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猛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笑着向001伸手：“你知道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会随便用的。先留着，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
  001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拉着他的手，也站了起来。
  进屋以后，001问道：“你要冲个澡吗？”
  “嗯。”苏景回答，“你呢？”
  001犹豫了一下：“你先。”
  “一起吧。”苏景随意勾着他的脖子，“男生冲个凉还分什么先后，又不是小姑娘。”
  “我不习惯。”001拒绝了。
  “怎么可能，读警校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起冲凉的好吧。”苏景拽着他往浴室里走，“来吧。”
  “警校？”001复读了这两个字。
  “……”苏景默然。
  “你是又把我当成江雁辞吗？”001站住说，“我不只是稻草，还是替身吗？”
  苏：“我口误啦。口误……”
  001:“口误指的是出口的语义与头脑中想表达的内容有偏差。你刚才说的就是脑子里在想的事，不属于口误。”
  “……想什么呢。”苏景拉了他一下，求和似的，实则敷衍：“真是口误。咱们能不能别老提这些。”
  “我老提。”001说，“但这次是你先说的。”
  “0……”苏景脸上是一种压抑不住，却又读不懂的情绪。
  “你可饶了我吧。”
  001用力攥紧了裤边。
  “怎么。难道说了很过分的话的人是我吗。”
  “没有。”苏景移开视线，“只是为什么总要往那边绕，相处得简单开心一点不挺好嘛。”
  001好像几次三番想要再争辩一句，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苏景觉得气氛僵持不下去了，就从001的身边擦身而过：“你去洗吧。我不洗了。”
  然后他逃走似的离开了浴室。
  “……”
  001也不是非洗不可，反正马上也快传送了。但他想水流可能会让自己清醒一点。于是他站在冷水底下，呆呆地目视前方的墙壁。
  相处得简单开心点不挺好嘛。
  “001，你饶了我吧”。
  ……
  自己这是又被讨厌了吧。
  他想，还是应该恪守系统本分。“你是不是把我当替身”那种仿佛索取情绪价值的话以后不要说了。自己又不是个人，只是个系统。总是在乎在别人心中的位置，想想确实很讨厌。
  确实是自己做错了。
  即使不甘心，也罢。
  刚才一直不都挺“简单开心”的吗。结果却让自己搞砸了。
  001终于闭起眼睛，在漫长的屏息后叹了口气。
  他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苏景站到了他的身后。他没有回头，只听见后面的人说：“你为什么冲凉水。”
  “没关系。系统又不会感冒。”他说。
  苏景把淋浴调到热水那边。
  001绷着脸，想要去调回水温，可苏景强行抓住水龙头不让他动。他推苏景的胳膊，却被用另一只手从身后环抱住，紧紧固定在温暖的水流之下。
  “你又没感冒过，你怎么知道不会感冒。”苏景强硬地说。
  “放手。”001撑起胳膊破他的环。
  苏景单手固定不住他的双臂，就向下揽住他的细腰。001感觉到身后比水温还热的身体对他紧紧地压制着，更生气：“干什么，你刚才打架没打够吗？”
  001一边拉扯腰间的胳膊，身体也用力挣扎。
  苏景突然松开他，把他面向墙壁推了过去，手指从他因浸水而绵软的发丝中穿过，然后用手肘顶住他的后背。
  “0，你刚才惹我不开心了，知道不？所以，在我允许之前，你要面壁，不许回头。”
  “我管你开不开心……”他想立刻就回头唱反调，却被苏景再次用力按回去压在墙上。温热的水流和灼热的体温一起融入他的肌肤之中。
  “别动。”苏景压抑着声音，“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记得吗。愿赌服输，现在是面壁时间。”
  “……你的要求就是让我面壁，不觉得有点浪费。”
  “嗯。不浪费。”
  001不再说话，他觉得苏景有时候的确就是个小孩，高兴的时候就可以和他讲理，不高兴的时候只能妥协。而001确实答应了苏景那个游戏般的赌约，此时也不便发作，就任由苏景摆弄，以一个难受的姿势贴在墙壁上。他的头被迫扬起迎接着奔流而下的热水睁不开眼，后背被坚硬的手肘顶住，前胸和双手靠着墙壁，因此腰也向后微微翘起成了一个平台状。
  他感觉到深沉的呼吸声几次靠近了自己的后颈，却终究还是了无痕迹地远离，消失在哗哗作响的水流声中。而摩挲拉扯着自己头皮的手指，却是越来越用力，近乎粗暴地抓着他的头发。
  他被抓得很痛又很烦，却听不见也看不见。
  ……这个小疯子。
  到底在干什么呢。
  ？
  过了一阵，001愈发不耐烦了。他想着，是要打开宿主身体监测，还是干脆开启知觉共享，窥视一下苏景在到底搞什么鬼。
  “苏景……”
  “别叫我！”苏景非常急促地吼了一句，他自己好像也愣了，低声补充道：“面壁时间，不许说话。”
  然后苏景突然松开他，摘下热气腾腾的花洒，冲他自己，却又仿佛不经意地冲着001的后腰。
  “0，面壁结束啦。我不生气了。”他说。
  001抹了把脸上的水。低声说：“我又不在乎你是不是生气。”
  苏：“哦，那你在这里一动不动的站那么久干嘛呢。水力发电？”
  001突然转身皱着眉头面对苏景：“你果然偷看我洗澡。”
  苏：“……什，什么偷看……还果然？你都想的什么啊。我只是听你这个水声一直没有变化，猜的。”
  苏景说着，视线向下扫过，呼吸一窒，刚释放出去的感觉又来了。他马上关掉花洒，抽过毛巾围在001的腰上。
  苏景，你真是死得一点都不冤。他想。
  001倒是大方多了，也朝他那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问出了一个当时在花千墅时就很疑惑的事：“大小重要吗？为什么陆阿飞会那么在乎。”
  “那是他心理有毛病。”
  “……你知道我说什么？”001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太突兀，刚想再解释一下，没想到苏景却那么快就接上了。
  苏：“……咳。”
  因为我看到你眼睛在看哪里了啊……你！
  苏景虽然还穿着游泳短裤，但尺寸还是看得出来。001挑了下眉：“这到底有什么重要，居然能让他那么奸诈缜密的人因为这种事上你的钩。不能理解。”
  不理解，那要不要试试？
  要是原来，他绝对脱口而出这句，而且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过现在，咬掉了舌头也不能说。
  可是那个“试试”的场景却随着那句浮现在脑海中的话，瞬间一起扎在苏景脑袋里了。苏景赶紧抽出另一条毛巾围住自己，随口说：“你也不错。呵呵。”
  001随口就说出:“又不是我，那是……”
  他突然梗住了。他终于有所领悟，明白为什么苏景说要让自己饶了他。
  不许苏景提江雁辞，不想自己是别人的替身，可自己却一次又一次提起这个人，自虐般想看苏景的反应，然后再耿耿于怀。
  而此时，苏景看起来也知道他没说完的半句是什么，整个人紧张兮兮地看着他的脸，生怕他说出来那三个字。
  ……自己居然能把宿主吓成这样。
  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想要做点什么来缓和气氛，于是用手抓了抓自己，好像在测量尺寸：“哦。是啊。不错。”
  ……我是傻吗。001想。
  要死了。苏景想。
  他跑掉了。
  没错，是一溜小跑地跑掉了。
  001看着他围着浴巾瞬间消失的身影，皱起眉头。
  果然……
  还是没错。从原世界回来以后，他变了。
  明明在和陆阿飞座谈之前，苏景一直都还是很粘人的，甚至欲求爆棚到令001感到无法招架的地步。
  还说出那种“回去镜空间我要把你绑床上做到子子孙孙倾巢出动一滴不剩，让你哭着说‘哥哥我没了，我没了”之类的丢脸话。
  想到这个，001脸上一阵发烧。当然，他不会同意的。但是他不同意，和苏景不想要了，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为什么回来以后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他竟然有点生气。
  所以那些话都是随便说说的吗？这么收放自如吗。
  因为我“不懂他”？
  无论是在梅长生那个事件还是这次，虽然自己都像是在阻碍着苏景的决定，惹他生气。但结果不都是好的吗？这不是可以证明自己做的是对的吗。为什么还要怪罪我呢。
  001不仅生气，还觉得很委屈。
  浴室门口苏景在探头探脑，声音里似乎有点矛盾：“你……干什么呢？为什么还不出来呀。0。”
  “没事。”
  冷静。我是一个专业的系统。001揉了揉眼睛，走出去了。
  “距离下个任务的传送还有半小时。你想吃点什么东西的话，还有时间。我给你做。”001说。
  他上半身滴着水，眼睛有点红地看着苏景。
  ……真是要@！#*！
  苏景扯了个笑脸，仿佛不经意地伸手勾了勾他的头发丝，“你别忙了，我们去床上休息会儿吧，下一个任务肯定也很辛苦，我们得休养一下精神。”然后他赶紧补充道：“可是只有一张大床啊，0。”
  苏景看起来很为难。
  001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帘。
  ……为什么会为难？你不是早就在那个床上抱过我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鼻子酸起来了，口气也有点冲：“我不需要休息。你去吧。”
  苏：“……其实也没关系，床那么大。我是说，你不会介意吧……只要你不介意。我们去一起躺着吧。嗯？”
  他偷看001：“原来条件不好的时候，就是那种很窄的行军床，我也跟朋友一起睡过。”
  “朋友。”001说。
  “嗯。朋友在一起睡觉很正常的吧。”苏景笑得又欠又灿烂。
  苏：“要跟我睡吗？啊不是，要去休息一下吗？”
  不过他的灿烂笑脸渐渐僵掉了。因为他看见001的脸不知为何跟锅底一样。
  001：“你真当我就喜欢咬人呢。我喜欢的是干这个的时候咬你，看着你一边爽死，一边痛死，哭着求饶。你要吗。”
  001：“你也会跟朋友说这个？”
  001看见面前的人突然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双手也张开手指撑着墙壁，好像退无可退到要嵌进去，如果会穿墙术一定就能马上消失一样。
  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