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姑娘，也是福分，嫁人不嫁人的，道不那么要紧了。”最后叹一口气，绿意真切地说。
  清风笑了一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姑娘，可有些事，太不得舍得，反而不是好事。近些日子你也该瞧出来了，姑娘提起了闻夏，听夏跟笑夏几个，也开始重用了，这便是有意培养她们的意思。至于咱们，说句不好听的，姑娘安排嫁出去，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你不想想，眼下府里没人，内宅用得上的，可不就咱们这几个。而除了我们几个姐姐妹妹之外，就剩下茶嬷嬷是信得过的。其他得用的婆子妈妈是一个都没有。等咱们出去了，常在外头见多识广的，说不得用处更大呢。不然你瞧瞧小丫跟长乐两个，见天儿的往外跑，知道的事情，可不是比咱们多多了？”
  “这倒也是！”绿意点了点头，半晌又瞪了她一眼说：“今儿你怎么这么热心？瞧着是把什么事情都想好了样子。莫不是……你早就想好去处了吧？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姑娘已经松口让咱们出去了，你便是有了心上人，只去姑娘跟前直说就是，何苦藏着掖着，净找着机会拿我们开涮，何苦来哉！”
  “瞧你小气的，我可没拿你开涮！”清风嗤了一声，说：“我就是觉着呀！现如今姑娘离了玄家，事事为难，咱们这些我做丫头的，要是多少能帮上一些儿就好了！”
  听她这么一说，绿意也陷入沉思，不再说话了。
  清风也歇了声儿，坐到一边发呆去了。
  两人说了这么些话，里面躺在纱橱里睡觉的盎然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过她没多余地打断她们，只闭上眼睛佯作不知。
  绿意对玄家亲近她是一直都知道的，毕竟从小在玄家长大，玄家于她们，也跟自己的家根没什么差别了。清风故意说这些话，大约是想让绿意想办法，让姑娘给她们说婆家的时候，又嫁回玄家去吧。
  不过现在姑娘不亲近玄家，清风大约也是清楚的，所以她虽然有心撺掇绿意，却也没抱什么希望。
  清风与她们不同，她们四个，从小被选在姑娘身边，一起长大，谁是什么样的人儿，基本上都是了解的。
  清风模样生的好，又聪明细腻，很是得力。老爷子当初选了她们，便是准备让他们伺候姑娘一辈子的。既然是一辈子，自然也就是不能出府的。
  那时候姑娘很受大公子宠爱，两人又有了婚约，所有人都以为，姑娘会顺利嫁给大公子，而她们这四个丫鬟里头，至少得有两个，会成为大公子的通房或者妾室。
  大公子那样的人，世间少有，清风的一颗心，早就在公子身上了。只是她聪明的紧，知道只有紧紧巴着姑娘，才有可能愿望成真，所以这几年来，她的那点儿小心思，她是藏得极好的。也只有从前的姑娘年少不知事，这才没看出来。绿意是天生的粗神经，可能没怎么注意，但自己跟明月，多少还是看出来了一些的。
  不过往常，她们也没放在心上，左右她有什么想法，只要不付诸行动，旁人也说不得什么。而现在，大约她自己也看清了，她与大公子，是绝对没可能了。
  盎然小声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这会儿两人都还没走呢，她不能这时候出去，让她们晓得自己听了墙脚，弄得两方难看。
  于是很快，她又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接替了听夏，去姑娘屋里值夜班，刚过去就见姑娘在看帖子，说是黄家送来的，姑娘的闺中好友黄彩梅的妹妹黄彩蝶的及笄礼，请她出席。
  “黄彩梅是黄家嫡女，她家嫡出的姑娘，就她一个。这次及笄礼，应该是她庶妹的，就是不晓得是哪一个，之前也没听人说起过呀！”
  黄彩梅庶妹不少，年纪相同的也有好几个，这么贸然送请柬来，大张旗鼓办及笄礼，一时半会儿，一热还真猜不出哪一位是主角。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请柬有递过来了，该去观礼的，也还是得去的。
  写了一封回帖，命下人送去，感谢了一番黄家的邀请好意。
  这些东西，甭管真心乐意不乐意，面上总得抹得过去，更何况，那日人多，伊人还真心挺想去。
  眼下成王造反了，各家到底在做什么打算，她也还想去从女人们的轻叹闲聊中获取呢。
  时间过得飞快，黄家女孩的及笄礼在冬月十五，一眨眼就到了。
  伊人去的早，出门没多远就遇上了岳明烟，两人便结伴一起走了。
  岳明烟跟黄彩梅一样，两个人都已经定下了亲事，都是待嫁的女儿，如今除非重要场合，轻易不会出门。
  此次黄家女孩的及笄礼，若不是因为两家女孩交好，岳明烟大概也不会来了。倒不是她不想来，而是岳家上辈，不太喜欢她跟黄家的人来往。
  “我就是想去瞧瞧彩梅，今天黄家热闹，可她这件事对她来说，可就够糟心的了。我怕她伤心，待会你可着我，好好劝一劝她。”
  “这回黄家请的人多吗？一个庶女，哪儿来的这么大脸面？及笄礼办得比家里的嫡女还隆重，这也太……”黄家大老爷虽说胡闹了些，可也不是这么没底线的人哪！这及笄礼办的，可真是在打正室太太的脸了。
  岳明烟告诉她道：“去年你不在京城，自然是不晓得的。黄家那位了不得的姨娘，如今更加风光了。就为着她，连家里的正经夫人和公子，都被罚了好几回了。也就是彩梅性子软，轻易不与她们纠缠、这才幸免于难。可正是这样，她才受了不少委屈，好好的嫡出姑娘，弄得跟个庶女似地脸上没光。”
  黄彩梅被庶妹踩在脚底下了？回来之后她只见了黄彩梅一面，这些事儿，她还真没看出来。
  “那不是，有老太太在呢么？怎的这般任由她父亲胡来？”
  “事情变成这样，正是因为她家老太太呢！”岳明烟咬着伊人的耳朵，小声告诉了她前因后果。
  原来这事儿，还得从去年说起。
  黄家有一位十分彪悍的姨太太，这位姨太太容色绝美，妖艳非常，从一开始，就十分受黄家大爷的宠爱。黄家上下，是很看不上的。黄彩梅的母亲，黄家大太太，那可是名门闺秀，娘家也有能人的。再加上黄家老爷子老太太都是识情明理的，一直管束着儿子，因此这艳妾尽管受宠，却也没闹出什么太过分的事儿来。但最近几年，随着她生的三个姑娘，两个哥儿的年纪越来越大，这美艳的娇妾，显然已经不安分了。这种不安分，一直表现在处处管制爷们儿，与当家太太作对上面。不过因为有老太太偏着儿媳妇，这美妾也就没翻起过什么风浪。但去年一件事，却打破了这种情况。
  去年黄家老太太六十大寿，家里大办，家中子孙亲友，送了不少贺礼来。
  而这些贺礼中，有一个稀罕物件：一只十分好看的公孔雀。
  这东西漂亮的很，被放出来时，惹得老太太开怀大笑。
  却不料当时就出了意外，那公孔雀虽瞧着好看，却是下人们从外面花了好大功夫捉回来的，野性难驯，一看见近前有人，面不管不顾地飞身啄了上去。
  那孔雀鸟喙尖嘴厉，被啄一下就是一个血窟窿。
  眼看着老太太就要被伤，正在这时，那美艳的妾室竟然不顾自身安危，舍命朝老太太飞奔了过去挡在了孔雀鸟身前。
  这样一来，老太太是没事了，那妾室却被啄了一身的伤。
  要说起来，那妾室也当真霍得出去，竟拼着伤残，硬是护住了老太太。
  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了这么一遭，黄老老太太尽管从前再怎么瞧不上她，但看着救了自己一命的份儿上，对她的态度，也总算好了起来。
  更别说当时寿宴上那么许多人，大家都看着那妾室舍身救人，这一举动显然得到了许多人的称赞。所以从那之后，黄家这娇妾，虽然得了好几个伤疤，但勇敢孝顺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
  本就偏宠妾室的黄大爷，此后对她更加偏爱了。
  此消彼长，在这件事中没什么出场机会的黄太太，便输了个满场，在丈夫跟老太太跟前，都没她什么事儿了。
  连带着，几个儿女也备受冷落，偏偏娘家无言，还说不得什么。
  伊人听完之后，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半晌叹了一口气，道：“所幸彩梅已经订了亲了，待嫁出去之后，便也不必再日日与这姨娘来往。”
  “你想的太简单了，她们家的事儿，还有的磨呢！”
  想想也是，以前有老太太压着，那姨娘的心思就够大的了，现在老太太对她宽和起来，她的心，可不就更大了？不过黄家的姻亲楚家可也不是吃醋的，断然不会看着自己的出嫁女，被宠妾灭妻变成了下堂妇。
  说完了前因后果，黄家宅门也已经到了。
  两人没再多说，纷纷换上欢喜得笑脸，携手在丫鬟婆子们的引领之下，往屋里去。
  伊人现在已经已经嫁了人，上头没有婆母，可以自由行动。岳明烟却是没出阁的姑娘，然她身为岳家嫡女，身份已然足够尊贵，她既来了黄家，她的母亲，便推去了。因此陪着她一起的，是她家一位庶婶。
  这位庶婶平常在家也没什么存在感，出了门，也就是让人知道岳明烟身边有个长辈在，不必落人口实。
  于是算起来，两个人都不必跟着长辈循规蹈矩，行动就自由得多。没有去前面，两人由丫鬟引着，径直去了黄彩梅的小院。
  这时节已经冷了，黄彩梅院子里种的梅花树，也已经跃跃欲试鼓起了花疙瘩。
  大约是因为名字里带着梅字，黄彩梅对梅花尤其喜爱。尤其到了冬日，她总喜欢带出赏梅，她的院子里，更是白梅红梅种了许多。
  要是从前，眼看着花期将近，黄彩梅定然心心念念，等着花开看梅了。然而此时，那天真的少女，却挂满了愁容。
  黄彩梅的样子其实算不得美貌，她圆脸杏眼，个儿不高，平日爱穿杏黄色的衣衫，让她本就不算清瘦的身躯，显得有些微胖。所幸心态好，即便身边站着慕伊人跟岳明烟，也从不见她愁眉苦脸。仿佛容貌，对她来说无关重要。
  然而此时，见了岳明烟个慕伊人，她却静静看了好半晌，看得岳明烟莫名其妙，忍不住问：“彩梅你怎么了？我们专程过来瞧你，你该不是不欢迎我们吧？”
  黄彩梅方才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一点不像因为好友的到来而欢喜。
  岳明烟知道她只是心里有事，所以嘴上虽在调侃，却没有真的往心里去。
  也是实在亲近了，她才会说的这么毫无顾忌，前世的慕伊人，在岳明烟与黄彩梅面前也是如此，但此时的她，已经不会那么全无顾忌地说打趣逗笑了。
  她只带着担忧，微笑看着黄彩梅。
  被岳明烟说了一句之后，也没见黄彩梅生气，果然也是早就习惯了。她只是幽幽长叹一声，喃喃道：“我只是见了你们，方才忽然想起，以前我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你们说女子的容貌，当真有那么重要么？”
  重要到除开一张脸，其余身份品性，都不用看么？
  黄彩梅也是太年轻了，还没有长辈跟她说起过这些。
  女孩儿家爱美是天性，但这种天性在黄彩梅身上，却不怎么明显。毕竟她虽爱美，却不觉得美貌能胜过一切。但是现在，如今她的想法，开始在动摇了。
  岳明烟也还是个闺阁少女，听了她的话，有心想要回答，却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跟她说那些话。毕竟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就算知道，却也是不能说的。
  见他们两个眼瞪小眼，挡在门口当木桩子了，伊人只好自己上前，把她们一人一推，进了屋子，这才道：“容貌对女人来说，自然是重要的，毕竟咱们要嫁人，而男人都，容貌上佳，至少一开始能过得好。”
  伊人话刚说完，黄彩梅的嘴巴马上就瘪起来了。
  伊人没管她，又继续道：“不过这也只是一方面，毕竟男人们，可除了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