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黑漆漆一片，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晓雪就对跟过来的小红，说道：“去把烛台点亮！”
  “诶！”
  小红又跑到了外间去。
  不一会儿，拿着明火的火折子进来，把内室里烛台上的蜡烛一一点亮。
  有了亮光就看得真切了。
  小红环顾了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沈如意的架子床前。
  看到沈如意裹着被子摔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摔昏过去了，双眼紧紧地闭着，一动也不动，也因着沈如意是趴着摔下来的，看不到她胸口到底有没有在起伏，是不是……
  顿时，小红脑中蹿出了不好的念头来，心里也咯噔了一下，磕磕绊绊地跑到已半蹲在沈如意旁边的晓雪，颤着声的问：“小姐，小姐没事的吧……”
  语气中充满了迟疑。
  还在问的当口，伸出右手的食指来，预想去探沈如意的鼻息。
  “啪”的一声。
  晓雪打下了小红伸出来的手，并厉声呵斥说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小姐当然是没事的！难道你还想小姐有事不成？”
  “没没没！我怎么会这么想？就算我有事，也不能让小姐有事呀！”对于晓雪莫名的火气，小红觉得很委屈，也更加不喜欢晓雪，觉得晓雪是真的恃宠而骄了，明明白日里的时候，荷香欺负她，晓雪还挺温柔，对她也很好的，结果越相处越觉得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回事。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跟晓雪一起，把沈如意抬回到去。
  见沈如意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小红不等晓雪吩咐，端着脸盆自动地去打水。
  小红出去之后，屋里就只留有晓雪以及昏睡着的沈如意俩个人了。
  沈如意连日来的噩梦，晓雪是知道的。
  不过，她并不知道沈如意到底做了什么噩梦，沈如意也从来没有跟她和晓晴提起过。
  对此，晓雪很是好奇。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噩梦，才能导致沈如意有时说话行事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想到曾经听一位老人家说，人在熟睡的时候，问对方话，对方会无意识的说出来，并且说出来的话会比酒后吐真言还来得真切。
  晓雪紧抿着嘴巴，犹豫了好一会儿。
  最后，如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那般，晓雪肃穆着脸紧握了下拳头，随后又松开，直挺挺地站起身来，移动到房门处，双手巴着门框，朝四处张望了下。
  外面夜色正浓。
  黑压压的看不真切，也没看到一个人影。
  而小红是断不会直接从井水打来冷水给小姐洗脸的，会去厨房要热水。
  这个时候了，热水哪里会这么容易得来的？
  起码要先把值夜的厨娘叫醒，再重新开火烧水，等把冷水烧开，起码也要一炷香的时间。
  所以，晓雪并不担心小红会突然回来，撞到她趁着沈如意昏睡问话的事情。
  晓雪把内室的房门轻轻阖上。
  在摸到门栓的时候，她想了想，最终没有闩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小红真半路杀回来了呢？
  还是别闩的好，只把门阖上，到时候也好找理由解释。
  准备工作做好之后，晓雪重新回到架子床，并在床边坐下，俯身轻轻地对着昏睡的晓雪唤道：“小姐？小姐！您醒醒？”
  沈如意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晓雪放下心来。
  如此，她就可以开始问了。
  晓雪紧张地了有些干裂的嘴唇，开口问道：“小姐，您做什么噩梦了？梦里有什么？”
  望着沈如意额头上不住往外冒的冷汗，晓雪又想到，人在做梦的时候，有时候是分不清自己在做梦，会把梦境里的一切当成是现实，是真正在发生的。因而，晓雪换了个问法，再道：“小姐，您现在在哪里？是在我们府里，还是在府外？遇到了什么事？”
  问完之后，晓雪开始屏气凝神地等待着沈如意的回答。
  然而，沈如意并没有回应，还是如刚才那样，双眼紧闭，嘴巴也紧闭。
  不由得，晓雪有些失落。
  看样子老人家说得话未必就是对的。
  正当晓雪要放弃的时候，沈如意微微张了张嘴，含糊不清的说道：“在府里……有人，有人……啊！啊！救命！救命！救我！！”
  沈如意突然猛叫了起来，声音又尖又锐，充满了凄厉和恐惧，把晓雪给吓得不轻，也跟着弹跳起来。等回过神来之后，立马俯身去查看沈如意的状况，急切的追问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有人怎么了？那人是谁，想对您做什么……”
  “啪！”
  还没等晓雪把话给问完，晓雪就狠狠挨了一巴掌，在她那雪白的脸上留下了红色手掌印。
  “小姐……”
  晓雪被打蒙了，捂着被打得左脸，愣愣地望着双眼紧闭，双手不断胡乱挥舞着的沈如意。
  正在愣神的时候，又几声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响起。
  晓雪因为疼痛，缩回了放在沈如意身上的右手，望着右手上红红的手指印，晓雪痛得眼泪都出来了，不禁在心中暗道：小姐，打得可真狠，足以可见这个噩梦是有多么的可怕了。
  因为怕被打，晓雪也不敢再靠近沈如意。
  可放任着沈如意这样也不行。
  晓雪只好提高了音量唤沈如意，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唤醒她。
  这会儿子她是完全没有兴趣知道小姐在做什么噩梦了。
  只想小姐快点醒来。
  “晓雪姐姐，你怎么把门给关上了？”正在这个时候，小红端着盛着热水的脸盆回来了。
  听到小红的声音，晓雪如来了救兵一样，欣喜地去迎接她。
  “刚才我见有风吹进来，怕小姐着凉，我就把门给合上了。”走到紧闭地房门前，把门打开，侧身让小红进来，还问道：“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语气里有点埋怨小红手脚太慢，回来太晚。
  小红在心里撇撇嘴。
  冷水烧成热水总要时间的。
  她这还算快的了。
  想着只是给小姐擦脸用的，不拿来喝，有点热度就起锅端来了。
  不过，面上还是平静地解释说道：“厨房没热水了，我让厨娘现烧的。”
  把手中的脸盆放在脸盆架子上，探头望向架子已经安静下来的沈如意，再道：“小姐怎么样了？可有醒来？”在把手巾放进脸盆浸湿的时候，借着烛光看见晓雪左脸上红红的手指印，小红忍不住惊讶地捂嘴轻呼出声。
  她手指着晓雪的左脸，问道：“晓雪姐姐，你的脸怎么了？”
  低头一看，晓雪右手的手背上也是红彤彤一片，不禁越发惊讶了。这是被谁给打了？
  小红在心里默默地猜测着。
  可在香善院里，除了小姐之外，谁敢动晓雪一根寒毛？讨好都来不及了……
  火石电光中，小红的脑中蹿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莫非屋里进了外人？
  小红顿时全神戒备起来，忙扔下手中的巾子，小跑着往架子床去。
  俯身仔细地看了看沈如意的脸，见她脸上除了有细小的汗珠之外，并没有如晓雪那般有手指印，小红这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了一大半，再仔细地看过沈如意的手背，见也没有异样后，小红这才彻底把心放下。
  她后怕地拍拍胸口，呼了一口长气，劫后余生般的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进贼了。”
  晓雪听了，不禁满脸的黑线。
  她道：“真进贼了，我也不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说话了，你想得也未免太离谱了些。”
  “那你脸上，还有你手背上的印子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你自己打的吧！”
  晓雪被问得无语凝噎。
  “嗯？”
  小红紧盯着晓雪，势要问出个答案来。
  看到晓雪被打，小红心里特别的畅快，也有种替小姐出了口恶气的痛快。
  谁让她都不听小姐的话，还阳奉阴违的。
  被打那也是活该！
  就是很好奇打她的人，等问出来了，她要好好感谢那人，感谢他她为小姐出气了。
  晓雪被小红问得尴尬。
  尤其她被打也是自己作出来的，脸不禁红了起来。
  本想蒙混过去的，可小红追着不放，支吾半响才说出了实情，道：“是被小姐打的。”
  “啊！是小姐？”
  小姐真英明！
  小红在心底愉快地欢呼。
  脸上是满满的好奇，追问道：“小姐为什么打你？”
  是不是又惹小姐不高兴了？
  小红幸灾乐祸地想着。
  晓雪说道：“刚才你没来的时候，小姐突然梦靥起来，不停地大喊大叫，双手也胡乱挥动着，我怕小姐伤到自个儿就去捉她的手，没想到……就这样被打到了。”
  “这样的呀！”
  那还真是活该了！
  然后，忍不住又在心底欢呼了句：小姐真是太英明了！睡着了也知道该打谁！
  小红暗地里偷乐着，面上是不显露半分，还关心的问道：“这印子挺明显的，要不要用热水敷敷？再不然用那什么活血化瘀膏擦上试试？或者我让厨房给你煮几个鸡蛋来？”
  本来只不过是客套的问几句而已。
  没想到晓雪连连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说出来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
  小红只好去给晓雪拿活血化瘀膏，又去厨房给她煮鸡蛋，把东西都弄齐全，拿给晓雪的时候，看到晓雪正在用她刚才打算给沈如意擦脸的巾子敷脸，这心头的怒火“噌噌噌”地往上涨，暗骂晓雪不要脸。
  晓雪这会儿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脸上，哪里有心思去注意小红的？
  她方方地接过小红递过来的活血化瘀膏和几个鸡蛋，道了几声谢，又望向还在昏睡着的沈如意，说道：“那小姐你先照看着，我先去把药膏涂上，这脸上的印子要是不消掉的话，明就没法出门见人了。”
  呵呵，那我就要祝你消不掉了！好让大家都知道你被小姐给打了！
  嘴上却是无比乖巧地应道：“嗯！好！晓雪姐姐你就放心的去吧！这里有我呢！我会照顾好小姐的，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会叫你的！”
  “嗯！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照顾小姐怎么会辛苦！”
  脸上笑盈盈的，直到晓雪出了内室，小红高高扬起的嘴角才弯下来，并对着晓雪离去的方向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
  本来给沈如意擦脸的热水被晓雪私用了。
  小红只好再去厨房要。
  在临去之前，她走到床边看了看沈如意，见她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这才放心地离开。
  小红离去没多久。
  原本沉沉睡着的沈如意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睛又明又亮，完全没有那种刚醒过来的迷糊。
  其实在她从滚落的时候，她就醒来了。
  只不过，一直没睁开眼，思绪一直在那个梦境里，努力思考着许嬷嬷说那些话的意思，分析着她刺伤父亲、母亲以及晓雪的背后内幕，尤其是她那句“小姐，老奴替您报仇了！老奴现在就下去陪您”，这话让她很是耿耿于怀。
  许嬷嬷不是母亲的人吗？
  她口中的小姐不就是母亲？
  可为什么又要刺死了母亲，还出言不逊地骂母亲是贱人？
  这不是互相矛盾的吗？
  沈如意想了又想。
  突然想到许嬷嬷不是一开始就在母亲身边伺候的，她大概在十三四岁的时候才沈府。
  本来像母亲这样家主的身份，这身边伺候的都是要从小的，虽说许嬷嬷进府的时候，年纪也算不大，但是用为贴身伺候，甚至将来要当心腹用的，那就太大了点。
  一般来说的话，挑选家主未来的贴心人，在家主出生前就要物色了，待等家主出生，会把物色好的抱到家主身边养着。
  就好比她身边的晓晴，真的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晓雪不一样，情况特殊。
  可再特殊，也没有如许嬷嬷这般，十三四岁了才进府的。
  并且，这么晚进府，还能得到她母亲的信任，在沈府牢牢地站稳了脚跟，不得不说她厉害，也不得不说她可疑。
  越想越觉得许嬷嬷有问题，沈如意恨不得现在就跑去问母亲，关于许嬷嬷的来历。
  正想着，她的身体被晓雪和小红合力抬到了去。
  没多久，听到小红离开了，只留下晓雪守在她的床边。
  又过了会儿，她察觉到了晓雪的异常，然后耳边传来了晓雪的问话声。
  她很确定晓雪没有察觉到她已经醒来，那晓雪的这番问话就跟酒后吐真言一样，想趁着她熟睡之际，套她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