责任的。是不是？”小护士又看着周子渊，“小人鱼，上次你教我唱的歌还没教完呢。你能不能再给我唱一遍？”
  “啊……”周子渊坐起来，发现自己也开始变淡了。
  “你为什么总叫我小人鱼？”
  圆脸小护士已经几乎透明：“我觉得你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弹琴唱歌的样子，很像礁石上孤单的小人鱼。这回咱俩一起变成泡沫啦……”
  哦。那个割掉舌头，放弃一切，也要和王子在一起的傻妞啊。
  rp001:［时间线被篡改，秩序重置中。］
  苏景：［这是指任务完成了吗。］
  rp001:［没有。］
  苏景：［……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我想的方向错了。］
  rp001:［不清楚。］
  rp001:［揭穿她就可以改变未来。有必要杀人吗？有些事不需要你做。］
  苏景：［……杀人？我一向遵纪守法的系统同志。你看到了她先推的我，我只是控制不住本能反应拉了她一下。］
  沉默。
  rp001:［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苏景：［不，我觉得你挺可爱的。］
  rp001:［……］
  rp001:［你怎么想到是她的。］
  苏景：［咱们看到周子渊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围观尸体。你记得吗。］
  rp001:［嗯。］
  苏景：［我看到她了。只有她一个人抬头往上看。］
  ………………
  周子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窝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灰色的天空。似乎开始蒙蒙亮了。
  他亲眼看着周子渊的身体像纪弘美一样消失了。
  既然人不是鬼杀的，斩杀行动自然也不用再继续。周子潞和孔院长载着老得病开车去报了警。当地警方对意难平之夜有一定了解，老得病也供认不讳，笔录很快就做完了。
  卫小悝的尸体暂时寄放在疗养院，天亮以后直接送去殡仪馆，他的家人已经通知过了。
  这一夜真的好长好长。长过一辈子似的。
  他不知道接下来这一辈子该怎么过。
  不敢想。一想就没法呼吸。
  可他还是会想到，前一天晚上他送周子渊去疗养院前，他抬起眼睛怯怯地说的那句：“谢谢哥。”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周子潞又一次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他开始想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小子渊目光清澈，聪明可爱善良。大家都喜欢他。
  他会靠近，悄悄把糖果塞到自己手心里。
  他会在钢琴上弹一条简单的旋律，说这是专门给哥哥写的曲子。
  他会在夏天自己温习功课的时候在旁边不停扇扇子，直到被自己轰走为止。
  长大一些以后，他会凝视自己，被发现的时候就低头。
  再长大以后，自己夺走了他的一切，他便只是低头。
  或者微笑。
  沉思。
  沉默。
  然后病了。
  他是什么时候病的呢？
  病得会要命。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周子潞，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的啊。）
  一个人……
  一个人。
  ……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他愤怒，又更加委屈，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昏暗的窗边似乎，有个人影。
  ……确实有个人影。
  熟悉的清瘦的人影。
  “……子渊？”
  他一翻身坐了起来。
  那个人影回头看着他。
  “哥。”
  “……”
  周子潞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我是在做梦。”
  那人影听见他的话，走近了一些，面对着他。
  梦就梦吧。梦也好。
  “过来坐。”
  人影没有动。
  周子潞：“是来告别的吗？”
  人影迟疑了一下，说：“嗯……是吧。”
  周子潞叹了口气，很轻。“可不可以不走？”
  人影似乎更加疑惑了。
  “不是你让我……”
  他没有说下去。转而说道：“注意身体，工作别太累了。以后。”
  “别跟我说以后。”周子潞捂住脸，“我没有以后。你就是故意说的对吧。你过来。别在那儿站着。”
  过了几秒，人影还是走了过来，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
  “坐过来。”
  就往这边挪了挪。
  周子潞一把揽过他用力搂在怀里。又温暖，又柔软。周子潞把头埋在他的颈间用力呼吸磨蹭着。他记得这是子渊的清爽味道。
  真是个好真实的梦。
  周子渊身体僵硬无比。
  抱了一会儿，周子潞抬起头：“既然是告别，你不抱抱我嘛。”
  周子渊：“……哥？”
  周子潞：“不愿意吗。”
  周子渊：“哥，你没事吧？”
  能没事吗。
  能吗。
  昏暗的光线下周子渊的眼睛亮晶晶的，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一脸无辜，一脸不解。
  ……这什么表情？在梦里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吗？
  他轻轻吻住周子渊，怀里的人明显激灵了一下。他的舌尖又钻进未设防的牙关，轻轻扫过勾缠。
  过了一会儿，周子潞感觉到有一只手臂像一条清凉的小蛇，试探着扶上他的腰。
  他忍不住深深吐了一口气，声音低哑：“子渊，咱们再做点过分的事吧。让我的身体记住你。”
  他把周子渊推到在沙发上，周子渊没有抗拒，只是小心回应他的吻。周子潞情难自已，抬起腰，用力顶了两下。周子渊就伸手去解腰带。
  周子潞的心却突然一下凉了。
  他把那双正在抽开皮带的手抓住，按到头顶。
  “子渊，是不是我要的东西，你都会给我，连你自己也可以。”
  “……”
  过了一会儿，身下的人回答：“哥，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也可以。”
  那温柔又有点磁性的嗓音像像一枚小小的磨盘轻轻转动，把周子潞的心碾得渣都不剩，血流成河。
  他靠在周子渊肩上，哭得像个丧家之犬。
  “子渊，我知道我在做梦，可你是不是非要戳死我不可？你就说你讨厌我你不想看见我终于解脱了再见了混蛋行不行？”
  周子渊有点茫然，不知该说什么。就只能沉默着。
  哭了一阵，周子潞坐起来。
  “可我想要你别离开我，一直在我身边。怎么办。你怎么给我啊？”
  rp001:［恭喜宿主：s级任务已完成。剩余积分：40。主任务奖励积分：500。支线任务奖励积分：50 当前积分：590。即将传送。］
  苏景：［能不能多看一会儿？他们正事儿还没办呢……］
  rp001:［小心长针眼。］
  外面似乎有汽车的轰鸣。
  大厅里那台华贵漂亮的落地时钟发出浑厚的钟声，花型的时针和分针分别指向了6和12。
  大厅的门锁发出“咔嗒”声。
  “周先生……他人呢？”
  佣人的声音：“没见到哎。已经回来了吗？”
  周子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和头发。
  “我走了，哥。司机到了。”
  周子潞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个游魂：“司机？……去哪？”
  伴随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前廊的灯亮了。照亮了周子渊清致忧郁的脸。
  “曲山疗养院啊。哥。”
  曲山疗养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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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闭环完成，下个副本见。
  上来就是s级任务感觉小苏和001同志太辛苦了（其实是时间线和计时任务安排得我脑瓜子疼）下个副本打算搞闲适一点，好抽空谈谈恋爱（误）
  小剧透：老公不省心，江长官本人要亲自下场视察咯～
  最后：因为没想到那个会被灌溉营养液，所以也没勾选那个一键感谢的选项……原谅新手吧。我回头看评论推测估计是有x和王哈哈小朋友的投喂。如果还有别的人我忘记感谢了可以告诉我一下。第一次写文很感谢你们冒着新手没签约没信誉分分钟拉垮跑路的风险把来之不易的营养液投给我。感谢这份沉甸甸的金坷垃般的信任。我觉得壮了。
  下一站，扬帆远航，向死而生～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