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个两年后已不一样的人
作者:南客      更新:2022-06-17 00:17      字数:2629
  不夜楼的掌柜看到碧行之出头,眉头紧皱,像是晒干的萝卜皮,这下绿珠算是彻底把皇甫芽得罪死了,他也就不抱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剩下的便是站队的问题,实际上这在他心里根本不能称之为问题。
  他自顾自的叹口气,无人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你这又是何苦呢?”他冲着绿珠说道。尽管真正该听这句话的是碧行之。
  但在掌柜眼里,谁听又有什么分别呢?因为两个人的命运和结局都在这七个字里了。
  得罪了皇甫家大小姐的人很难死,军队出身的皇甫树折磨起人来是出了名的花样多,他的手下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丹阳城内他的名字能够吓得很多小孩不敢睡觉。相比之下城主宇文成吉就温和许多,毕竟是皇家的人,至少表面上比皇甫树这种武人要有涵养得多。
  掌柜的当然会站在皇甫芽这边,而且绝不动摇绝不倾斜。
  “外地来的大人物?”他在心底嗤笑,从头到尾他都觉得这种想法就是个笑话。
  碧行之的衣着,还有身边的草儿,就是现在连嘴角的油渍都没有揩干净。
  被挑中来当不夜楼的掌柜,必须得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脑袋够灵光,能够处理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一个就是眼睛要尖,能够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地方,注意不到的细节。
  连铁蟹都是第一次吃,连食材好坏都分不清的人能是多大的人物?他在碧行之开口前就注意到了这个人。完全不把身旁的纷争放在眼里,仍旧自顾自地吃东西。他也曾怀疑碧行之的身份,因为这份淡定的确很少见。
  他快速想到了两种可能,一个是眼前发生的在这个男人眼里不值一提或者司空见惯;另一个就是不知者无畏。
  慢慢他感觉,随后确定,碧行之只是乡下来的土财主。根本不清楚丹阳城是怎样的地方,更加不明白皇甫将军四个字以为着什么。就算皇甫这个姓他可以不在乎,但帝国钦封的从三品云麾将军,整个丹阳城,就算是城主大人也不能不在乎。
  掌柜的不知道皇甫芽有没有带侍从出来,但既然要站队,挽回不夜楼的损失,他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不夜楼能够在丹阳城屹立十年不倒,揽尽钱财,自然有其原因。背后的几乎不曾露面的大老板是最大的原因,但不可能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惊动大老板。不夜楼聪明就聪明在知道怎么赚钱,更知道怎么花钱。
  做生意总会遇到不如意的事,有的可以用钱解决,有的不可以。这时候就需要拳头和刀,天下做生意的人都一样,赚得了钱更要守得住钱。世家名门有钱,不是他们更聪明更会做生意,而是因为他们刀够快拳头够硬。
  不夜楼称不上什么庞然大物,无法和世家名门相提并论,但是它也有一套自己的班底。为这些人花钱,无论是掌柜的还是背后大老板都很大方,钱就该用在刀刃上。没有了他们,不夜楼就开不下去了,可是没有了绿珠,不夜楼一样可以开下去。
  掌柜的从绿珠投去怜悯的眼神,幽幽叹了口气,抬起右手,手掌向前无力地挥了挥,似乎极不情愿。
  绿珠惶恐,额头直冒汗,倏忽间觉得背脊一凉。她在不夜楼有一年多了,对掌柜的手段再清楚不过。一年多来有近十个舞女歌妓在他的挥手中不知去向。她不想成为其中之一,她的眼神慌乱,往四周看去,奢求能够找到一两个熟悉的面孔,是她接过的大贵人,在她看来这是活命的最后希望,尽管渺茫。
  很可惜,在场没有人敢忤逆皇甫芽的意思,自然也没有愿意干扰不夜楼的“家里事”。
  今天不夜楼的生意不差,有很多达官贵人看着她,衣着锦绣,冷眼旁观,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这些人绿珠一个也不认识,她认识的人都没有正脸,要么抬头望着屋顶,要么低头看着鞋面。
  目光相交,说不定就会惹祸上身,没有人愿意趟这趟浑水。
  其实绿珠胆子很大,半夜起来入厕她不像别的姑娘一样要人陪,甚至灯也可以不掌。在家都是这样的,油太贵了,得留给还在念书的弟弟。
  但她很怕死。不是因为她觉得活着有多快活,不乐意死,而是她不能死。
  这种心情碧行之明白,所以在看到她的眼神时,碧行之就清楚了她的心思。
  在遇到碧水寒之前,在一个人住在茅草屋之前,他有一个娘,是这个世上第一个对他好的人。娘也是在酒楼里做妓女,每天都很累,身上时常会有莫名其妙的伤疤。但是不管多累,晚上回到家里,娘都会拖着迈不动的腿给他下一碗面条,打上个鸡蛋。
  娘在的酒楼比不夜楼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每天根本挣不到几个铜板,只能勉强养家糊口。碧行之那时候太小,因为娘的身份他被周围的小孩嘲讽,骂他是婊子养的,是野种,杂种。他辩解说自己不是野种,娘不是那种人。
  他没少冲上去和那群小孩大家,用沙子扑他们的眼睛,咬他们的手臂耳朵。然后被他们抓住,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他忘了有多少次鼻青脸肿的回去。
  看到娘担心的眼神他却觉得丢人,向娘投去责怪和抱怨的眼神,赌气不理娘。
  娘只是叹口气,趁他睡着了再偷偷给他涂药。
  如今他也算是个人物了,哪怕可能不到一年就要毒发身亡。
  但现在至少自己有钱了,花不完的钱。
  如果娘在的话就好了。
  碧行之没有继续回忆,因为他不敢。
  他太对不起娘了,现在回想起来,年少时每一个冷眼和恶言都让他心如刀割。
  他清楚绿珠的眼神,因为和娘曾经的一样。忍辱负重,违背心意的偷生,却不是为了自己。
  碧行之对妓女这个职业一点也不鄙夷,甚至觉得很亲切,若不是妓女的收养,他早就死在荒郊野岭了。因为娘的关系,他也忍不了别人对她们无端的指责和辱骂。
  如果两年前在金秀楼的时候,碧行之还犹豫、踟蹰的话,今天在异国他乡,碧行之从一开始就没有丝毫犹豫。
  一个人得了感冒,他的气质都会有所不同,何况是一个得了绝症两年之久的人。
  两年时间对一个少年的改变是巨大且无形的。他不再是无依无靠的乡野少年了,他身边有冷绛雪,有胡青羊,身后有大辽十大名门之一的退藏庭,在遥远的大夏还有牵挂他的红叶、林冬……
  更重要的是他快没命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命的人还能怕谁?
  他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时激动难耐,因为他还有很多该做想做的的事没做,还有很多人没有来得及重逢。
  但是更多时候他思考的是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怎么办?
  这个思考其实毫无意义,人死了什么也办不了。他后来退而求其次,如果就这么死了,现在该怎么活?
  这个问题也很难回答。
  他到现在也没想到个完美的答案。
  但是,至少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应该出手,然后带绿珠走。
  如果皇甫芽不同意,不夜楼的不同意,那就打到他们同意。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中有一股火燃了起来。
  难道还有谁敢打胡青羊的脸,杀了他的关门弟子?
  难道还有谁敢忤逆耶律宗真的意思,在邙山论剑之前杀了他?
  最最关键的是,难道丹阳城还有人打得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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