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是太太身边的什么人
作者:元书芹      更新:2022-06-15 00:46      字数:4193
  因而她只笑着,以为叶妈妈还没把话说完。
  叶妈妈见状,终于想起面前这位名义上的六姑娘,其实是个穷乡僻壤长大的野丫头,根本不懂体面人的说话艺术。
  于是她暗暗翻个白眼,这才又皮笑肉不笑地,把话往明了说。
  “姑娘大约没读书,所以才懵懂了一些。但为人子女的,孝顺才是本分。如今太太在庄子上修养,家中几位姑娘,也一直陪伴左右,姑娘眼下到了京城……有什么打算?”
  瞧这话问的多有技巧,她是从千里之外的朝南省来京认祖归宗的,却问她有什么打算?
  这位四太太,也真的是个聪明人,只派一个不知道怎么样的老妈子来,三言两语就扣上一顶孝顺的大帽子,想把她哄到庄子上甚至最好直接哄道寺庙去。到那时,对外只说她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不习惯深宅大院的日子,所以才干脆住到外面,连上族谱都省了。
  对于能不能上陈家族谱,云非是一点不关心的,但她想要找到自己爹娘,就绝不能躲到庄子上去。
  眼下这叶妈妈一句孝顺是本分,就惹得她不得不得罪未来这位名义上的嫡母了。
  于是云非愣了愣,继而发愁道:“母亲身体不适,避居别院,女儿还未曾见上一面,却已是担心万分。然而离家之时,我娘千叮咛万嘱咐,当年在家时,老太太最是慈爱宽厚,命我一旦进京,头一个便要给老祖母磕头,以告这些年不曾侍奉左右的惭愧之心。”
  叶妈妈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乡下丫头竟然晓得拿老太太压人,嘴巴扯了扯,到底没再说什么,径自起身,告辞离开了。
  等她一走,云非才问牛妈妈,这位叶妈妈,是太太身边的什么人。
  却见牛妈妈干笑一声,直说不知,显然不打算告诉她实情。
  云非当然知道牛妈妈不会站在自己一边,甚至里陈府越近,连多说有一句话也不肯了。她心中沉了沉,到底还是镇定下来。
  接她回府是三房的意思,现在四房有动作,三房不可能不知道。左右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安心等着,总要看明白到底是三房势大还是四房势大。
  于此同时,她还想到一件事,如今自己身份有变,陈府又危机暗藏,不为自己找几个可用之人,实在是不妥。
  陈家乃是高门大户,按照牛妈妈的说法,等她进入城府,往后的生活,那就是锦衣玉食仆从如云。
  云非自己心里清楚,等她当真仆从如云了,大约自己咳嗽一声,也要立刻被别人知道。虽说只要手段到位,也不是不能将这些人收为己用。可惜自古财帛动人心,自己想要拉拢人,总要有那个资本,自己现在一穷二白,要在财富权势上面比过别人,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况且,这时代对伺候人的仆人们来说,还有一个大杀器,那就是:卖身契。
  不管你是什么性子什么人品,只要你的卖身契捏在别人手里,你的命就在别人手里。正是这个原因,才能保证所用之人的忠心耿耿。
  想到这里,云非不得不把两位舅舅叫过来,说道:“舅舅,趁眼下时候宽裕,还请舅舅替云非跑一趟,去请官牙的牙婆来,我要买两个使唤的小丫头。”
  李立春愣了一愣,讪笑起来:“非儿,等你进了陈府,想要多少丫头使唤没有?那陈府的丫鬟都是调教好了的,可比外头买来的强多了。”
  实际上临走时,李老爷子叮嘱过他们兄弟,一到京城甚至要是半路上遇到合适的,就立刻给云非买几个能用的带上。这事儿李立春也不是不上心,但他一问价钱心里就犯嘀咕了,买一个齐头整脸脑子灵活的丫头,得不少银子呢,一想到到了京城处处都得花钱,他就心疼肝疼到处都疼。于是干脆,就假装忘了这茬儿了。他心里是真的认为,等云非一进陈府,就有的是使唤的丫头,根本没有必要花那冤枉钱。
  李家几个兄弟,没一个能有李老财主的见识,他们那点心思,云非哪里看不出来。如在往常,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固执己见,惹他们不喜欢的。但眼下摆在自己眼前的,并不是一条平坦大道,所以她要尽可能为自己争取筹码。
  于是云非眨了眨眼间,轻而易举挤出两地眼泪,说:“舅舅莫非忘了外公临走时说过的话了?再说,现在你们也看见了,明明到了京城,我们却只能住客栈,可见进了陈府之后,外甥女也是没什么地位的。若不找两个可用的人,怕是往后舅舅们想来看一看外甥女,也没人通传一声。”
  李立春明白她说的没错,可到底还是心疼银子。
  云非见状,抽抽涕涕哭得更厉害了。“莫不是舅舅想着,往后再不认我这个拖累人的外甥女儿了么?”
  李立春看了她好一会,到底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事,惹得这个身份尊贵的外甥女对他冷了心,终于叹一口气,说:“好了非儿,舅舅不是不给你买,我这不是怕找不着地方么正在想该怎么办么?你快别哭了。”
  云非立刻破涕为笑,说:“我就知道,舅舅对我最好了。舅舅若是不知道地方,就去问客栈掌柜,他们一定知道怎么找牙婆。还有一点,舅舅可要记准了,一定要官牙的牙婆,旁的什么地方来的,再好再便宜也不能信,咱们现在初来乍到,可不能找了别人的道儿,更加不能给以后留下祸患。”
  听到‘以后’两字,李立春终于妥协了。云非说的没错,说不定以后他的儿子还能来京城读书呢,可不能给儿子惹上麻烦。
  “好,这我清楚着呢,二弟你在客栈好好呆着陪非儿,我这就去找牙婆去。”
  李立春找了掌柜打听,果然出去没多久,就领了牙婆来。
  这牙婆五十来岁,人堆里打滚久了,藏了满眼的人情世故。
  见了云非,嘴上呵呵笑着介绍自己带来的丫头们,态度却不十分热络。想来也是,这皇城脚下,最不少的便是皇室贵胄高门大户,哪家每年不采买许多丫头?相比与不知来历的李云非做生意,自然是把手底下的人卖到豪门大宅里才算本事。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想来自己面前这位牙婆,并不能算行业里的佼佼者。
  云非打量完了,这才开口询问。“这位妈妈贵姓?”
  “瞧姑娘说的,老婆子哪里还有什么贵姓?倒是夫家姓李,姑娘可唤老婆子一声吴牙婆。”
  “原来是吴牙婆。”云非点点头,这才看向她带来的十几个小姑娘。
  这些小姑娘年纪不一,大的有十几岁,小的四五岁也有。她们中不少人已经被来来回回卖了好几次,早习惯了被人挑挑选选。云非本想买个在大户人家里待过的,最好对内宅比较熟悉的女孩子,这一行人里,却没见有一个合适人选。失望之余,只能笑一笑,先看看能不能从现有的人里面选出一个。
  李牙婆也是个会看脸色的,发觉云非面上失落神情一闪而过,便和声询问:“姑娘莫非没有一个看得上眼?”
  “那倒不是。”云非轻叹一声,告诉她说:“不瞒你说,我刚从朝南来到京城,此时头一回回家。眼下暂不入内城,只为寻个在深宅大户里头待过的伶俐丫头,可惜不巧。”
  李牙婆眼睛一亮,立刻猜测起了云非的身份,以为她是要被接回去认祖归忠的外室女,对高门里头的规矩心里没底,这才准备找个懂规矩的丫鬟带上做帮手。自以为猜到真相的李牙婆,立刻笑得甜蜜蜜起来,又忍不住询问:“不是姑娘是哪家千金?”
  云非摇头轻笑,却是不语。
  李牙婆明白她这是不想自己说出来,暗道他们就住客栈,只要下楼去跟掌柜一打听,说不得就能得些儿消息。
  女人想了想,便笑眯眯地对云非说:“要说起来,姑娘一来就找着了牙婆我,这也算是咱们的缘分。既然姑娘需用到大门大户的丫头,老婆子我也就替姑娘跑一回腿。正巧了,前些时候正有一法子犯官家眷发卖,这会儿似乎还有几个没发卖完,就是模样并不整齐,只怕姑娘瞧不上,却真真是高门大户里头出来的。”
  “哦?犯官家眷?不知是哪家?家中犯了何事?”
  “姑娘深居简出,想是不清楚。就是那顶顶大名的舒家二房,明明是高门贵胄,可惜偏偏昧良心,做些通敌卖国的腌臜事。去年被抓住了把柄,皇上圣明,两个月就判了下来,男人杀头,女人贱卖,好一个人丁兴旺的舒家一下子七零八落。这不,卖了好几发子,还没卖完。”
  云非闻言,心中犹豫。
  她是想买个对高门内宅熟悉的丫头,最好是做了错事被主人家赶出来的大丫鬟,是熟手,又好用。犯官家眷,如果是千金小姐就算落了难心气儿也高,不见得会甘心听她调遣。再一个,如今自己初初进府,正该低调行事,弄个犯官家眷在身边,根本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可又一想,自己现在是占了李云秀的身份,不可能在陈家长久,要早日寻到自己的身生父母才是大事。相比起没什么见识的丫鬟,说不得还是那些能够在各家走动的千金小姐消消息灵通一些。
  这般想着,云非终于还是决定冒一冒险,如果人不合适,大不了她不买就是。
  “犯官家眷,从前也是最贵人,我也不晓得能不能用的动。然而吴妈妈既然提起了,不如就带过来瞧一瞧,如果合适,自然感谢吴妈妈一番好意。”
  吴牙婆笑起来:“什么尊贵人,如今也不过是落入贱籍的下贱身份,姑娘肯用她们,那是她们的造化。姑娘且等着,我这就回去带她们来给您过目。”
  云非颔首道谢,李牙婆这边笑吟吟地领着带来的丫头们准备离开。
  “等一等。”云非想了一想,又把吴牙婆叫住了,而后指着一个八九岁的圆脸小女孩道:“这个给我留下吧,等妈妈再来时一起付钱。”
  吴牙婆回头瞧了一眼她指定的小女孩,没见又什么特别的,便道:“那就多谢姑娘抬爱了,春兰,快给姑娘磕头。”
  这名兰的小丫头早被牙婆教导过了,闻言立刻跪下来,给云非磕头称谢。
  不论怎么说,这一笔生意算是成了。吴牙婆下楼之后,先去找了客栈掌柜,两人闲谈两句,便悄悄问起楼上住的是哪家贵人。
  掌柜道:“身边有老妈子跟着,不曾知晓姓名。不过喂马的伙计跟下面人搭上了几句话,据说主家姓陈。”
  “陈?”李牙婆了消息,心中有底了,终于满意离开。
  她虽是官牙牙婆,但同行不少,竞争激烈,想要把生意做到名门世家后宅里头去,那可真是难上加难。如果这位当真是哪家高门千金,她便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有了上进的心,吴牙婆自然不敢怠慢,为了让云非满意,她回去之后立刻清点了合适的人选,连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又带着七八个犯官家眷往客栈赶了。
  这时云非正在用晚饭,吴婆很会做人,识趣地没有打扰。因此等她把人带上去时,太阳都快落山了。所幸他们不住内城,否则城门一关,就再进不去了。
  “姑娘,您要的人给您带来了。”吴婆见了云非,便介绍起来:“这几个,都是在深宅大院待习惯了的,您先瞧瞧,有没有能看上眼的。”
  这一次吴牙婆只带了八个人,除开两个年级在十四五岁的女孩之外,其余六人都是三四十岁模样。她们见了云非,都抿着唇,乖乖屈膝行礼,光看仪态,的确都是多年浸淫出来的模样,只因忽然间落了难,面色上便有些儿恍然。
  云非审视完毕,便说:“我有话要问,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
  “是。”
  女人们应了声,便抬起头来直视云非,的确不是之前那些小丫头怯懦的样子。可见这牙婆没有哄骗自己,云非暗松一口气,若是连个丫头都买不安心,那她可就要为难死了。
  这边厢云非正忙着挑丫头,自然不想让牛妈妈来参一头,李立春便在门口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